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璟彭如约而至在晓钰的家。这是一个极其零乱、极其冷清而又凄凉的家,屋里除了那上辈留下的古老的家俱;最新的就是那个黄色衣橱;唯一的电器就是桌子上的电饭锅了。院子里到处堆放着晓钰的父亲廉价收购来的木材和砖瓦,那是他辛辛苦苦准备给女儿倒插门时翻盖新房时用的材料。
晓钰的父亲是个拖平板车的搬运工,天天泡在木材公司,不分黑白昼夜地忙碌着。在交通拥挤的城市,由于用平板车拖木材不是个安全的行业,他的命在途中捡回了好两次。有时单位不要的或处理的碎木材他就掏包烟钱,不远万里拾来家。家中还有个孤寡大伯,此时串门还没归来。
晓钰触景生情,不由伤感起来,她喃喃着:“看我这家,这么乱,不好意思,没有准备,爸爸为了我和继母那边一家几口人,只顾拼命地工作,爸爸太辛苦了……你来了,连个招待你的也没有……”她显得过意不去。
“没关系。是的,你爸爸太辛苦了,再说有你招待不是挺好的吗。”璟彭淡淡地笑了笑。
璟彭和晓钰怀着沉重的心情站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看着晓钰的母亲留下的一篇篇字痕模糊的日记,她说道:“我爸爸一字不识,妈妈已死了快到二十年,他竟把这日记还留下来,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特意留给我看的吧?我妈妈当时可是个出生城镇户口的人,还是个高中生,听说她很漂亮,也许只因为她常年有心脏病,媒人才把她介绍给我爸这样老实、忠诚而又憨厚的人。”
“早听说你妈妈有心脏病,可是在婚姻法上,有心脏病的人如没有康复是禁止结婚的。”
“那个年代的地方婚姻管理部门,也许没有管得那么严吧,要不就是她们把这病瞒着我爸了……”
“你看!”(他们一齐看了起来):
一月三十日,晴转阴
我总想用我的双手抹去他额头上的忧伤和苦恼,让他们的欢乐持续;让他好好工作;让明天……我不敢想,明天——那个五彩缤纷的明天,还属不属于我……
可是此刻,我只能让他见到我最后的欢笑,也许明天……
我想……可病魔把我的心脏死死缠住,让我告别一切。不!我不想结束我的母爱啊。(他们又翻了几页):
二月二日,阴转雨
晓华,万一我离开了你们,那就难为你了:姐姐把心就交给你,让你代替姐姐把母爱,献给我的女儿,让她幸福、快乐地成长……虽然我不能看到孩子长大的笑脸,可我放心了……
好妹妹当我离开你们的时候,姐姐为难你了,你来取待姐姐,让我的女儿过得好好的;让你来弥补姐姐欠他的情……
他爸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待你好的;女儿更会把你看作母亲一样……
答应姐姐吧,姐走了,就拜托你了……
晓钰边看边伤心得泪流满面,此时,璟彭在一旁不停低声地安慰她别哭了,也不要太伤感了。
“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熊猫玩具。只听一个清脆的童音:“I love you!”话落之间,晓钰感到一个吻印在了她的脸上。她大吃一惊:“啊——啊!会说话的小熊猫!”
“喜欢吗?”从璟彭那火热火热的眸子里喷射出深情的光芒,而后是他那灿然的一笑。
“嗯。太好了。”她高兴地连连点头,不禁扑嗤的笑了起来,笑姿是那么可爱,那么醉人。此时,晓钰的心情荡漾起来,心中有一丝丝特殊的滋味,那是轻颤的甜蜜和陶醉。
他用一只食指拭了一下挂在她面颊上残留的泪水,微微笑道:“你为什么这样伤感?”
“我想妈妈了……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可是我却没有?我想拥有一个母爱的家……可妈妈把我生下来不久就死了,有人说我命不好,说怪我,妈妈,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呀……”她说着说着,泪水又从眼角滚落下来。她越哭越发伤心,是呀,她内心有多少苦水憋了许久,一直想向她的母亲诉说——可是母亲永远不会听到了,她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她是一个寂寞的人,一个没有母爱的独生女。又有谁会去聆听她的心声。
此时,璟彭攥起她那热乎乎的手,他想到有这样一名话:当一个脆弱的人需要肩膀靠一靠的时候,而你就是别人依靠的肩膀。他想让她拥有一个温暖的港湾。
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她感到璟彭给了她哥哥般的关爱和温暖,她仿佛找到了她的避风港,晓钰依偎在他的前胸啼哭着,璟彭感到有一股不可名壮的滋味涌上心头……
二十八岁的璟彭,此时此刻感到自己才真正长大了:“不怪你,这事哪能怪你呢?你不要糊思乱想了。好了,我们不看这些东西了。”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晓钰。
“我以前算过命的,也是这么说我……”她声泪俱下。
“你不要信这些,我不信这些,那都是瞎编的……”他不停地安慰着晓钰。
“不!瞎编的为什么会那么准?你刚才说不信这些?你骗人,要是你在算命中得知有个和你命相克的人,你还会和她结婚吗?你说呀?!”她感到她就像广袤宇宙间的一颗寒星——个颗相距遥远,孤独而又寂寞的小星星。
璟彭被问得吃惊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说呀!”她轻轻击着璟彭的肩膀,厉声说道。
“我说过我不相信算命的说法。人的生死是命中注定的——噢不!是自然现象……”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
“那你为什么那么笨呢?是不是你也逃避我?”
“不,你很好,是真的,你很温柔可爱。”他把晓钰的手攥得更紧了。他们的身子在靠近再靠近,晓钰感到有生以来的欣慰和惬意,她陶醉了……
璟彭看着晓钰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慢慢地闭上了,让思绪在广袤的空间尽情地翱翔……一切是那么美!璟彭心跳顿时在加快,心潮在澎湃……这时他闪电般在晓钰那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晓钰猛地挣脱开,惊叫道:“人家心情好难受,你别要这样吗?”而后她欣慰地笑了笑,从抽屉取出一几张照片,兴高采烈地说:“我送你两张照片,你看看。”
“这个……像是你。这张吗?像个小姐,穿着古装,手撑花伞,满脸笑容,太漂亮了,给她一个吻吧。”说着他就来了一个飞吻:“我这个‘歌星族’还不知这是哪位名星了?”
“啊?!那是我!”她的心中一阵颤,浅浅的红晕从腮边泛了起来,急得直跺脚:
“那是我……你真是气死我了。”晓钰的心情再次轻颤和陶醉。那可爱迷人的脸孔透出了浅浅的红晕。
“是吗?不像——一点儿也不像。”璟彭那纯洁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晓钰的脸,那目光刹时似澄彻的蓝天、似圣洁的大海、似滔滔的浪,在向她那水灵灵的目光撞去;而她那炙热的目光,因撞击冒出了火花,蓦地像炽热的火,在熊熊燃烧,像洁白的云在缓缓浮动,充满奇特的向往。他们的心顿时像被融化似的,他轻轻地揽过晓钰。她微低下了头,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们的血在沸腾,心在燃烧……璟彭的唇紧紧地印在了她那微微抽动的唇上,他们顿时狂吻了起来。
一会儿,晓钰从狂吻中猛醒:“你不要非礼我!”
他回过神来,眼皮垂了下来,像一个罪犯似的慢声慢语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能全怨你”。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应该安心学习才是。”
“……我想把这日记本交给你。母亲把它交给了小姨,字里行间嘱咐小姨把我带大;之后小姨把它交给爸爸,也就在那时小姨把我还给了爸爸;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也就……不说了,不说这些了。唉,我发觉你时常在生活和工作中发呆,也想搞清这是为什么?”
“那是我在揣摩我那‘朦胧的直觉’是不是错了?”他腼腆起来,喃喃着。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之后,也许我就能从中找到答案了。”
“为了让你以后不再犯痴呆病,那你就请问吧。”她将刚才的不悦一抛而尽。
“我的优缺点是什么?”他此时此刻想了自己内心解憋闷已久的心结。
“你除了腿脚不好,我没发觉你还有缺点呀,至少现在没发现,我也对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很感兴趣。”晓钰面露微笑。
“你没有对我某些言行反感吗?”
“当然没有——也许是暂时没有。说句真心话:我现在已是离开你一步,就有种失落感。”
“我问你,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你不就送我一张杂志社赠送你的‘友谊卡’吗?成了我至今唯一的‘藏品’。旁你还送过我什么好东西——噢!还有这个‘I love you!’说句心里话,你还没真正送我什么东西……你帮我想想。”
“真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还问出口?”再问你:那你心里有高兴或不高兴的事情,愿意不愿意向我说说?”
“看情况,我多数没有瞒着你的事情和想法,你是不是又想掏问我什么话了?”
“是呀!我想问你:你反不反对我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怎么?刚刚发展到这地步,就要背叛我呀!?我看到你和别人一起说笑,我就有种失落感,就觉得你在背叛我,甚至于好吃就把你吃搁肚子里……”
“这是真的吗?你在对我说好听话吧?”他顿时心花怒放。
“我没有骗你,我不知道我这话还算好听话?”她那少女般迷人的笑容,真是令人心荡神移。
“当你的同学或好友见到我这样的人,在别人面前你会说我是你的表哥还是老师呢?”
“嗯……我会说是好友。”她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好了,从你的话中我得到答案了。”他欣慰地笑着:“至于为什么?以后告诉你吧,你总的回答令我吃惊和高兴,特别是知道原来你也会吃醋。不过我理解你不愿意把我介绍给别人的原因,是因为我有残疾,这也是你的心里反映,这可以理解。”
“你不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答案?我以后就不理你了。”她觉得被表哥戏弄了,不高兴地说。她装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来:“那我告诉你了吧:这是看一个人在他人心目中的位置,现在我发现从茫茫的宇宙间有个爱向我飞来……”
“啊?!你真坏!表哥真坏。”她的回答,使璟彭证实了晓钰对自己已经有意的直觉没有错。
他这块‘笨木头’终于开了窍,可是他又该怎么向晓钰表白潜藏于心底的情感呢?他原以为与小表妹之间只有友谊而不会有爱情,而一件件事情的发展,令他出乎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