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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牛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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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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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街往事》连载

第一十六章 欠债还钱

7月的北京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桑拿天”。那天,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着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马路上热浪滚滚,在路上走两步,后背就像被人泼了水。窗外的树枝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像脱水了一样。

贾行君在空调房里喝着茶,看着窗外稀稀落落的行人,感慨生活真不易,这么热还有人必须出门走路办事。

这时,贾行君的电话响了,是徐可打来的。徐可原来和他都是图州银行北京分行的副行长,现在是北京分行的行长。两人私交不错,现在还经常一起打球。

“老贾,有个朋友说有笔你们的业务想找你聊聊,你现在在分行么?他一会过去找你,”徐可说。

“行啊,我在呢,你让他过来,”贾行君说。

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来找贾行君。

贾行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人,看这人贼眉鼠眼,衣着邋遢,心里不大愉悦。对方递上名片,他看上面印的是“北京北富小额贷款公司董事长张王生”。

“张总,你来是有个业务是吧?”贾行君问。

“是的,贾行长,”张王生说着从包里拿出两张纸,递给贾行君,接着说:“贵行石景山支行出具了这个商票保兑函,在我们公司贴现了5500万。商票下周要到期,我现在找不到田勇,就通过徐行长来拜访您,看到时候我找谁经办这个事?”

贾行君看这是两张复印件,一张是商票的,金额6500万,是北京秦汉资产管理公司开给成都华资贸易公司的。第二张是瓯北银行商票保兑函,对上述那张商票保兑,下面盖着“瓯北银行北京石景山支行”的公章。

贾行君看到这一张,脑子“嗡”地响了一下,预感到这张保兑函有问题,因为保兑函都是以分行名义开的,支行没有权限。他赶紧找来高远,拿保兑函复印件给高远看,急切地问:“我们开过这个保兑函么?”

高远看了一眼,肯定地说:“没有,我们从来没以支行的名义开过,而且,这商票的双方也太奇怪了,哪有资产管理公司开给贸易公司的。”

贾行君的火“腾”地就被点着了,心里开始咒骂田勇,心想真叫这个王八蛋给害死了,没好气地给张王生说:“你说到底什么情况?”

“贾行长,您别着急。我慢慢给您汇报,”张王生平静地说:“田勇今年年初找到我,说有一张商票要贴现,金额是6500万,我说贴现可以,但需要银行的保兑函,他说没问题。后来我派人去石景山支行,看着他盖的公章。现在快到期了,我来找贵行履行保兑函的义务。”

“那是田勇个人的事,你刚才也听了,我们都是分行出保兑函,支行出是无效的,你去找田勇吧,”贾行君斜着眼睛说。

张王生冷笑着说:“贾行长,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田勇是你们的支行行长,盖的是你们支行的公章,这个假不了。现在说是个人的行为,于情于法都说不过去。还有,我不是一上来就找您,田勇现在找不到了,我托人去查,他现在在美国呢。”

“不是说去阳光银行了么?怎么在美国?”贾行君问。

张王生又一次冷笑着说:“贾行长,他骗你呢。什么阳光银行,根本就没这么一出。这个田勇挺不够朋友的,他不仅骗你,也骗我,他辞职的事压根就没给我提起过,要不我也不能现在才来找你。”

贾行君又问:“他弄这些钱都干嘛去了?”

“贾行长,我跟徐行长是朋友,他也多次跟我提起你,只不过无缘没见过面。既然大家都是徐行长的朋友,我就实话实说吧。商票上这两家公司都是田勇控制的,贴现的钱我都打到成都这家贸易公司,据说有一部分是偿还了他们支行零售贷款的欠息了,另外一部分是自己用了。他每次换一家小贷公司贴现,做了有三四回了吧,金额越来越大,每次都是贴了新的还旧的,”张王生说。

贾行君看着手里的复印件,说道:“你们的刀可够狠的,6500万的商票,半年你们就收1000万的贴现息。”

“还好吧,贾行长,市面上都是这个价格,我们的价格绝对不是最高的。田勇那么精明,哪能干赔本的买卖。”

贾行君正色道:“张总,我现在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分行是不会出这6500万的,支行没有权限出保兑函,这是田勇个人的行为。我们还要报给公安,让他们来查一查这中间的犯罪事实,谁的责任谁承担。”

张王生冷冷地说:“可以,你有你的权利,我有我的权利。既然贵行不承认这个保兑函,那到期我们就去法院起诉。”说完转身离去。

张王生走后,贾行君越想越觉得窝火,心想这一桩桩一件件闹心的事,分明就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上次佟英亮来的时候说得已经很明了了,这件事再算在自己头上那这个行长还干不干了。这个曹广德也是个废物,还让他去检查来着,忙活了一通说没问题,这是没问题么?想到这里,起身拿着那两张纸,走出办公室,来找曹广德。

贾行君进了曹广德办公室,径直坐到沙发上,把那两张纸拍到茶几上,怒气冲冲地说:“老曹,你过来看看这个。”

曹广德赶紧走过来,拿起看了看,一头雾水。

贾行君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说,重点说贴现来的资金都偿还了零售贷款的欠息,接着说:“你不是去查了么?不是告诉我说没问题么?”

曹广德听明白了,说道:“还欠息的资金是从外行打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贴现的事啊?”

“老曹,你也是老银行了,你看借款人银行流水的时候就没发现打款人不是借款人本人么?是一个贸易公司给统一打的,这个难道还不能引起你的警觉么?”

曹广德想自己还真是疏忽了,如果要看打款人,要在系统里一个一个点开看。可是具体操作的是运营部,他们也没说啊。

“运营部检查的银行流水,他们没告诉我这个细节,我不清楚,”曹广德说。

“哼,运营部检查的,”贾行君冷笑着说:“我开会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求你亲自去检查,你就这样‘亲自’检查的?还有,田勇在外面搞的那个女人,来找你了,你也不给我说。”贾行君急火攻心,把老账都翻出来。

曹广德不说话,贾行君气冲冲走了。

到了办公室,贾行君想这事要及早报给总行,把责任都推给曹广德,把自己撇干净。他想叫朱保国来写,又想了想,叫来王东,让他起草一份报告,把田勇这两件事描述一下,分行认为曹广德在这两件事上负有主要管理责任,分行的建议是给与曹广德记过处分,请总行审批。

分行的报告打给总行办公室,总行办公室转给总行纪委,成忠看了马上给曹广德打电话,问什么情况?怎么你们分行内部矛盾这么严重,哪有分行行长要求给纪委书记处分的,而且还拐到办公室这条线上。

曹广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贾行君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借机打击报复。成忠说要搞好班子团结,不要搞内耗。总行会派人认真核查,老曹你不用太担心。

挂了电话,曹广德觉得贾行君背地里捣鼓他,就是伺机打击报复,恨透了贾行君,心想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贾行君派高远去石景山支行检查,看看当时公章是怎么盖出去的。高远去了半天回来汇报说根据员工反映,支行的公章平时就在田勇的保险柜里锁着,别人都不知道情况。

贾行君心想制度终归是死的,制度的执行还是要看人,碰到田勇这样胡来的,制度规定再好也没办法。

第二周,北富小额贷款公司拿了商票和保兑函来分行要求兑付,被分行拒付。

又过了两周,分行果然收到石景山法院的传票,北富小额贷款公司起诉石景山支行,要求支付6500万元的款项和逾期支付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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