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此时，天还在下着毛毛细雨，璟彭时不时向外张望着，即使他料想晓钰今天不会来了，但是仍会情不自禁向外张望一阵子，或是停下手中的活思绪万千。晓钰时常早出晚归，来来去去的时间自己限制得几乎很准。
让璟彭意料不到的是就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她竟撑着雨伞，步行二十多里路前来了。他停止了修电熨斗，忙起身，吃惊道：
“呀！真想不到，大老远的路，这天你竟步行来了，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下雨天或泥路太烂时，可以不来吗？你就是呆在家几天，我也没意见。”他又回屋修起了电熨斗。
“我在家也呆不住。”她笑了笑，放下雨伞，进屋又投入了工作之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她嘴角挂着缕缕笑意，那笑声里像是隐藏了她的千言万语。
“那你说还有多长期限？”璟彭信口开河地问。
“三年五载。”晓钰一边不加思索地回答，一边熟练地做着那件还没完工的上衣。
“这么说那就晚不了了。”说罢，璟彭转而又问：“我问你，你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她腼腆地笑了。
“那你是怎么想到要说这句话的呢？”璟彭紧紧盯着晓钰的眼睛，像要从她的眼神里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我想先看你是怎么理解的？”她反问道。
璟彭沉思了片刻，而后说道：“是不是……是指某个人在他领导或管理的有效期内，可以实施自己的权力，哪怕是错的，也可以强行实施，一旦过了期，就是对的话也没人听了。我好像觉得你刚才的话不是专指管教和做衣服方面，仿佛在教我把权力用在各方面都可以，你说是吧？”她不但没有回答，反而伤感了起来，她淡淡地说道：
“昨天下午我没来，我自己在家，说不清是孤独感还是失落感的原故，使我想得很多……我想到了轻生了。”
璟彭吃惊道：“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时常这么想过，但又怕这么做……有时想得加剧……不谈这些了。谁管我怎么去想呀？”她由伤感转为淡淡一笑。
“那你还想过什么呢？”璟彭一本正经地问。
“我想得多了：看到你们一家很幸福，我真羡慕死了，我想像你一样有母爱，有个兄弟姊妹，有个欢乐的家；想让爸爸和继母团聚，让他们晚年幸福；也想……我想我未来的路从这里开始了，可我更想到……我陷入了困境，于是我就想到了轻生。”
她又说着这不知是说了多少遍的话。可是，今天璟彭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为什么老是朝这方面想？”
“可是别人都有这一切，我为什么就没有呢？”她伤心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不来。
“我想不仅仅是这个意思吧？”他不大相信问题就这么简单。
晓钰不语了，璟彭接着说：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保持乐观的态度去对待人生，生活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要遇到了一点困难就去想死，死，只是对面临困难的逃避，如以死能解脱困境，那你最好不要出生，既然你来到这个世上，就尽量不要给那些无辜的人带来痛苦……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也许随着时间的变化，困难的处境终会发生变化的，你要有战胜困难的勇气。”
他发现晓钰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换了话题：
“你是个有学问、有修养的人；既很聪明又很勤快，你应有事业，有向往和追求。只要你多朝这方面想一想，你就不会朝畸形的道路上想的。”
“别讲这些大道理了，我懂，可是……”她的心情仿佛很压抑。
“人人都有不足之处，就是你有了母亲，兄弟姊妹……内心仍会有不足的地方。如果仅仅是想这些，那你不妨把周围的人以亲人看待……去关心他们、去帮助他们、去……”
“可这取代不了、弥补不了……”她坚持己见。
“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难处说出来，让大家想想办法，帮助你解决困难？”
‘女孩的心思男孩别去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晓钰这句话又在璟彭的耳畔回荡。
“不告诉你，就是告诉你，你帮不了这忙。”她的内心好忧虑好沉痛。
“为什么？”璟彭追问道。
她摇头不语，仿佛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间。
在好长的沉默之后，璟彭思忖道：
“同是这想法，我经分析觉得你今天说这话与那天说的话，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矛盾，你来我这儿一周后，第一次说了这话，好像是因你听了别人的非议……现在想来，那次的想法十分可怕，但当初我没有意识到那么严重，这次你好像又陷入了另一种徘徊的处境中：时而对未来冲满希望；时而又看看自己的家境，想象自己的命运，便想以死解脱自己的苦恼和面临的困境。我说得对不对？”他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沉默了许久，接着说：
“如果说你以前也想过多次，那这次和以前所想的原因是不一样的——你觉不觉得你的内心有点不健康？”
“嗯。”她低声应着，璟彭那大道理一句一句送进了她的耳朵，却又一股烟地冒了出来。
“你想想，现在你的爸爸多么需要你，有了你做饭、洗衣、收拾家务，他可以安心工作，工作之余还能轻松些；以后他更需要你……”
晓钰打断了璟彭的话：“也许正因为他为了爱抚我，也为了能照顾孤寡的大伯，我的家才会是这样……要是没有我，说不定会和继母团聚……”她不由伤感起来。
“别这么想了，其实一个人活着关键是要心理健康……可你……我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对你己经快到了无话不说，无事不讲的地步，难道你就连这点事都不愿告诉我吗？就让我去猜来猜去？”
“你不会分析吗？”
“可你让我猜到明天也不能猜准你所遇到的苦恼和困境是什么？我如果要能拱进你心里看看，那我什么也就不用问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这么轻生，我们就都不会清白了：你不来我这儿学习则罢，你既然来了这儿，如有什么闪失，那我，包括我家人就会受连累。你呢？将会引起众人的非议和猜测，岂不又是自已往自己脸上抹灰吗？你愿这么做吗？也许你认为这没什么，一了百了，可别人又会怎么看待和评价？说不定还以为你在我们家谁慢待你了……”
这番话，犹如温暖的雨露一滴一滴落在枯萎的小苗上。晓钰的眼前仿佛一轮浓雾萦绕的太阳，在喷薄而出……
“呀！师傅你说，做人怎么这么难呀？！我想通了，我不会轻生的：你们残疾人都有一颗健全的心，我们健全人的心为什么会存病变的隐患……而今，我确实应该到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对了，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应该为别人而活着。”
“我相信你有战胜困难的勇气，虽然你年龄不算大，但我看得出你的思想已经成熟。现在我只想要你告诉我，你的苦恼在哪里？”
“有人夺去了我的欢乐……”她无从说起，眼睛湿润了，泪水滚在了脸颊上，此时，她似陷入左右为难的处境。
“这个人是谁？究竟是谁使你陷入人生的痛苦中的？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对象，多多想想你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如果一个人心中有爱，并热爱生活，那就不会产生厌世的念头，你首先要从这些想起。你怎么说会有人夺去你的欢乐呢，那又是谁？”
她却宛然一笑又说起她那口头禅：“是谁——不告诉你，女孩子的心，男孩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晓钰笑了笑，守口如瓶，这笑是欣慰、是苦涩、还是——谁也猜不透。
他暗暗地叹息起来：“唉！张家长，李家短，人家闲事不可管，”璟彭只好作罢，机器又运转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能吃表哥的喜糖？”她的内心犹如云开雾散，顿时转忧为喜。
“已是不可能的了。”虽然璟彭曾被村里好多人称为‘多好的小伙子——可惜有了这点缺陷’。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对此他早有自知之明，因为下肢残疾造就他一米五的身材和身体上的畸形，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至于找对象，他又怎敢有这种非份之想？
“我一定要吃到。”她的脸上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你能这么肯定？不会的，不会的，你在拿我开心。”璟彭淡淡地笑了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我没走之前，我一定要见到大嫂”。也许她是想以笑料摆脱刚才的不悦气氛吧？
“那你想在这儿干多长时间呢？”他顺水推舟地说道。
“你认为我能在这儿干多长时间呢？”晓钰反问道。
“这我说不准，但我想你不会半途而废吧？要问学期多长吗，那我制定的期限是最低半年让你学会……”
“你想在半年就赶我走啊？！”她吃惊道。
“不会的，那时只是基本上学会了。之后还需学精炼并会灵活运用，你愿在这儿练多长时间，我说不准。我总不能打灭你的学习心吧？如问多长期限吗？也许十年八年吧。”璟彭转而向她开了个玩笑。
“好啊！你想把我拴住呀！”晓钰那爽朗时的笑声像一股酝酿已久的喷泉，顿时喷溅而出。顿了顿也接着说：“表哥，你为什么要学裁缝？如果你要是不从事这行，那我们也许永远没有今天相识的机遇？是吧？”
璟彭随声附和着：“是的，也许这就是缘分……上苍让我与裁缝这行业有缘，这样才能让我不成为社会的累赘、家庭的负担；才能有机会认识你这个表妹呀。”
他们都笑了，笑得那么开心。
在人生的道路上，或许他们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或许他们是相识却不相知的同路人；或许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相遇，风雨同行……他们但愿成为这繁华尘埃中的沧海一粟。在人生的道路上，相遇是一种缘分，他们珍惜缘分的每一个过程，生活中便拥有了美丽的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