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春梅早早的叫醒了鹏程。惹得鹏程很不高兴,发了一阵子牢骚话。要在平时,春梅可不吃着一套,起码得说他几句,生了气还会骂他几句的。可是现在,不但不敢惹他,还得陪着小心使他高兴。要是惹起他的牛脾气来,一赌气不去了,那才叫难受。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呢,一生受苦,为子女操碎了心,有多少子女能理解呢。
春梅特意蒸了几个鸡蛋,哄着儿子吃了,又嘱咐他换上新买的皮鞋,新买的皮夹克。鹏程不高兴了,坚持到最后,皮鞋穿上了,衣服却没有换。不穿就不穿吧,春梅也不再强求他。要他和二仙姑一块儿去,他说啥也不愿意,光说人家碰见笑话。春梅只好让他先去,在供销社等着,嘱咐他千万别走开。
看着儿子走了,春梅匆匆锁好门来到二仙姑家里。婆婆已经等在那儿。春梅本来不想让婆婆去的,婆婆却非去不可,今天,她还特意穿上了新衣服,一头的斑发也梳得一丝不乱。二仙姑打扮的更妖艳,真是人在衣服马在鞍,上下一身干净利索,等二仙姑打扮好了,三人一块儿上了集。
在相约的地方,小君娘领了她的女儿已经等在那儿。
春梅远远的看着,小声的对婆婆说:“看着还行。”
奶奶眼有点花,她手遮在眼上努力的向远方看着,也没有看清那个是未来的孙媳妇,听媳妇说好,她也跟着说好。二仙姑走过来问,春梅说行。
二仙姑笑了,她低声说:“老姐姐说了,让孩子偷着看看,行就行,不行欠当没说,那头还提着好几个呢,让人知道了不好。”
奶奶听着点了点头,忙问春梅鹏程呢。春梅这才想起儿子来,他忙去供销社找人。
春梅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儿子,她心里不免着急起来,莫不是又偷着溜了。上一次就这样,让人家白等了一个上午,他却在家里睡懒觉。这个东西,非狠砸他顿不可,春梅心里暗骂着,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儿子,她那个心急呀,忍不住喊起儿子的名字来,惹得满屋得人都看她,她也顾不得这些,又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售货员不干了,说了她几句,还向外撵她。她又急又气,还和售货员吵了几句,就向外走。她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儿子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鹏程早来了,他在供销社等了会儿,等得不耐烦了就到供销社的门口看人家下棋。在供销社的门口两旁,有几个老头摆了残棋局混饭吃,他们当然是高手了,有些以为棋艺不错的就来一试伸手,输了也就贰角钱,谁也不在乎。于是,这地方围了很多人看,鹏程挤在里面,春梅当然找不找他了。
“你喊啥喊?”听到娘的喊声,鹏程挤出人群低声说了娘一句。儿子的不满春梅也不在乎,她叫上儿子就走,还小声的说:“人家就在那边等着,你快过去看看。”说着,她就把买的糖向儿子口袋里塞,鹏程推开娘得手,说啥也不拿。
“人家就在那边等着,我看还行,比以前几个好多了,过去大方点,别脸红,别不说话,她是人咱也是个人,怕啥……”
“好了,唠叨啥,没完没了得。”鹏程摔开娘得手,很烦气娘。春梅紧跟着儿子,往远处给他指点着,鹏程远远的看着娘指的那个女孩,感觉上还行,比以前几个好多了,那身段,显得苗条、干净利落,他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二仙姑指点着鹏程和海棠娘笑着走开了。看鹏程过来,海棠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第一眼他就相中了鹏程。因此,她脸红了,面如桃花。鹏程走近看她,要是综合着看还可以,如果单独看某处就说不上好看了。三角的眼睛有点儿小,厚厚的粉子也遮不住黝黑的脸,牙齿不齐,不笑不难看,脖子太短,不大的倒瓜子脑袋象墩上的一样。鹏程不愿意看了,勉强说了几句话就离去了。
回到家里,春梅问儿子。鹏程反感的一口拒绝了。“为啥呢,不是挺好的吗,你想要啥样的,”春梅不满的说。
“好了,别絮叨了,我说不行就不行,以后只要我不提这事,你们就少操心。”
鹏程摔门进屋,春梅生气的跟进屋,“你沉的住气,我和你爹可沉不住气,啥样的行啊,你自己去找啊,看你长的那个样,也不拿镜子照照。”
“去你娘的……”娘俩又打起来。
娘俩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献之和鹏祥推门进来了。这是怎啦?春梅就把事情和叔说了。
献之就说着闺女,“他不愿意就散了,反正年龄又不大,这事急不得,孩子不愿意别强求,象他大舅还不是例子。”
外公的话鹏程很爱听,刚才还火气大的天,现在又满面笑容,和外公侃上了。气得春梅苦笑不得,是个啥东西吗。她把二儿子揽在怀里,抓把糖给儿子,鹏祥接了,很顺从的偎依在娘的怀里。春梅和儿子说着富贵的事,说他又疯了,别再去招惹他。鹏祥很乖的点了点头。春梅摸着儿子的头,看着和叔一起大侃特侃的大儿子,她叹了口气,唉,这两个儿子,都是一个娘胎生的,却是两个极端,大儿子有小儿子一半好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春梅去做饭了,鹏祥默默的走出家门,他想去王洁的坟上看看。刚走出巷子口,正碰上放学的白雪,白雪见到哥哥很高兴,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给哥哥,那是丽霞写给他的,一个很漂亮的信封,上面还有外国文字。鹏祥把信装进口袋,他塞给妹妹几块糖说:“外公来了。”
白雪很高兴,她问你去哪儿?鹏祥撒个谎匆忙走了。
王洁的坟旁,鹏祥坐了下来,他掏出几块糖放在坟边,呆呆的看着,痴痴的想着,麻木的就跟树桩一样。王洁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两颗硕大的泪珠从腮边滑落,接着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他不住的抽动着鼻子,泪水迷茫了双眼。
西北风无情的吹着,吹的坟前的枯草瑟抖着,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悲痛,抹了把泪,王洁,你在那边好吗?有人欺负你吗?我好想你,知道吗,丽霞去美国了,临走时来看过你,你知道吗?她又来信了,我给你念念。想着,他掏出信,慢慢的撕开,他撕得的很小心,很仔细:鹏祥:你好,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美国了,来到了陌生的环境一时适应不了,很寂寞,很无聊,很想你,还有王洁,想起她,我就忍不住泪流,王洁多可怜啊,老天对她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让她来到人世又把那么多的苦难都给她?
可是,命运弄人,谁也改变不了。临走时,看你那么悲痛,我一直不放心,也被你感动。死者已逝,希望你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你是个男子汉,不该象林黛玉一样整天愁眉不展,泪水涟涟。如果王洁知道你这样,她也会不高兴的。听我的话,赶快振作起来好吗?
爸妈告诉我,王洁是病死的,她体内那颗硕大的、红色的肉瘤在医生取出后,瞬时消失了,在一团红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爸爸还说,王洁可能是宇宙的天使,你信吗?如果是那样,那么王洁就不会死,她只是完成了使命回到了她们的星球。北京的汪爷爷来电话跟我爸爸说,他在射电望远镜了捕捉到了那束红光,方位就在咱的家乡,说不定就是咱的村子。真要是那样,那么有一天王洁会回来的。爸爸很关心此事,他每天晚上都工作的很晚,用望远镜观察着浩瀚的宇宙。通过望远镜看,宇宙真是太美了,那些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还不时有流星滑落,真想有一天去太空看看,一定很美,说不定还会碰上王洁呢,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好吗?
就在他看得出神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背后。是富贵,他每天都到女儿的坟旁看女儿的,他也是在等鹏祥,他相信,只要干儿子回来一定会到这儿来的。每次来,他都会在铁拐子父子的坟前撒泡尿,为啥?因为他怕铁拐子父子会在阴间欺负自己的女儿,所以每天都回来吓唬父子俩,为了镇住父子俩,他还把家里的一盘磨扛来压在了父子俩的坟头上。
今天,他正在傻海的坟旁拉屎呢,看见远远走来的鹏祥,他忙提起裤子躲到了一边,心里一阵惊喜,却没出来,而是看鹏祥做些什么。看着在女儿坟边流泪的干儿子,他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对女儿是真心的,只有他陪着女儿他才放心。他着魔似的走到干儿子身后,两只颤抖的大手掐住了鹏祥的脖子,渐渐的用力。鹏祥冷不防被掐了脖子,他看清了富贵,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憋得难受,小脸红得象红布,他挣扎着,意识渐渐的模糊,也逐渐看不清东西。富贵蹲下来,压住了他的身体,流着泪对他说:“好儿子,你不是喜欢小洁吗,我同意了,你去陪她吧,有你陪着,她就不会受欺负了,干爹也就放心了。说着,手上又用力。鹏祥的脸色胀成了紫色,舌头伸出嘴外,眼睛外凸,鼻子流血,他身子软了,不再挣扎。
富贵松了手,他抱着心爱的儿子泪流不断,“好儿子,走吧,走好啊。小洁一定在等你,你们团聚后,一定要好好过呀,在那边等着爹,过几年,爹去和你们团聚。”他哭了一通,放下鹏祥,用手挖着坟。他想挖开坟,把鹏祥埋进去。
可是,土冻了。很硬,他挖得满手鲜血才掏了个脸盆大的坑。一阵冷风吹过,他猛的清醒过来,看着旁边死去的鹏祥,他害怕了,嘴里嘟囔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倒退着,象受惊的兔子,顿时跑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