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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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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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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人生》连载

第二十章 跨过鸭绿江


1950年10月,吴金才接到命令,跨过鸭绿江,开赴抗美援朝前线。

当时,吴金才已经晋升为炮八师四十七炮兵团副团长。

十多年来,吴金才同日本鬼子斗过,同蒋介石军队打过,同土匪们战过,现在又同武装到牙齿的美帝国主义及其仆从国军队打仗,这仗怎么打,吴金才心里没数。但是,他有必胜的信心,他相信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是特殊材料建成的文明之师,正义之师,因此不管美军的炮火多么猛烈,飞机多么先进,最终,我们将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吴金才以自己的亲身战斗经验,深入连队,不断和战士们谈心,鼓励大家放开胆子打。须知,美国人也是肉做的,两军对垒,最强者就是勇于流血牺牲的勇士。

北方十月,天气已经相当冷了。

十九日,当吴金才奉命赶到集安时,那朔风就如小刀子刮人手脸,让人生疼。当时,朝鲜江河上的桥梁载重量均比较低,而吴金才所在炮团装备比较重,一只152mm加榴炮,仅炮身就有八吨重,如果再加上其它设备和车辆,就会达到三十吨,显然,朝鲜的桥梁不能承受如此重的负荷。在这种情况下,团长与吴金才商量,决定让武器从桥梁过江,而战士们都冒着寒风涉着冰水过江。

那是在夜晚,半轮斜月幽幽地照在江面上,发出朦胧的光,冷冷地瞅着这一支钢铁的队伍。江面上呼呼地吹着风,江水哆嗦着,透出砭人肌骨的阴寒。敌人那被战士们戏称为“黑寡妇”的侦察机,不时在江面上兜几个圈子,随后一蹶屁股,就幽灵似的飞去了。

不一会儿,防空枪响,两岸发出凄厉的警报声。

果然,几架敌机获得“黑寡妇”的情报,呼啸着飞了过来,立即向在江面上投下几颗照明弹。

蓦地,原先黑暗的江面亮如白昼。但见我炮兵团大队人马,在江面上逶迤涉江。敌机得意起来,肆无忌惮地低空飞掠过江面,然后一蹶屁股,吐出一颗颗炸弹来,炸弹在江面上呼啸着,这里,那里,炸出冲天水柱。

江水激腾起来,水浪猛烈地冲击着吴金才。虽说十月是鸭绿江枯水季节,但水深处还是淹人身腰。

风高,流急,浪涌,水寒,弹飞,形势非常危险。

吴金才在江中心,恨恨地盯着天上敌机,喊道:“重机枪准备,给我射!”

于是,江水中,我军战士肩架重机枪,枪手开始射击,机枪怒吼着,吐出复仇的火焰。我两岸高射机枪和高射炮,也全都开起火来,一条条曳光弹直朝敌机射去。敌机慌了,立即抬高了身子,慌乱中,那投下的炮弹也都斜了。于是出现这样的情景:地上。在明亮的照明弹下,我军战士们踩着枯水时节的江水,奋勇渡江;天上,敌人的飞机呼啸投弹,炸弹在江面吼叫,发生威胁的恐怖声,但却不能阻挡吴金才炮团的前进。

过了鸭绿江,部队直达朝鲜边境的西木车站。

吴金才团的大炮全部被树木伪装了起来,从天上看去,炮群如同是一座茂密的小树林儿。当时,我军还没有多少飞机,没有制空权,炮团在行进时,没有飞机掩护,而敌人的飞机每天都在天上侦察,狂轰滥炸。为了减少牺牲,减少损失,吴金才炮团每天都是黄昏时出发,趁着星月急行军。白天就在山林中露宿。

朝鲜的道路十分崎岖,加上敌机不断轰炸,那一路行军非常艰难。若是炮车遇上连绵的弹坑,那就更困难了。部队必须停下来,派人填好压实弹坑,才好继续行军。就这样,在艰难困苦中,吴金才炮团的战士们百折不挠,终于按期到达“志司”指定的战区。

冬去春来。在“志司”领导下,我英勇的志愿军从1950年10月起,到1951年8月,连续发起一次战役和二次战役,收复了朝鲜首都平壤。大军不断向南挺进,再挺进,一直打到三八线,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胜利。

二次战役胜利后,吴金才炮团奉命回国休整。不久,炮团就接到“志司”通知,命令炮团派出一个营炮兵,参加北京天安门十月一日国庆节检阅。

“志司”的这项决定,一是因为吴金才所在的炮兵团在朝鲜战场上英勇善战,卓有战功;二是因为吴金才炮团的大炮是当时全军最先进的武器,吨位大,射程达17公里左右,可以展现我军的新貌。团党委经过研究,决定将这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交给吴金才,派他率领四十七炮团一营四个炮兵连开赴北京,参加天安门检阅。

吴金才和战士们全都喜笑颜开,因为他们可以第二次看到敬爱的领袖毛主席了。

吴金才来到北京,为了不给地方添麻烦,准备检阅的部队全部住在帐篷里。由于来时仓促,许多战士们没有带衣被,部队一时也没法供给。因此,大家就在帐篷里的地上铺些干草,指战员们全都和衣睡在草地上。北京的夜晚相当冷,地上寒气重,不少战士夜晚冻得直打哆嗦,大家只好站起来跳跳蹦蹦,跺跺脚,锻炼一会儿,取取暖,又互相紧挤在一起,甜甜地睡去。因为将要接受毛主席和中央首长检阅,再苦也是甜啊!

当时,部队衣料比较差,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挺拔,而阅兵式规定:衣服要笔挺,裤子要有缝,要能展示我军英武的气派。怎么办呢,吴金才召开诸葛亮会,大家出了不少主意,最后,大家决定用浆糊将衣服刮一刮,干了以后,看上去还真行,完全符合阅兵式要求。

一天晚上,部队正在帐篷里看电影,那是苏联的阅兵电影,吴金才正在认真看人家的步伐,看人家的衣服,看人家的炮车和装饰,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值班排长这时跑了过来,悄悄地对吴金才说:“吴副团长,嫂子找你。”

吴金才打个愣,随后说:“你开哪国的玩笑?这时节紧张还紧张不过来呢,还开玩笑。”

是的,吴金才有理由相信:那是值班排长开的玩笑。

他与妻子王正英新婚离别,已经七年了。妻子是一个农村女孩子,平时大门不出,别说是千里迢迢的北京,就是连家乡的盐城,江苏的南京,她也没有去过,更何况到千里迢迢的北京?!再说,这北京古都人海茫茫,她怎么可能摸到他们受检阅部队的帐篷来?

其实,值班排长真的没有开玩笑。当吴金才转过身来,看到泪水淋漓千里寻夫而来的妻子王正英时,不禁呆住了。

吴金才离家时,王正英才17岁,人比较瘦,七年过去了,夫妻一直没有相会,王正英长得清丽挺拔漂亮多了。吴金才妈妈去年逝世后,王正英孤身一人将婆母与公公合葬,尽管有地方政府帮助,但是孤身妇女,生活仍很是艰难。当她听吴金才捎来消息,说要参加北京十月国庆节检阅时,王正英觉得机不可失,跑了上百里路,跑到徐州,赶乘火车到北京来,经过多方打听,她终于找到自己日思夜念的丈夫。

那一夜,这对患难与共的小夫妻泪眼对着泪眼,笑脸对着笑脸,烛泪叠着烛泪,说不尽的相思,说不尽的困苦,说不尽的人世间炎凉。

半晌,吴金才为妻子揩了眼泪:“正英,你别哭了,你该高兴才是。”

妻子嗔道:“为什么?”

吴金才说:“因为你比陈杰妻儿幸福多了。”

王正英不解:“陈杰?他是谁?”

王正英不知道,在他们夫妻团圆时刻,吴金才的脑海象电影一样闪过这七年来的战斗经历,其中就有他在两淮攻坚战中的好战友陈杰。

吴金才说:“陈杰是新四军三师的排长,河南省人。他的父母被日本鬼子杀死后,他妻儿无家可归,千里迢迢从河南直寻到淮阴的渔沟,才找到心爱的丈夫。可是,夫妻团圆没有两天,在攻打淮阴城时,陈杰竟牺牲在攻城战斗中。这次你也千里迢迢寻我来,这是在和平环境里,没有战争,没有硝烟,特别令人高兴的是,再过两天,我要代表全军去见敬爱的毛主席,去接受毛主席和中央首长检阅。你说,你不幸福吗?!”

王正英这才明白丈夫的心思,笑说:“你呀,还说哩,打淮阴城那会儿,我心一直吊到嗓眼儿上,你不知道人家多愁苦了,日日夜夜为你担忧,还不敢说,怕妈妈伤心。”

说到妈妈,吴金才从怀里掏出火烧三角信,眼睛湿润起来:“妈妈……,生活好苦啊,我,我对不起她老人家。”

十月一日凌晨一时,国庆阅兵行动开始了。

吴金才和战士们赶忙起身。三时,整理好队伍,退下了炮衣,穿上挺刮的浆糊抹过的军服,人人既欢乐又紧张。欢乐的是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紧张的是,天安门上有国际友人,他们的检阅,是向国际昭示我军的战斗力,这可是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必须一丝不苟,千万马虎不得。

七时整,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晴空万里无云,天安门前人山人海。

检阅正式开始了。

八时许,吴金才登上炮兵方阵前的吉普车,他站在紧贴天安门的吉普车右舷,率领由履带拖拉机牵引的炮车方阵,从西三道门出发。一路上,车队碾过新换过的高强度“钢砖”路面,发过欢快的声响。在经过天安门时,吴金才抬起手,向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和中央首长们敬礼。天安门城楼很高,他也未能看清别人,但是,他是清楚地看到毛主席了,那时,毛主席挥起大手,朝他们炮兵团招手示意。毛主席欢笑着,似乎对吴金才炮兵团十分满意。

天安门广场上,人们看到我军威武雄壮的炮兵部队,顿时万众欢腾。

就这样,吴金才率领战士们,在天安门前度过终身难忘的幸福时光。炮兵方阵直驶进东三道门,吴金才这才放下心来,感到衣服被汗水浸渍着,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满是劲儿。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邮电大楼,向远在东北沈阳的炮兵团发去电报,向战友们报告天安门接受毛主席检阅的喜讯,让战友们分享欢乐,分享幸福。

天安门检阅后,吴金才率领部队又回到东北。在离京前,他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妻子。王正英也知道,丈夫是属于党的人,属于军队的人,不全属于她王正英的,因此,她不敢拖后腿,不想给丈夫添麻烦。于是,她偷偷哭着,又孤身一人回到苏北。可是,她的心啊,仍紧紧贴在炮火纷飞中的丈夫身上,在朝鲜战场肉搏的吴金才身上,她在为丈夫担忧啊!

1952年2月,吴金才率领炮兵团,又回到朝鲜战场。

经过几次残酷的战役,敌我双方开始在朝鲜三八线一带对峙着,处于谈谈打打将要签订停战协议的阶段。在这阶段,敌人妄想拼命向三八线以北推进,企图在停战协定签订前,争夺更多的阵地。而我军却坚持寸土不让的政策,因此,双方打得异常惨烈。

当时,吴金才不仅是四十七炮兵团副团长,而且还同时兼任各炮兵群群长,统一指挥,协同作战。他的炮兵团就驻守的五圣山的炕道里。任务是支援上甘岭的步兵部队。

上甘岭位于朝鲜金化东北,那是一组小山头,面积仅有3.7平方公里,其中最为著名的是五三七点七高地和五九七点九高地。

在上甘岭的北方,就是吴金才炮兵团坚守的阵地——五圣山。

五圣山距离上甘岭不远,仅有两公里路程。如果说,五圣山是一道钢铁屏障,那么,上甘岭两大高地就如同这屏障前的两把尖刀,直接刺入敌人的心腹,严重威胁着敌人金化一线的安全。因此,美国兵及其仆从国军队一直将上甘岭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1952年10月8日,美军突然单方面中止停战谈判,实施所谓“金化攻势”行动。

10月14日4时30分,敌人居然动手了。他们出动美军第七师和韩国第二师精锐兵力,在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下,悍然向我上甘岭高地发起猛烈进攻。他们的如意算盘,就是企图首先攻占上甘岭两个高地,进而攻取五圣山,迫使中朝军队后撤,以便夺取战争的主动权,从而在谈判桌上获得更有利的地位。只要占领上甘岭与五圣山。美军可以居高临下,从五圣山出击,进而威胁平壤。由此观之,上甘岭两个高地的得失,不仅直接影响我志愿军在五圣山的阵地,而且关系到整个平康防线的安危,因此势在必争。

当时,吴金才炮兵团驻守在五圣山。当美军大举向上甘岭进攻时,吴金才指挥炮兵怒吼了,炮弹如风卷狂澜,成群地向敌人进攻队列中砸下去,在他们中间爆炸着,怒吼着,弹火炸飞了敌人的尸骨,撕破了敌军的军旗。

敌军指挥官恼羞成怒,将吴金才炮兵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命令集中飞机大炮,向吴金才炮兵阵地轰炸,全面压制我军大炮的火力。

一时间,吴金才炮兵团阵地在敌人飞机大炮轮番轰炸下,陷入了弹雨与火网之中,阵地上的岩石全都炸成了浮土,人一走,能陷一尺深。当时,就有不少战士牺牲在敌人炮火袭击中。

为了保存实力,同敌人打持久战,吴金才命令炮团指战员连同大炮全部撤入坑道,从坑道口向敌人发射炮弹。

那坑道是我志愿军在山肚子里挖的一种防御工事,其形如地道。1951年,当朝鲜战争敌我双方转入相持期后,我军首长分析:在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战争的主要方式将由运动战转为阵地战,而阵地战必须具有必要防御工事。因此,志愿军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始建设规模宏大震惊中外的坑道工程,构筑了坚固完整的防御体系。

当时,朝鲜还十分贫困,毛主席规定中国人民志愿军要爱护朝鲜的一草一木,部队坚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准乱砍朝鲜的树林,不准乱刈朝鲜的草地。志愿军所需的粮食、被服、武器、设备全都从国内运来,甚至吴金才炮兵团的炮兵阵地掩体建设,所需材料如木料等都从国内运了过来。但也有不便的地方,例如钉子,等国内运来岂不殆误战机。于是,吴金才组织能工巧匠,自己动手,当起铁匠来。他们在阵地前架了一个铁匠炉,一部分战士利用战斗间隙,到山坡上拾敌人摔下来的飞机,拾敌人扔的弹片。小火炉升起火来,红焰灼人,战士们你一锤我一锤地敲打着,叮叮当当直响。

战士们非常高兴,他们有的说:“吴副团长,你瞧,过去,蒋介石给我们当运输大队长,现在,美国佬也给我们当运输大队长来了。”

也有些战士批评说:“他们当运输大队长啊,还不够格,你们看,全是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太不够意思了。”

在战士们欢笑声中,炉火喷红,锤声叮当,很快就打出大批供坑道建设与大炮掩体用的各种金属用具。

坑道掩体非常可观,象一辆152加榴炮,就需要建设长10米、宽8米,总面积达40平方的掩体,这种掩体还要能承受飞机与大炮的反复轰炸。

当时,五圣山从山脚到山顶,我军建设各级指挥所、食堂、会堂等大大小小的坑道房有一千多间,那建筑用的铁镐、铁锹、钉子等各种金属用物,都是战士们自己拾取阵地前敌人弹片生产的。我们的志愿军战士们就是这样克服了无穷的困难,建成了构造复杂的坑道。

上甘岭地区的坑道究竟有多大规模呢?据有关方面不完全统计:全军构筑的坑道长达1250公里,相当于从陇海铁路的东端连云港,到西端的西安之间,挖了一条通行无阻的石质隧道。同时还挖了6240公里的战壕,(又名交通壕),两下相加,共达7490公里,远远超过万里长城的长度(万里长城总长是6700公里)。共挖土石方达6000万立方米,如果以一立方排列,可绕地球一周半。须知,这样巨大的工程只是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完成的,而且是在敌人飞机大炮不断轰炸下完成的,可见,我中国人民志愿军创造了多么伟大的人间奇迹。

在上甘岭的战斗中,吴金才炮兵团根据前沿阵地要求和首长的指令,其主要任务是:

一是拦截对我上甘岭阵地进攻的敌人,争取用猛烈的炮火将敌人有生力量消灭在半山腰。

二是配合攻击部队进攻敌人占领的山头阵地,清除我军的前进障碍,如敌人的地堡工事等。

三是打击敌人的坦克群。

四是压制敌人的火炮。

五是攻击敌人的交通线,打击敌人的汽车,迫使敌人产生供给困难。

战后,有人统计过,无论是敌人还是我军,其部队所受伤亡,有60%是被炮火炸伤炸死的,只有38%为枪弹所伤,由此可见,上甘岭战役中,炮兵的威力是多么巨大。

战斗越打越惨烈。那时,我炮兵在坑道里对准敌人轰,有时坑道外达到零下三十度,但是坑道里却是热浪滚滚,炮筒子都打红了,若是淋上一点儿水,就会直冒青烟。战士们光着脊梁干,有的战士一口气能发三百多发炮弹。

敌人炮兵也在外面拼命打,他们主要是用炮火封锁我方交通要道,炸毁我铁路、公路和桥梁,有时敌军还用飞机在公路上散布三角钉,专戳我汽车轮胎,迫使我汽车抛锚,使他们炮兵好轰炸。敌人以为通过这样方法,就可扼住我咽喉要地,阻止我军弹药、水和粮食的运输。

敌人的阻断我方交通战术,的确给我军坑道作战方式带来困难。一时间,吴金才炮兵团坑道里生活十分艰难,没有吃的,战士们常常是嚼一口炒面,咽一口白雪,将就着吃。有时坑道口封锁得紧,连阵地前的雪也炸光了,全是浮尘,由于吃不上雪,战士们干渴难忍,有的战士只好被迫饮尿解渴。

有一天,吴金才饿得头晕眼花,但还要强打精神指挥战斗。正在这时,哨兵报告说:“首长,朝鲜老乡们上来了。”

在薄暮中,在敌人的炮火呼啸声中,一群朝鲜的阿妈妮和老大爷们背着炮弹、水和粮食攀上山来了。吴金才说:“快,派人去接朝鲜老乡。”

一群战士们冲了下去,将老乡们迎进坑道。

一位阿妈妮给吴金才送来几盘可口的饭。望着这位阿妈妮,吴金才的眼睛润湿了,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妈妈直到临终,吴金才都没有看到母亲,可是,朝鲜的阿妈妮竟同母亲一样慈祥啊!

尽管语言不通,但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妈妮通过翻译,向吴金才和战士们问好,她将那吃饭用的盘子和勺子,全都送给吴金才。那也可算是战利品,因为全是用敌人的飞机与炮弹打制的。嗣后,吴金才一直珍藏着这可宝贵的盘子与勺子,每逢用起它时,就想到那一群勇敢的朝鲜老乡,拼死给他们部队送来粮食、炮弹与水,有不少老乡就在敌人的炮火中牺牲了。

由于老吃炒面,干部战士屁多。吴金才炮兵团有个连长叫姜传海,原也是吴金才侦察大队的一员虎将,文化不高,却特机灵,又会开玩笑。

有一次,姜传海打电话给参谋长,参谋长接了电话,问:“喂,谁?”

姜传海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他一言不发,将话筒夹在胯下,“砰”地放了一个响屁。

那边,参谋长大吃一惊,喝道:“谁在打炮?”

姜传海方笑道:“参谋长,对不起,实在忍不住了,我在放屁呢。”

自然,参谋长对这样的虎将也是哭笑不得。这笑话在寂寞的坑道里流传着,让战士们笑了半天。

姜传海在婚姻上也多一份机灵,找到一个心地纯洁的好姑娘。

那时,全国人民都将志愿军誉为“最可爱的人”,全国许多地区的姑娘们都把绣球抛给志愿军。一天,师部转给吴金才一份情书,那是江苏泰州一位姑娘写给最可爱人的爱情信。当然,这个“最可爱的人”是个未知数,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他,只要是志愿军就行。因为姑娘认为,那些敢于在战场上拼搏的战士,就是最可爱的人,她都可以接受。

吴金才认真考虑好一会儿,便通知有关人员,将姑娘的信送给姜传海;同时,吴金才还批准在战斗间隙期间,让姜传海回国去探望这位姑娘,希望他好梦成真。

姜传海当然高兴,喜气洋洋回到祖国,直到这位姑娘的家乡。那时,他还不知道姑娘的心地是否真美。于是,他多了一个心眼儿,在旅馆里,他特地换上一身战士的服装,然后来到姑娘的家。他看到姑娘十分秀美,心里很是乐意这个姻缘。

姜传海不知道姑娘的心地如何,他想有意试探试探。他对姑娘说:“你寄出的信,我的战友收到了。他让我代表他来看你。”

姑娘问:“你的战友是谁?什么样儿?”

姜传海说:“他呀,他就叫姜传海,是我们连里一个炊事兵,专管烧饭的事儿,长着一脸大麻子。”

姑娘说:“大麻脸有什么关系?他在朝鲜为祖国打仗,他就是最可爱的人。咦,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让你来?”

姜传海说:“你还不知道吧,在那次天德山战斗中,他被敌人打瞎了眼,打烂了腿,他没法看东西了,他没法走路了,只好委托我来看看你是啥模样儿,好转告他呀!”

那姑娘急了,她流下了眼泪,说:“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看他,我要服侍他。”

姜传海不禁怦然心动,轻轻地说:“他已经伤残得这样,你还爱他?”

姑娘不禁蛾眉倒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算个志愿军吗?你的战友原也不是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吗?现在,他为了祖国为了朝鲜人民,被打瞎了眼,打断了腿,我们怎么能遗弃他呢,他可有一颗精忠报国的心啊!你得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终身服侍他。”

姜传海非常感动,他说:“明天告诉你真相吧,其实,你不知道,姜传海真的爱你哪。”

姑娘脸儿羞得红艳,低着头,轻声问:“你能肯定?他……他……真的爱我?”

姜传海很是激动,说:“我绝对保证,姜传海非常非常爱你!”

第二天、他将军官服穿了起来,精神焕发,容貌英俊,来到姑娘家。 姑娘愣了,直以为他是骗子,要到公安部门报警。姜传海非常尴尬,于是,他不断向美丽的姑娘道歉,反复声明自己就是真的姜传海。那姑娘就是不依,一定要他带她去看那个伤员,姜传海这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为了考验姑娘忠心,竟闹出不大不小的麻烦来。于是,他不仅拿出自己军官证,还请地方政府证明,最后,当地方政府有关负责同志出面做工作,拿出部队首长开出的请地方政府协助姜传海与姑娘缔结美好婚姻的证明材料时,姑娘才知道他不是假冒货,而是真的姜传海,是炮八师的一个炮兵连长。于是,“不打不相识”,两位有情人方才秦晋相好,结成伉俪。

在朝鲜的日日夜夜,吴金才看到这样的小故事多得很,现在还能绘声绘色说出不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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