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收发室宿舍的房间是营部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营长吴荣章同志和其他营首长办公的地方。
吴营长比我们年长许多岁。当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开外了。吴营长个头矮矮的,大概只有一米六零左右,也是贵州人,参加过抗美援朝。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吴营长曾对我讲起抗美援朝的事。他说美国的情报系统很发达,吴营长在朝鲜参加部队的夜行军时,头顶上的美国飞机用汉语向地面喊话,说志愿军某某军某某师的弟兄们……听到飞机上的喊话,吴营长和行军的战士都感到奇怪,美国兵是怎么知道他们部队的番号的?
别看吴营长身材不高,但声音及其洪亮,讲话干脆利索。而且,他熟知全营每一个干部战士的名字。
我们士兵能和营长接触,除了全营队列会操和大会,就只有在篮球场上了。
吴营长特别喜欢打篮球,而且有许许多多的犯规动作。由于他个头矮小,在球场上接球、抢球和传球就是一个问题,但面对我们这些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他毫不示弱。当篮球飞过来,你刚要跳起来接球,他在下面或者拉你的衣服,或者偷偷踩你的脚,叫你无法起跳,在你不知所措的时候,吴营长就把球抢走了。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不管是拍球,还是走步,连滚带扔,反正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球投进篮筐了。
营长的这些鬼动作把我们气坏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对付,那些吹哨的裁判当然是偏向营长了。营长犯规裁判装着看不见,我们刚接住球,正在组织进攻,裁判就吹我们犯规,一群一米八多的北京大个子,硬是打不过一米六零的贵州、四川小个子,每次比赛的结果都把我们的鼻子给气歪了。我们发誓再也不与他们比赛,可是一到晚饭后的休息时间,吴营长就抱着篮球来找我们,死缠烂打,软缠硬磨,弄得我们这些北京兵没脾气,最终灰溜溜地跟着吴营长去球场。
那时候,晚饭后打篮球是我们一天的黄金时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电视还没有普及,普通连队根本就没有电视机,打篮球成了我们唯一的一项娱乐活动。现在想来,吴营长没有一点架子,善于和战士打成一片,连他在球场上的犯规动作都显得活泼可爱。后来营长转业了,成为贵州某机关担任一定职务的领导,不久,从战友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因病去逝了。
我的战友和领导,你们当年的音容笑貌至今活跃在我的脑海里,是那样的熟稔和鲜明,亲切而又生动。我常常冒出一个很傻的想法,总希望战友们能全部回到过去部队的营房和山洞机房,重温一遍当年的部队生活,那该多么美好啊!
如今站立在当年部队营房面前,早已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我和战友沈林坤沿着水泥路下坡向南走。当年的食堂已经不在了,被后人辟为一片绿地。与我们二连食堂相毗邻的三连食堂和四连食堂都被拆掉了。也不知后来的军人在哪里吃饭?或许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干部和战士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当年我们全营四个连队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人呢。
在球场边,沈林坤抓起一把土,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准备带回北京。
我对沈林坤说,咱们去猪圈转转,看看当年掉进粪池的肥猪还在不在了?
沈林坤会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