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猪圈,必须走出现在营区的大门。这大门在过去是没有的,那时候的营区没有围墙,也没有铁门,只是在上山的路上进入军事禁区时设立岗哨,并在禁区周围建立铁丝网。
记得当年从远处眺望军事禁区也很有意思。铁丝网沿山麓蜿蜒向上,铁丝网内茅草茂盛,铁丝网外光秃秃一片,当地老百姓把山上的茅草都割走了,但铁丝网内是不许进入的。
营区的大门口,有两位年轻的士兵站岗。一位是去年入伍的老兵,另一位是今年入伍的新兵。我和沈林坤告诉他们,我们三十多年前在这里当兵。两位士兵十分惊讶,因为那时他俩还没有出生呢。我们和两位小战士合影留念。经过两位战士的允许,我和沈林坤走出营门到过去的猪圈转转。
记忆中,猪圈距离菜地很近。因为那时候,我们要担猪粪浇菜地。说起用木桶挑粪,我经历了一段适应时期。由于北方城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会用扁担,连空木桶都觉得十分沉重。那时候金属比较贵重,南方人就地取材,用一块块的薄木板拼成一个圆桶,再用藤条或竹皮上下箍紧。木桶干了容易漏水,所以用完木桶一定要把它洗干净,再投入水池里泡上,下一次用就不会漏水。记得我第一次挑木桶时,都不知道扁担应该压在肩膀的什么部位?我佝偻着身子,低着头,呲牙咧嘴,晃晃悠悠,走几步就把粪桶丢在地上。老兵说,看你们这些城市兵的“鬼迷日眼” 的样子(贵州方言,意即北方话“熊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干活不行,嘴巴子倒好使。
从不会挑空桶,到挑上满满的两桶猪粪,我经历的时间还挺长。如今这些经历已经成为愉快的回忆。
猪圈的位置已经被当地老百姓占据,并修起了篱笆墙。一条单薄瘦弱的小狗还朝着我们吼叫。看来猪圈是进不去不了,我和沈林坤就站在旁边照相。当年的菜地,红色的土壤,散发着怪味的桉树和高高的布满石头的蛇山主峰都收入了我们的镜头。
红色的土壤让我记忆犹新。当兵到云南,我第一次见到红壤,感觉奇怪而又有趣,用脚踩在上面会“咯吱咯吱”地响,尤其是下雨天,泥点子溅到身上,绿军装红殷殷的一片。这里的土地怎么会是红颜色呢?土壤中肯定是含有什么元素?
很久以后,我查阅《现代汉语词典》后终于知道,红色的土壤主要含有大量的铁和铝,酸性强,养分少,因而也叫红土。主要分布在我国的长江以南和台湾地区。
红壤分布得这样广,看来是我自己少见多怪呢。虽然红壤养分少,但同样能孕育生命。我们在上面种庄稼种蔬菜,浇水施肥,一样有好的收成。许许多多的植物也在红壤中茁壮成长。
前面说过,我在连队还学会了用锄头翻地,驾驭水牛犁地,给水稻插秧,收割,脱粒等。驾驭水牛犁地,我的体会最深。水牛的犄角大而弯曲,眼睛圆鼓鼓的,鼻孔也总是湿漉漉的,动作缓慢而沉重。犁田时主要是扶好犁,往上抬,便犁得深;向下按,便犁得浅。水牛的力气极大,脾气却很温顺。如果是人工用锄头翻地,那付出的劳动量可就大多了,一天下来,不仅腰酸胳膊腿疼,就连尿液都发红。一旦开饭,每个人吃米饭能吃好几大碗,都不用吃菜。
由此,我知道农民的艰苦和不易,也真正领会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我和沈林坤沿着道路向东走,看到了当年的军人服务社、浴池和“准提阁”遗址,破破烂烂,凋零败落。
记得当年我去服务社买茶叶,有单薰花茶,双薰花茶,三薰花茶,还有一至三级的茉莉花茶。单薰花茶价格最便宜,但冲泡的时间最短;双薰花茶要浓一些,价格次之;三薰花茶最浓,冲泡时间长,价格也最贵。我喝茶基本是购买单薰花茶,一个士兵毕竟没有多少钱。有时候,我也会咬咬牙买一次“双薰”。何谓茶叶的“单薰”、“双薰”、“三薰”?后来我查资料得知,“薰茶叶”实际上是“窨茶叶”,是将茉莉花等香料放入茶叶中,使茶叶染上花的香味。窨花工艺繁琐,从选料、制坯、选花、养花、窨制到成品要经过十几道工序,仅“窨花”这一环节就要反复多次,窨几次就叫几窨(薰)。若在北京,窨茉莉花茶还要用玉兰花打底呢。
我喝茶的习惯就是在部队养成的。那时部队政治学习的时间非常多。连队常常以班组为单位,先找一个人宣读学习材料,然后是讨论。说是讨论,其实就是大家聊天,把时间消耗掉。人一说话就口渴,渴了就要喝水。先是喝白开水,然后老兵主动给我们茶叶,一来二去,我也就喜欢喝茶了。每次喝开水如果不放茶叶,就感觉白开水是腥的。
我只喝茶,但不吸烟。因为入伍时,我的父亲给我规定了一条铁的纪律“不准吸烟”。父亲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在男孩子的心里,高大威猛的父亲始终是最大的权威!
再往东走,应该是山洞机房的另一个出口,以及过去的警卫连营房。但我们担心营区里的战友会找我们,便又转身向回返。回到营区,战友们正好准备乘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