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过去了,王森还没有回来。春梅急得光往哥家跑,“这是咋啦,又出啥岔头了?”她光这么说,意思是让哥哥再去打听打听。
可是,哥哥不表态,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且,周妮脸色也不好看,光说你哥哥的胃病又犯了,几天来吃不下东西……
晚上,贤来说:“要不我和你去县城问问?”
春梅答应了。
贤回家说了声又回来了,还拿来一个肴鸡说:“这是他爷爷拿来的,我收起来没让孩子们吃,他舅好吃这个。”
“你看,他爷爷买给孩子们的,咱到县城买就行,”春梅说,她给丈夫带上了早买好的两捆卫生纸和吃的,收拾好了,两人早早的睡了。
还满天的星斗,两人就起来了,煮了点面条吃后,两人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三十里的路程,等她们赶到县城后,太阳刚露出半边脸。
她们就打听,问了好些人才打听到检察院的地方。
到了检察院,看门的老头不让进,春梅就和他理论起来,贤拉了下她的衣角,意思是不让她说话,她向前和人家解释,听说是王家桥的,看门的老头说:“你们去看守所吧,他昨天下午进了看守所。”
“看守所在哪里?你看我们妇道人家不常出门,出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贤问。
“顺着这条路往南走,一直走出县城,再过一个村,村南头就是,在个西南角子上,进村后可以再打听打听,不熟的人还真难找,唉,好人谁上哪里去。”看门的老头说。
最后他说的很低,春梅还是听见了,生气的说:“俺是被狗咬着了,俺一不偷而不抢的,”她还没说完,贤就拉她赶紧走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看守所,人家倒是让进了,捎来的东西也答应给送进去,说见一面,人家却不让。
两人就粘持,说了很多的好话,可怜话,任凭她们怎样的哀求,人家就是不让见,问烦了就呲人,还撵她们走。
春梅气得暗骂着他们,脸色也很难看。
人家的脸色更难看,“你们快走吧,这就提审犯人了,”把她们轰出了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到警车不断的进出,那扇绿色的大铁门不断的开启,剃着光头,戴着手铐的犯人被武警押出,押上警车带走,警笛的刺耳声使她们胆战心惊,看那高高的墙,墙上的电网,墙角楼上背枪执勤的武警,这一切使她们心怯。
刚才接待她们的人又出来撵她们,简直是恼怒了,“你们怎还不走?这是什么地方,快走!”
两人只好出来,她们真的有点怕了……
她们回来时,已经晌午了。
春梅刚到家,王舒就进来了,心情沉重的和她说:“他叔被捕了,今天上午通知书送到了大队室,我签的字。”
春梅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王舒没有再说话,他起身走了,微陀的背显得更弯了。
“我说怎么去了看守所,我说怎么去了看守所……”她自言自语,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王森的案子到底怎样了呢?
儿子的突然到来和一番话语使王森茅塞顿开,儿子说的一点也不错,想否认是不可能的,还是实话实说承认有份,虽然不符合规定,但是不犯法,孰重孰轻自己怎就认不清,光想脱得一身干净是不可能的,贾平告能不把前两年的帐作为证据交上去吗,王安就是死撑也撑不过去,自己真是糊涂了,他真是后悔了,就想着再审问自己就实话实说。
可是,检察院的人半个月没理他,急的他主动他们,说要交代问题。
肖萍和相中华审的他,王森就把自己组建施工队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三年来挣了多少钱,分了多少钱说了个一清二楚。
“以前审你,你为何不交代,不承认,现在又主动交代了?”肖萍问他。
“以前不承认,我怕担责任,上面有文件,严禁干部下海经商,所以我想隐瞒下来,现在知道,隐瞒是隐瞒不了的,还不如主动交代。”
“你和李纯的关系挺好,明眼人都明白,好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镇府的招待费都是你的公司担着,还有什么费用在你的公司报销,或是你给镇府的主要领导送了多少钱,希望你老实交代。我可以和你明说,这段时间我们查的也差不多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希望你为自己想想,”相中华扬了扬桌上的一叠资料说。
“我承认,镇府的很多招待费是在我的公司里报销,不但如此,镇府很多领导的私事,比如说家里来了人,来了朋友等等都在我公司招待,没有付钱的,公司的饭店一年下来不赔就算很好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总不能跟他们去要吧。至于别的,没有。”
“真的没有?”肖萍问。
“真的没有,公司的帐很清楚,你们可以查,包括饭店的帐,虽说我干了几年出纳,但是我心里一直很清醒,公家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贪。这几年,公司的收入好。每年有四五十万元的净收入,公司这几年的奖金很高,但是我们不是乱发,每次发奖金都通过镇府的审批,这些你们都可以查,还有,按照镇府的要求,公司每年拿出总收入的30%缴镇府,至于这些钱怎么花我就不知了。”王森很真诚的说。
“今天,你主动交代问题,态度很好,但是有些事你还是没有交代,你要考虑清楚,别光为别人着想,你要为你自己想想,从你当初来的表现,你是顽固对抗,拒不认罪,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就你这态度,只要落实二千块钱就能判你一年,所以,你还是合作的好,只要你做了就瞒不住,只要你来到这里就得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问题交代了,啥事也没有了,如果认罪态度好的话就有悔过的表现,立功的表现,这些因素是会考虑的,能减免你的罪行,”肖萍给他做着思想工作。
“我会好好配合,我的错我承认,但是没有的我也不能骗你们是不是,”王森说。
“你还是不老实,今天就到这儿,你好好想想,啥时候想交代了随时欢迎你,”肖萍说。
“是啊,肖科长都给你说的很清楚了,对抗是没有出路的,能不能救你关键是你自己,别有啥奢望,你今天表现得就很好,但是还有事没有交代,避实就虚是行不通的,要不是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实是不会让你在这儿待这么久的,之所以没有揭穿你是给你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因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犯罪了,认罪伏法,天经地义,法律不但惩治人,还有挽救人,希望你明白,对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相中华说完,收拾着笔录,让他仔细看了遍,签了字,按了手印就走了。
他们的话说得王森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努力的想着,到底还有啥事掌握在他们手里,和镇府的领导也没啥金钱交易呀,难道是每年上缴的钱被他们私下分了?这也不管自己的事呀,自己又没捞着一分钱,不该把罪过加在自己身上,再说这事也都说明了,账目上都有。还有啥呢?他努力的想着。
肖萍和相中华出来相视一笑,今天王森没有那么死硬对抗是个转机,刚才的一番话他要是还有事的话,过不了多久会说的,这是办案的经验,他要是真硬顶的话,案子也就办到这里了。
还是这一招,不急着审他,冷却冷却他,让他自己着急说,效果要好得多,说不定从他身上能钓到一条大鱼。
晚上几个人凑在一起分析案情。肖萍很是兴奋,她把审王森的情况总结了一下,最后说:“这个案子主要针对的不是王森,而是他上面的领导,我们必须明白,前段时间我们忽略了这个问题,把他当成主要对象,他的问题也就这些,说句不该说的,就他本身的问题根本构不成犯罪,虽然开始他极力隐瞒,极力否认他分过钱,但是我们都明白,他是想不负一点责任,因为他明白干部是不允许下海经商的,他就怕但这个责任,现在他也想过来了,把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他所得的那份说是正当收入也不为过,很明显的,就王安和贾平两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组建施工队干活的,白凡也说过,公司曾经号召本单位的职工组建施工队,最终组建的就他两个人,所以,对王森这件事不要再白费功夫了。对王安和贾平核实一下,明天让他们回去。当然,对于证人我们可能做的过火了些,特别是对王安,这次来,我看他情绪很不稳定,抵触也很大,我的意见是明天直接送他回家。我们要把集中精力放到王森的身上,看看能否有收获。你们谁还有别的意见?”
见没人搭话,“好了,就这样吧,还是你和赵志和找王安核实一下,我和相中华找贾平核实一下,记住,明天送他们回去后一定和村委接一下头,反正他们也来担保了,以后出啥事和咱没关系。”
三个人应着,分头行动。
肖萍和相中华审贾平很顺利,“反正我说了好几遍了,就这么个情况,施工队挣的钱我们三人应该平均分,那二年我管帐的时候,账面清清楚楚,这最后一年换了王安管账,他不仗义,不但少给了我,还少给了俺少爷的,不,是王森……”
签字按手印后,肖萍和他说:“就这样了,明天就送你们回去,希望以后凭勤劳致富,做个合法公民,当然,现在这段时间你还不能远离家,以后找你核实情况,你要随传随到。”
贾平点头应着。
马玉成和赵志和去审王安,他的抵触情绪很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两人刚落座还没有开口,他自己搬个椅子坐在两人对面就说了,“你们愿意怎审就怎审,反正是这次来了,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马玉成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怎么,审你还审出你本事来了,看这架势不像是我们要审你,而是你要审我们俩了?”
“随你怎么说,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简直不是人啊,是魔鬼。魔鬼也不如你们狠呢。”
“你放肆,你骂谁呢?”赵志和点着他,一脚把他连人带椅子踢翻在地,幸亏看他的小伙子在他的身后正跌在他身上,要不要是他的头摔在地上就危险了,赵志和还要动手,马玉成拉住他没让。
王安没事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扶正了椅子又坐下,傻笑似的看着两个人。
“王安,你最好老实点,你知道这是在哪儿!”马玉成恐吓他。
他不以为然,依旧傻笑着说:“知道,这是在阎王殿,说不定啥时这条小命就没了。我就纳闷了,你们到底想知道啥,说没他的份你们打我,说有他的份你们还打我,三番五次的,你们到底让我怎么样?”他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凭力气挣钱,一不偷二不抢,挣的是血汗钱,你们凭什么没收我的钱,你们是抢劫的,拦道的?抢劫拦道的也比你们强,抢劫拦道的只劫财,不要命,不打人,你们呢,财也抢,命也要。你们说说,我就想不明白,我凭血汗挣的钱,我给谁不给谁和你们有啥关系。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我的钱我还没支配权了。”
“你别横,是你得钱不假,你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送给王森,王森是啥身份,他是国家干部,国家干部以手中的权利给别人谋私利,接受别人的钱财就是受贿,是受贿就是犯罪,犯罪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明白吗?”马玉成针锋相对。
“这些我不懂,你们也别和我说,我要证明的是王森分得的钱是他应该得到的,施工队是他一手组建的,活是他找得,施工队的架杆、木板等都是他的,他找我和贾平不过是给他领着干活,人家算我和贾平的份只能说他仗义,再说明白点,我和贾平不过是干活的,真正的工头是他,村里人都知道,不信你们去村里随便找个人问问,”王安说。
“那以前审你为啥前后说得不一样呢?”马玉成问他。
“你们光打我,打得我受不了了,我就乱说,只要不挨打就行,”王安低声说。
马玉成笑了,“我们打你了吗,对你的强制措施是为了让你说实话,而不是让你胡说,你这个人该打,审了这么多案子,还没遇上和你一样的人呢,没有一点立场。我问你,既然你说他是工头,他为何啥也不管呢,是对你们俩很信任呢,还是你在说谎?”
“你们这么聪明的人怎说起糊涂话了,这个事能明开吗,名开不对他有影响了,何况上面还有文件不允许,白凡的施工队也是找人给他领着干活,也没有名开,不过谁都明白。再说他的大儿子鹏程也在跟着干活,实际上是监督,工地上啥情况他不了解?还用再说别的,”王安理直气壮,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唯唯诺诺,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来真是受审审出经验来了。
马玉成和赵志和低声交换了下意见,最后让他在供词上签字按手印后,临出门,赵志和回头指着他,“你还有事没说,别嚣张,等一会儿我来收拾你。”
王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说真的,他最害怕这个赵志和了,打人很狠,遭受那样的毒打还不如死了好,他想不开了,像一蹲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他的小青年对他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和他说一句话,拿杯子倒水,暖壶空着,看了他一眼就提壶去打水,反正热水器就在隔壁,用不了几分钟。
他提壶去打水了,打水回来,正看见王安爬上了桌子,窗户敞着,“你要干什么?”他扔了暖水瓶就去拦他,还是晚了一步,他只抓住了王安的褂子,褂子撕烂了,王安跳了下去。
顿时,整个楼里都沸腾了,都知道犯罪嫌疑人跳楼了。
肖萍他们四个正在一起凑情况,听到叫喊声忙奔出来,接着又往楼下跑,摔在地上的王安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幸亏是晚上,围看的人不多,他们一时乱了方寸,还是肖萍有经验,她吩咐先看好现场,叫上他们三个上楼商量。
马玉成埋怨赵志和不该恐吓他,看他今晚就神情异常。
“啥也别说了,说啥也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得赶紧想个对策,”相中华说。
“这个事我们四个都有责任,谁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个责任是重大的,我们担不起,只有委屈王森了,事情由他出,责任得有他负……”肖萍说。
两个小时后,他们统一了意见,给王安扣上了“畏罪自杀”的帽子。
肖萍吩咐,“相中华赶紧打‘120’,别管死活,先把他送到医院再说。”
相中华答应着出去了。
“马玉成,你不是和贾平的叔很熟吗,让他赶快来做做贾平的工作,马上改口供,一口咬定没有王森的份,今晚必须把供词拿下来,我现在就去跟检察长汇报,争取明天早晨把逮捕令签了”马玉成应着,和赵志和去找贾平的叔。
救护车来时,王安已经在地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围看得人纷纷指责检察院的人不是东西,犯罪嫌疑人也是人啊,人命关天,这么长时间竟没有管的,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不惯,把检查院门口的牌子摘下来砸烂了,并砸了传达室,吓得看门的老头跑没了踪影,场面失控,愤怒的人群冲击检察院,警车来后才一哄而散。
检察长办公室里,肖萍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肖萍坚持今晚没有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只是找他核实了一下,他是畏罪自杀。
“他有啥罪呀,是杀人、放火、强奸,还是反革命分子?他不就是个证人吗?你是知法犯法,还说什么畏罪自杀!”检察长生气的说。
“三个多月了,你们干了些啥?反过来复过去就这点事,还说要掉条大鱼,大鱼在那儿?连个虾也没逮着,早就和你们说,查不出啥事就赶紧结案,非弄得不可收拾,刚才你也看到了,社会舆论极坏,”检察长继续训着,又缓了口气问,“王安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相中华刚来过电话,他只是摔断了双腿,颈椎错位不能动,再加上失血过多才昏迷,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肖萍说。
检察长点点头,又问,“这件事怎么处理?”
肖萍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检察长点头吩咐,“赶紧通知他的家人来,并把咱的人撤回来,医药费先给他垫上一部分,等他的家属来了再要回来,这事不能让他的家属明白,他们真要懂法,反过来一闹事情就难以处理了。”肖萍点头应着,检察长拿出逮捕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贾平叔的开导下,贾平篡改了口供。四个人连夜整理证词,并把真实的证词烧毁了。
第二天早晨,王森被关进了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