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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刚过，高远接到总行票据部唐仕林处长的电话，说明天要带队来分行检查今年前三季度的票据业务，让他准备一下。
高远问怎么总行突然来检查票据业务。
唐仕林偷偷说你们分行那个商票保兑函搞得总行票据部很被动，总行不放心。
高远赶紧给贾行君汇报，贾行君指示一定要接待好，别再检查出什么问题来。
高远回来让综合员整理了前三季度的票据业务台账，汇总结果显示：前三季度共开立银票274亿，银票贴现263亿，银票转贴现1490亿。他又让综合员把档案整理一下，另外，还通知了黄一帆，让他准备开立银票的档案，一并送到会议室准备明天的检查。
第二天一大早，唐仕林和两个年轻同事出现在分行九楼会议室，胡琏带着高远和黄一帆一干人与他们进行了简短的沟通，唐仕林就带着人开始翻阅档案。
开银票业务大部分是营业部做的，检查小组免不了要问一些档案里看不到的问题。唐仕林让营业部来个人解释一下。
赵莉莉出现在唐仕林面前的时候，他不觉愣住了。
面前这个女子三十多岁年龄，皮肤细腻白嫩、长发乌黑发亮，扎了一个蓬松松的大马尾，标准的鹅蛋脸、化着淡淡的妆。身材突兀有致，西装自然敞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露出雪白的脖颈，第三颗扣子仿佛要被撑得飞到唐仕林脸上。
唐仕林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从赵莉莉脖子往下看了几眼，仿佛隐隐看到了她绣着花的天蓝色内衣。
“唐处长，您找我呀，我是营业部负责人赵莉莉。”
赵莉莉看穿了唐仕林的心思，心里冷笑一声挨着唐仕林的椅子坐下，还把椅子又往他这边挪了挪。
一股淡淡的不知道是女人的香味还是香水的香味又飘进唐仕林的脑子里。
赵莉莉并不是无可挑剔的绝代美女，但唐仕林已经被冲昏了头，仿佛蛤蟆看到了天鹅，只有吃上一口方能解心头之恨。
唐仕林悄悄咽了口吐沫，正色道：“你们营业部做的这些银票业务，有好多从资金来源上看是循环滚动开票、贸易背景也经不起推敲，增值税发票要么没有，要么上税务系统查都已经被注销。你们这样做不行，要出问题的。”
“唐处长，您指的是哪一笔？”
唐仕林拿出手边的一本档案，翻给赵莉莉看。赵莉莉伸出右手食指帮他按着卷宗，他看到了赵莉莉白皙的宛若削葱根的手指。
“唐处长，我是这么理解的。对于我们这样的城商行来说，网点少、业务品种单一、老百姓认可度不高，仅仅靠自然增长，存款任务是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的。我认为，银票对于我们来说，实际上说白了就是拉存款的工具。敞口授信业务的保证金有30%-50%，低风险业务的保证金有100%，这是我们营业部存款的主要来源。
再说合规性方面，保证金每次都是从申请人的账户打过来的，我们不能无端怀疑企业保证金的来源不合规。签订的合同有的详细有的简单，但没人说条款简单的合同就一定是假的呀，我们也不能说企业要来我们银行做业务就指导人家修改合同条款吧。
增值税发票方面，有的是在合同签订以前开，有些是在合同签订以后开。所以有些业务的发票还没补过来，不过一定能补过来。至于说有些发票被注销了，这是企业的行为，我们也控制不了哪，”赵莉莉说出了她自己对银票业务的理解和实际操作中的困难。
唐仕林心想，如果仅从银行的角度考虑，赵莉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没有存款，总行也玩不转呢。但又转眼一想，自己的职责是检查，不把问题提出来，就是自己的失职。
于是唐仕林“嗯嗯”了两声，说道：“你说的我也能理解，回头我把检查意见写下来，你按照实际情况反馈一下。”
中午吃饭唐仕林执意要去食堂，高远、黄一帆还有赵莉莉陪着在食堂吃了，大家有说有笑，气氛挺融洽。
下午唐仕林看银票贴现和转贴现的业务档案，他以前也在支行待过，也做过不少票据业务，对其中的门道了如指掌。
他看到，前三季度做的263亿的贴现业务，绝大部分都是自己开自己贴，贴现的价格普遍低于市场价格。这无外乎为了增加存款给企业让利，让企业在持平或微利的情况下能帮忙循环开票增加存款，远超过企业实际经营开这么多银票，那其中的贸易背景和发票的真实性又从何谈起？
如果说贴现仅仅是合规性的问题，那转贴现其中的学问就更大了。
唐仕林还看到，转贴现的1490亿中，对手行只有两家——湖南谭县农商行和广西大龙村镇银行。而且，对照当时的转贴现价格，这些银票卖给这两家银行的价格是略微低于市场价格的。尽管价格差异微乎其微，而且瓯北银行还是盈利的，但这是上千亿的规模，就算价格差异仅仅有万分之一，那上千亿的差异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财富。
唐仕林联想到他们当年的做法，就是把银票卖给下家银行的时候，再找好买家，同时以市场价格从农商行买走这些银票。实际上，按常理想，县农商行这样小的机构，不太能有这么大的资金实力做这么大的业务。这样，收益就留在了农商行。然后嘛，嘿嘿嘿……
当然，也不能这么武断地下结论，先了解一下再说，唐仕林想。于是，他叫来高远。
“高总，麻烦你联系一下湖南谭县农商行和广西大龙村镇银行，让他们准备一下这些银票从他们银行转出去的合同看看。”
“好的，我去联系一下试试，”高远答应着出去了。
一直到下午下班，高远没再过来，唐仕林也没催他。
快六点的时候，高远和赵莉莉出现在会议室。
“唐处长大家辛苦了，检查完了咱一起去吃饭吧？”赵莉莉招呼大家。
“行啊，还有点后续的事没处理完，你们先去忙，咱定六点出发吧。高总，你等一下，”唐仕林说。
支走了赵莉莉，唐仕林拿出准备好的检查确认书，递给高远说：“你看一下，五个工作日内让贾行长签好字，并把整改方案报给我。
还有，转贴现的时候你没有让贴现资金回到行里的指定账户，而是回到临时账户，这样资金就不体现在行里的资产负债表上，资金划转也不经过正常审批。不是我不相信你，你这样做的合规风险和操作风险太大了，”唐仕林对高远说。
高远边应着边看检查确认书，里面列出了存在问题的客户明细和问题要点，包括循环开票、保证金来源、贸易背景真实性、发票不完整和查询注销、贴现和转贴现价格低于市场价格、贴现资金没有进入分行指定账户几个问题。
高远觉得其他的都是小问题，唯有转贴现价格的事需要解释一下，便说道：“唐处，转贴现价格低于市场价格这一条我解释一下。当天的价格有略微的波动也是正常的，既然是市场价格，就不会是一个统一的价格了。”
“你觉得把所有的银票都卖给这两家农商行和村镇银行也是正常的是吧？”唐仕林白了高远一眼。
高远没再回答。
黄一帆说家里有事，不好意思晚上不能陪唐处吃饭了。
高远带唐仕林一行到楼下乘车，赵莉莉已经在车边等候。
十月北京的傍晚，凉风习习，吹面不寒。金融街路边的银杏树叶子茂得婀娜，黄得妖艳，夕阳从树叶缝隙挤进来，仿佛金黄的绸缎上镶满了闪亮的星星。
唐仕林看赵莉莉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穿着米色的齐腰风衣，天蓝色花边衬衫，紧身牛仔裤，显得两条腿越发修长。头发已经解开，大波浪披肩烫发显得既热情又妩媚。
“唐处，你看，我还带了两个美女陪您一起吃饭，”赵莉莉冲着唐仕林笑着说：“这是我们营业部的杜丽和韩娜，两个小姑娘既漂亮又能干，今天借这个机会向唐处长好好学学业务。”
杜丽和韩娜赶紧上前问好，唐仕林微笑示意。他看这两个小姑娘果然年轻漂亮，个又高，身材也好，脸嫩得像剥了壳的熟鸡蛋。
“赵总，你们营业部个个都是美女呢，”唐仕林说。
赵莉莉没有GET到唐仕林说话的重点，说道：“是呢，她们俩还没男朋友呢，唐处你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下啊。”
给小姑娘介绍男朋友是中年妇女的一种本能，仿佛给人家介绍了，自己也和年轻小伙子有了瓜葛一样。
高远开了一辆七座的别克商务，正好坐七个人。车开到西直门的“老北京涮肉”，众人径直进到一个预定好的包间。
进了屋子，唐仕林说：“大家随便坐吧。”
赵莉莉拦住他说：“随便坐可以，但是要男女搭配哦。”
唐仕林虚让一下，泰然坐在主坐的位置上，赵莉莉坐右手，高远坐左手，和唐仕林同来的张广和王炎东右手边分别是杜丽和韩娜。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火锅端上来，各种牛羊肉海鲜百叶牛肚蔬菜一应俱全。赵莉莉让服务员打开她带来的茅台酒，杜丽很有眼色地拿来分酒器和酒杯，给大家倒酒。七个分酒器倒得齐齐整整，分毫不差。韩娜想说自己不会喝酒，但看今天的阵势，没敢啃声。
“北京分行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女生也能喝白酒啊？”唐仕林说。
“不能喝，平常一滴都不喝，今天是您来了，我们三个也算舍命陪君子，”赵莉莉笑嘻嘻地说。
锅开了，肉煮好了，赵莉莉忙不迭地给唐仕林盘子里夹，杜丽也忙着给张广和王炎东夹。
赵莉莉给韩娜使眼色，但韩娜像木偶一样没看见。
分酒器是二两的，酒杯是三钱的，大家在唐仕林的带领下一同喝了三杯。
韩娜从没喝过酒，只喝了一小口，感觉滚烫的辣椒水从嗓子往下蔓延，赶紧捂着嘴皱眉。此后她每次喝的都比大家少，三杯过后剩的也比大家的多。
“共同的节目已经结束了，下面开始分头行动，”高远说。
“我先敬唐处一杯，唐处忙了一天辛苦了，”赵莉莉举杯和唐仕林干了一杯。
后面的场面开始混乱，你敬我，我敬你，男的和男的喝着喝着就搂到一起称兄道弟，男的和女的喝着喝着就交头接耳。在大家酒酣耳热的兴奋状态下，除了韩娜的第一壶没喝到一半，其余人都喝完了。
高远看唐仕林一晚上馋痨饿眼地盯着赵莉莉，乐得送个顺水人情，于是说：“我提议，请唐处长和赵总喝个交杯酒怎么样？”
大家纷纷拍手称好。
唐仕林貌似求之不得，痛快地站起来。赵莉莉也不含糊，两人深情款款地交叉胳膊举杯共饮。唐仕林美得不行了，吮着杯子发出“嗞嗞”的声音。大家又纷纷拍手称好。
唐仕林看了一眼杜丽说：“小杜好酒量啊，一直没落下。”
杜丽歪着头笑着说：“不行了，今天喝太多，头都晕了。”
赵莉莉在一旁点火说道：“别说不行的话，唐处长这么赏识你，你还不再敬唐处长一杯？”
杜丽又倒了一杯，走到唐仕林身边。
“唐处长，我再敬您一杯，以后还要多向您学习。”杜丽说着一饮而尽。
唐仕林笑眯眯地也干了。
“小杜还能再喝么？”唐仕林问道。
“我要跟上唐处长的步伐才能进步呢。这样吧，我再敬唐处长一大杯，表示我的敬意。”杜丽说着给自己分酒器到了一半酒，走到唐仕林跟前谦恭地说：“唐处长您随意。”
“慢着，哪能让你敬我，这么多酒，我敬你吧。”
唐仕林也给自己的分酒器倒了一半，与杜丽互相碰了碰，双双一饮而尽。
杜丽已经喝了三两多，小脸绯红，双眼迷离。
没想到过了一会，杜丽又站起来说刚才是唐处长敬她，让她受宠若惊，她现在要回敬唐处长。
在大家惊愕的眼神中，杜丽不听劝阻地又倒了分酒器一半的酒，碰了一下唐仕林的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唐仕林这下骑虎难下，小姑娘都干了，自己不能太怂了吧。加上赵莉莉和高远不停地起哄，他也倒了分酒器的一半，咬牙喝了下去。
杜丽待了几分钟起身出去，好一会没回来，赵莉莉出去找她。
这孩子在洗手间吐了个稀里哗啦、花枝乱颤。赵莉莉扯了几张纸让她擦擦嘴，又要了一瓶矿泉水让漱漱口，让她在门口歇一会，回去别再喝了。
赵莉莉回到房间的时候，高远和唐仕林都点上烟在抽。
“你们别抽了，呛死了，二手烟对人体危害多大呀。”赵莉莉说着话看着高远。
唐仕林立马把烟掐了，高远加快了吸烟的速度，愣是给抽完了。
随后三三两两地又喝了一些，赵莉莉带来的三瓶茅台所剩无几。大家看快十点了，准备分头打车回家。
“既然大家都喝了不少，我们去唱歌醒醒酒吧？都别推辞，就在南礼士路的麦乐迪，地方都定好了，208房间。我和高总各打一辆车，唐处你跟我的车走，”赵莉莉说。
唐仕林看上去没有推辞的意思，大家都同意去。
在楼下等车的时候，赵莉莉把韩娜拉到一边，怒目低声斥道：“叫你来是吃火锅的么，你看杜丽什么表现，你什么表现。我们都要为营业部的发展做贡献，不是坐等领工资。”
赵莉莉说完恶狠狠地看了韩娜几眼。韩娜有点委屈的样子，却又说不出来。
七人到了麦乐迪，韩娜征求大家的意见，去买了啤酒、果盘和干果之类的放了一桌子。
在众人强烈要求下，唐仕林唱了一首《朋友》。唱得实在不怎么样，唱完后，大家热烈鼓掌呐喊叫好，又纷纷举起酒杯碰了又碰。
随后张广和王炎东也唱了。毕竟是年轻人，唱的歌高远都没怎么听说过。赵莉莉也唱了一首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唱得还着实不错。
高远实在喝不动了。大学毕业后他一直做票据业务，做票据这一行，要有广泛的人脉，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应酬。他比前几年胖了三十多斤，脂肪肝也重度了，也有高血压，每次喝了酒都感觉呼吸困难，今天也没再去唱。
大家又喝又唱折腾了好久，看上去都累得够呛。
赵莉莉提议一起跳个舞，不由分说，拉起唐仕林的手离了沙发。杜丽也拉起张广的手，韩娜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在昏暗闪烁的霓虹灯下，音响里响起了劲爆的《社会摇》。
唐仕林搂着赵莉莉的小蛮腰，凝视着她那欲眠似醉、含笑、带梦的眼睛，身体左右上下前后颤动，时不时故意蹭到赵莉莉高耸的胸部。那柔软的感觉妙不可言，自己的血液像酒精被点燃一般，又感觉像身体触电一样，爽到了极点。
赵莉莉轻轻拍了下唐仕林的肩膀，笑着说“讨厌”，却并没有恼怒。
结束出了歌厅，赵莉莉把准备好的三份纪念金币递到唐仕林三人手中，他们也没推辞。大家又热烈地拥抱告别，此时已过凌晨一点。
此后几天，唐仕林催要了几次整改报告，高远都说正在弄或者说行长正在看。时间长了，唐仕林也不再过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