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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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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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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我的歌(第一部)》连载

第一十一章 劳动号子和老兵张满昌

与我在同一个房间住过的一个贵州遵义兵叫张满昌。

张满昌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他中等身材,瓜子型脸,微笑的时候,会发出朗朗笑声,讲一口极富特色的贵州遵义方言,看上去十分风趣。只要是集体活动的场合,如吃饭、劳动、打球或文艺演出等,张满昌一到,气氛马上就活跃起来。

记得有一次集体劳动,我们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盖房子搭建报务训练教室,在夯实房屋地基的时候,由几个人共同体力操作。我们要把沉重的铁饼抡起来,再让它重重的落地。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夯实,移动,这是一道极费力又枯燥的工序,操作的几个人还必须同时用力,铁饼才能抡起来,落点也才能准确,所以,操作时要有人喊劳动号子,一齐用劲才行。

“高汉们加把劲呐,嘿呦!铁砣高头飞呐,嘿呦!使劲向下锤呐,嘿呦!别看铁砣重呐,嘿呦!就像涮坛子呐,嘿呦!看那幺妹子呐,嘿呦!肚皮翘起来呐,嘿呦!生个龟儿子呐,嘿呦!也来锤铁砣呐,嘿呦!”

喊到这里,大家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喊劳动号子的人正是张满昌,这大概是我所知道的手机短信发明以前最早的“黄段子”了。

那时候,士兵要么穿布鞋,要么穿部队发的胶鞋,只有干部才穿皮鞋,戴手表。张满昌是老兵了,尽管是战士,也穿上“三接头”皮鞋,戴上“上海牌”手表。那个年代,手表是奢侈品,能戴上价格为120元的上海牌全钢防震手表,在我们的连队是一件很出风头的事情。

记得我干过一件蠢事。那是一次停电时,宿舍全屋的战士聊天,谈论复员以后的生活安置问题。那时候部队的生活条件艰苦,每一个房间只有一支25瓦的白炽灯照明,电力还不能保证。夜晚到熄灯前这段时间,战士们会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看报纸或图书。若是停电,房间漆黑一团,大家只好聚在一起聊天。除了入团入党的话题之外,就是提干或复员。在部队能够提干的人毕竟是少数,那么,在当了几年兵之后,每个人面临的问题就是复员脱军装。根据当时的政策,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也就是说,从城市入伍的人,复员回城市;从农村入伍的人,复员回农村。城市兵当然愿意回城市,起码工作有保障,而农村兵有的就不愿意回去。因为那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更差,在部队至少可以吃饱饭,回农村也许就要饿肚子。所以,农村兵愿意在部队多待几年。他们对城市和农村的差别有意见,对工人和农民的生活状态也有意见,有时候难免就要发牢骚。当时,张满昌就开玩笑说,“有意见也没用,人家张明回北京就能找到工作,你们(也包括他自己)回家就去扛锄头!想不通也要想。对不对,张明?”我当时也不加考虑,就附和着张满昌说:“对,对!”那些农村兵就更生气了。

当然,张满昌用玩笑的口吻说这些话,也是无可奈何正话反说,调侃一下,活跃气氛。而我就不应该附合着他,往农村兵心口上撒盐。

2006年6月我去贵州,在贵阳市见到当年的连队副指导员汪大本,谈起张满昌时,说他患了急病已经去世几年了。

我很为他惋惜。一个性格那么开朗的人竟然在五十岁左右时先走了,当年他欢蹦乱跳的身影和喊劳动号子时的狡黠神态还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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