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离河岸过不远的枊树下,默默地眺望着前面波光粼粼的小河,朝霞洒在清澈的河面,把他们甜甜的心带进了着诗情画意的景色中……璟彭一手扶着树,一手夹着腰部,陶醉在飘着秋香的故乡中……
“看!那不是你的学徒们吗,看样她们家农忙结束了,她们今天来了。我们回屋干活吧。她们如见你和我呆在这儿,相依相偎,亲亲热热地谈情说爱,准会取笑我的。”只见五个姑娘说说笑笑向锦路制衣铺铺走来。
“可不是吗?当她们得知往日的师姐,如今任师娘的职了。能不惊讶才怪呢。”
晓钰甜甜地笑了笑:“此乃无后选人,本小姐只好担此重任了。有句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把她们喊过来。”
“走!时间不早了,我们今后也应该正式投入工作了……”
于是他们又忙碌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阴历十二月底的一天,一辆黄色出租车开进了这小小的村庄,在璟彭家直西的中心巷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他们商议了一会儿,便向璟彭家走去。正巧被璟彭的母亲串门归来看见了,她看到这几位陌生来客正向她家走来的,于是便忙向正在工作的璟彭和晓钰喊道:
“璟彭,‘南方’来人了!”璟彭的母亲显得有点慌慌张张地进来。
“晓钰,你先躲一躲,看看他们的来意再说。”
进屋的人有晓钰的爸爸、原媒人——徐舅舅、小五的姐姐等五六个人。庄上老老少少见了,一传十,十传百,顿时齐涌而来:闲议论的、看热闹的,关注的……把整个家院挤得水泄不通。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算完帐就走。”晓钰的徐舅舅想赶走围观的村民,可是没人理睬他。
他们坐定后便问璟彭:“晓钰在哪儿了?叫她出来。”徐舅舅说道。
“我们不打她,也不带她走,叫她出来,把花我们家的钱算给我们。”小五的姐姐操着沭阳口音气势汹汹地说道。
“多少钱?”璟彭问道。
“一万!”
“别瞎诈,才相几天?没买金没买银哪来的一万?我听晓钰说过才花你们这家总共三千来元钱,他们以前曾想分手时计算过,可晓钰拿不出来……”
小五的姐姐高声骂着晓钰的爸爸:“妈的,你养这个闺女,白送俺,俺也不爱要,你这老东西,成心把女儿送这来,不想和俺家弟弟结婚早先也别同意呀……”璟彭的岳父被骂得哑口无言。
晓钰的徐舅舅在屋里屋外又巡视了一翻,不见晓钰的影子,便对璟彭开呛了:
“你快去把晓钰找来,把钱算给人家,算完我们就走,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呢。”
璟彭的母亲把村里的两位干部找来进行调解此事:
“我是村长,这位是村妇女主任,我看这样吧:今天让璟彭一下子拿出这些钱,他恐怕也拿不出来,我看你们还是过几天再来吧。”为人热情、老实忠厚的老村长想拖延时间,寻找商讨的机遇。
“璟彭有钱!”璟彭的岳父肯定地说道。
“可实际没她说得那么多,她凭什么瞎说?”璟彭抗议起来。
“那你让晓钰出来说话。”小五的姐姐以命令的口吻接着说道:
“今天乘着村干部都在这儿,这事也该让她出来有个了结的时候,你认为你和晓钰之间的亲事,能行就行,不能成就此解决,这能成不能成,我不能添言,也没有钱朝里帖,你看着办吧。她现在在哪儿了?是不是又出去了?”徐舅舅说道。
璟彭走进了西屋轻轻地喊了声:“晓钰!”
晓钰出来了,她早就想了结这份亲事,今天了断的时候终于到了。人们顿时用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向他们投去,低声议论着……
璟彭和晓钰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在写字台上拿出了纸和笔,向着客厅的缝纫机旁走去。
小五的姐姐一一说着各项开支的价格,让晓钰计算着,对在小五吃的每一顿饭,小五给晓钰家做活的路费和工价还有所送的每一件礼物都作了较高的估价。
“他在俺家干活哪有那么多天……”她很是不服。
“丫头,你落到这地步,还跟人家算那么仔细干什么的?”她的父亲气愤地说道。
“我们凭什么不可以这么算?”
璟彭的母亲制止了她:“丫头,就让他们凭良心算是了……不过,钱也有个了的……”
“……就这些了,现在你合计一下总数是多少?”小五的姐姐说道。
“三千七百元。”晓钰说道。
“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原先凑成这门亲事的“红娘”——徐舅舅说道。
“算好了吧?今天可要一次性算清,以后这帐一笔勾销,互不干扰双方留个字据。”村长接过徐舅舅的话。
“晓钰,你爸叫你来一下。”徐舅舅把晓钰叫到了西房,房门神秘般地关上了,晓钰的爸爸开始向女儿索要二千元钱,作为今后给他的养老金——这也是他们在家商议好的计划。
徐舅舅出来了,小五的姐姐又进去了,正堂屋里的村干部和大舅时而在商议着、时而在闲聊着、时而在抬举着璟彭的为人和个性,打着晓钰在璟彭家不会受苦的“包票”。璟彭面对着关闭的房门,沉思了好久好久,十多分钟后,璟彭忽地有种预感,他便推开了西房的门,一位二十五六岁,身材一米七左右的小伙子,这时也跟了璟彭走了进去,他是璟彭的三弟。
晓钰的父亲见女儿在讨价还价,于是便向闺女婿开了呛:
“璟彭,我准备盖便屋备材料花了二千元钱,我现在手头紧张,你就算帮助我一把,今后叫我……”他满脸苦相,不敢向闺女婿直说,于是拐弯抹角地要,顿了一顿,他接着说了一句:“你还要逼我的老命呀!”
璟彭想:既然他同意这门亲事,那这个叔叔的称呼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了呢,他爽快答应着:“嗯……这钱我给你。晓钰我看就这样吧。”他不由分说,就看在岳父大人能接受他这个闺女婿的情份上,璟彭便不加思索地答应了。虽然那个时代钱值钱,但是他要得并不多,也不过分。
可深表同情的女儿却左右为难,又不敢轻易让步,他知道父亲在借此索要钱,极力反对:“你多要的二千元钱是给谁的?”
“是给你爸爸的,别人沾不了边。”徐舅舅说道。可晓钰仍迟迟不肯让步:
“你要这钱,现在我不同意。”她吐出的几个字,像一块块石子,向父亲的头上砸去:“你要钱,以后再说吧。”她并不是觉得要这钱有点多,而是不应该在此时‘趁火打窃’,眼看要因赡养费谈崩了。
“丫头,你到这地步,还嘴硬?”她的父亲火了。
“我有话怎么不能讲?”说罢,她生怕别人知道父亲借此索要钱财,而丢了她家人的面子,她不敢声张。
晓钰爸爸的口气又柔和起来,解说道:“丫头,那材料我现在还留什么用?那最终还不是你的?‘南方’那一切东西你也沾不了光,家里的财产‘南方’你那大哥也拿不去一分……丫头,你现在翅膀硬了吧?不管我了?”而后他转向了璟彭:“璟彭,你就算帮帮我吧,你叫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以后家里的财产还不都是你们的。”他又苦苦要求。
“爸爸,这钱我给你,你别为难,我理解你以后的处境,晓钰你也别说了,就这样定了。”他们走出了西房。
这钱远远超出了他们昨晚的预算和准备,于是他便和母亲商议着到外面去借点,可母亲仍然有些顾虑重重,深怕儿子到头来弄得鸡飞蛋打:
“你看这亲事能做还是不能做?你爸刚去世,反正我也我也没有这钱。”说真的,璟彭的妈妈虽然也想让儿子尽快找到媳妇,可是她压根就不想支持儿子和晓钰的亲事。
“你尽管先去借,到时候算我的。”璟彭果断地说,他的母亲无可奈何,既然儿子把话说到这份上,她满脸的愁云也就舒展了许多,于是借钱去了。
“算清了吧,我们今天在这儿为鹏和晓钰的婚事作个见证人。”妇女主任接着说道:
“我看今天写个‘调明书’,这样写怎么样——今日调明晓钰与小五婚约之事:解除婚约,结帐三千七百元,璟彭并付岳父两千元作赡养费。现由璟彭一次性处理现金共计五千七百元整,之后,双方同意公证人由村长和我在上面签个字——只要双方同意就签字。”
“对了,如果同意,你们双方立字为据,今后这账就一笔勾销。”村长说罢,人们顿时议论开了:
快到六千了!做亲还没有年把,什么彩礼也没送,她还没得到一件值钱东西,竟花了这些钱?要是像人家那样成亲三年五载,那还不得要两三万?”
“样样东西漫天要价,竟瞎诈!丫头是得了金子还是银子了?”
“妈的,揍他们一顿,包括他‘老泰山’在内一个不漏,看他们谁还敢吱吱声?三个围观的小伙子在晓钰和璟彭的面前故意骂道,忿忿不平地想为他们出口气。
有人制止起来:“看大哥大嫂那样子,人家到头来还是亲戚,我们还是少管闲事吧。”
钱拿到了手,徐舅舅对璟彭和晓钰说道:
“你们俩过来一下,我们就要走了,现在我跟你们说点事。”
璟彭和晓钰围坐在大舅的对面,周围站满了围观者,村长和主任坐在他们的旁边,徐舅舅对璟彭说道:
“晓钰比你小,今后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得多担待点,要和睦相处,不要给晓钰罪受……”
还没等他说完,二位村干部打开了话闸子:
“这你们就放心吧,璟彭性格很好,而且待人热情,没有什么脾气……”
“两人共同做衣服,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又能有什么苦吃?”村长接过了话茬。
徐舅舅接着对他们说道:
“你们也不小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要好好过日子。以后我再来你们家作客。 要知道我还是你们的舅舅。呵呵!”他爽朗地笑了起来。说罢他起身和村干部及璟彭的母亲,还有姥姥一一握手告别。
晓钰的爸爸拉住了亲家母的手:“姐姐,这亲事也能做,也并不丢人,天下这事多得是——不是我一家。虽然我原认为他们在年龄和身体上有点距离,可是现在我也想开了:只要孩子们乐意做这门亲事,我也没啥可说的。大姐,今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亲家母被说得满脸堆笑。
“嗯,你们要走啦?晓钰在这儿了,今后你们要多来我们家坐坐。”
“以后两家人可是亲上加亲了,你那老婆也不在身边,家里就你一个人,抽空常来逛逛……”璟彭的三婶说道。
“女儿要结婚了,你去家后,我看还得准备一下陪嫁啦!”梁村长半真半假地调侃道,他料定晓钰的爸爸是没有什么钱花在女儿的嫁妆上的。
“到家我看看再说,我们走了,你们回去吧。”他们的车子开走了。
“看来以后的嫁妆也是他大哥哥买了……”人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他一次次催我和他结婚,想用结婚来把我拴住,可我就是没同意,他一直担心我拖延结婚,会是夜长梦多……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晓钰感到身上的包袱轻松了许多。忽而她又转喜为忧:“你一次给他们拿走了这么多钱,不感到有些心疼吗?”
“爱情是不能用金钱买到的,明天我就把借人家的钱还了,然后……”
“哦!你到满大方、满潇洒的,要知道那是你千针万线,日积月累挣出来的。为了不致使我爸爸夜长梦多,我们结婚吧!你怎么不作声?”
“你说什么?我在想……”
“你把我也带进去吧——不过,现在不行,我要你面对现实,我们还是安心做我们的事吧。”于是璟彭又理起布料,画起了裁剪图,晓钰拿过剪好的布料,踏去了缝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