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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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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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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大蜡烛(第二部)》连载

第一章 钟大爹哭了

昆明的天空,晴,晴,晴。

日本的飞机,炸!炸!炸!

钟大爹怒了,指天责问:天啊,你咋个像阴丹士林布一样蓝幽幽的?你变成一块黑布蒙住日本鬼子的眼睛格好?云啊,你把你的乌云兄弟统统招来盖住昆明的天,让日本飞贼黑灯瞎火找不着北格好?

这几年,钟大爹在钟楼上看到了太多的事,让他气愤,辣疼,心碎。他最不愿意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就是撞钟。只要天晴,日机必来,钟也必撞。

“咚——咚——咚——”这是预警警报,告诉市民日本飞机起飞了,要做好防空准备。“咚,咚——咚,咚——”这是空袭警报,告诉父老乡亲鬼子的飞机已经进入云南领空,

催促他们快跑。

“咚咚咚咚”这是紧急警报,告诉同胞们:鬼子的飞机已经来到昆明上空,快找地方藏起来。

“咚——”这是解除警报。只要听到这悠长、舒缓的钟声,就说明小日本走了,大家可以回家啦!

昆明市民的生活都与警报紧紧联系在一起,于是昆明出现了一个新词语:跑警报。人人都在说这三个字,每天都在说这三个字。在商店里买东西的,在街道上走的,在家里做事的,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只要一听到警报声就赶快往城外跑。西南联大的学生人人都有“疏散袋”,把书籍、文具、水壶、干粮装在里面,挂在课桌上。警报一响,背起袋子就往教室外跑。好学的学子们,躲在防空洞或树林里也不肯闲着,还要悠悠坦坦地从“疏散袋”里拿出书本来读。

小鬼子真坏!他们整天捣乱,搞得人心惶惶的。男人们不能好好干活,女人们不能好好持家,娃娃们不能好好上课,老人们不能安享晚年,把昆明人的生活全搞乱了,大家的时间都花在跑警报上!钟大爹每当看到跑警报的人流朝昆明的六道城门涌去,就恨得咬牙切齿,恨那些不让昆明人过安稳日子的日本鬼子!

日本人也太嚣张了。他们欺负昆明的防空力量不行,轰炸机居然敢擦着树梢飞行。钟大爹可以清清楚楚看得到飞机上贴着的膏药,甚至可以看到鬼子飞行员的狞笑。日本鬼子想炸哪里就炸哪里,专找人多的地方扔炸弹,炸得昆明千疮百孔,四处冒烟。谁让我们的高射炮够不着小日本的飞机,只能“砰砰砰”地响一阵,在敌机下开花呢?钟大爹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三牌坊在硝烟中倒塌了,看着昆明四周一座又一座民房、商店、学校、工厂被炸毁,看着老祖宗留下的一处处古迹被摧毁,心里扎实的辣疼。一桩桩一件件血泪仇,深深地刻在钟大爹的心上,特别是“交三桥惨案”更让钟大爹恨得咬碎牙巴骨。

那天情报来晚了。没有预警警报,也没有空袭警报,一来就是紧急警报。他刚敲响“咚咚咚咚”的钟声,日本的轰炸机就来到昆明上空。日本鬼子看到巫家坝机场停着一架客机就想炸。客机紧急起飞,向金殿方向逃去。敌机穷追不舍,追到大东门一带,看到两辆美军十轮卡车抛锚停在交三桥上,数千逃命的民众被堵在桥头和大东门城门洞之间,于是灭绝人性的日本强盗就俯冲下来狂轰滥炸,朝密集的人群扫射。交三桥本来就狭窄,又是三条路的交叉口,跑警报的人如潮水一般涌来,无法躲避。顿时人肉横飞,鲜血四溅,桥头、路边躺满几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桥栏上、洋草果树上、电线杆上挂着遇难者的断肢和内脏,桥墩、城墙上贴着一片片碎肉,盘龙江殷红的血水里还漂浮着烧焦的衣服……那悲惨的景象,是钟大爹从长眼眨毛起都没有见过的。钟大爹抱着永乐大钟哭了!他为死难的同胞而哭,为昆明遭受的惨绝人寰的劫难而哭,为自己的无能、无奈、无助而哭!

就在当天,陈纳德率领的飞虎队悄悄来到昆明。两天后,日本的十架轰炸机又大摇大摆地来轰炸昆明,钟大爹照例敲响了“咚咚咚咚”的钟声。但是这一天他敲响的不再是逃难的钟声,而是日本鬼子的丧钟。日本空军做梦也没有想到,昆明会冒出一群机头塗成鲨鱼模样的战斗机,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咬去。一时间小鬼子只有挨打的份,哪有还手之力?飞来的十架轰炸机中,有九架被打个倒栽葱落下来,只有一架落荒而逃,回去报丧。

那是昆明人最高兴的一天,也是钟大爹最解恨的一天。两天前的血海深仇终于报了!看到在昆明上空演出的“鲨鱼咬鬼子”的精彩一幕,躲在掩体中的昆明人爬出来喝彩。每当打下一架敌机,围观的大人、小孩就高兴得拍巴掌,钟大爹也笑开了花。浸泡在血水中的昆明人终于看到了鬼子挨揍的这一天。

钟大爹揩干了泪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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