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晚上,我军决定收复昨天被敌人一个团占领的上甘岭两个高地。
进攻开始前,吴金才根据军首长指示,先行用炮火扫荡那高地上的敌人。吴金才命令采用排炮方式轰击敌人。
刹那间,我军五圣山阵地百门大炮一齐怒吼起来,每门炮每分钟急射30多发炮弹,也就是说,在一分钟内,敌人的阵地上要承受3000多发炮弹轰炸。大炮急射15分钟,至少40000多发炮弹倾泻到那弹丸之地。上甘岭那两个高地,几乎被吴金才率领的炮兵们用炮弹细细地犁了一遍。
在我军暴风骤雨般的炮火袭击下,敌军那地堡、那沟壕,那机枪,大都和着敌人的尸骨被炸飞了起来。这样,充分利用大炮轰炸,就可以大大减少了步兵战友们进攻时的阻力。
吴金才记得,就是在那一夜,英雄的黄继光在攻打零号阵地时,为了炸毁敌人一个十分坚固的大地堡,勇敢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了敌人的机枪口,为后继部队进攻挡住了子弹,赢得了时间。那气吞山河的壮举,深深激动着吴金才与炮兵战士们的心。
那一夜,敌人守不住了,屁滚尿流地滚下山去。
但是,敌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又再次组织力量,进行猖狂的反扑。
10月20日,敌人出动几个营的兵力,在30架飞机和几百门大炮的反复轰炸下,又攻占我军在昨天夜晚刚收复的两个高地。
这时,我坚守高地的战士们被迫退入坑道,坚守阵地。敌人多次向坑道轮番攻击,但却丝毫不能撼动我英勇的战士。
恼羞成怒的美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采用毒辣的方法,在坑道口处堆放了成堆的柴草,然后向柴草上发射燃烧弹。顿时,坑道口烈火熊熊。
敌人狂笑着,叫嚷要将我军战士烤成肉干。
当时,那坑道口的火焰腾起一丈多高。由于虹吸作用,烈焰直朝坑道里扑去,坑道木开始燃烧了,坑道里浓烟滚滚,毒气逼人。
虽然,坑道有相当的纵深,但由于坑道口的氧气被火焰耗尽,加之热浪直朝坑道里滚扑过来,因此,我坑道里的战士们全都被火炙烤着,被烟呛着,全都感到呼吸困难,这真是千钧一发,危在旦夕啊。
我五圣山全军将士心焦如焚:怎么办,立即派部队去抢救?不行,由于敌人已经攻占了山头,居高临下,我救援部队一时间攻不上去。就是能强攻上山,在敌人重兵与飞机大炮轰炸下,那无疑会有更多的牺牲啊。
在这非常危急的关键时刻,吴金才和驻守在五圣山的志愿军首长战士们一样,心吊到嗓眼上,手心里握着一把汗,他在打主意,想办法,他在为坚守坑道危在瞬息的133团九连战士们担忧啊!
这时,前沿阵地打出红绿白三颗信号弹,那是请求炮火紧急支援的信号弹。
吴金才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双手一击:好主意!
是的,用炮火打烂坑道口烈焰,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战术,但的确是个好方法。它能在几分钟内立即解除坑道口危机。
吴金才立即指挥战士,精确计算,下令:“开炮!”
我军大炮发言了,成群炮弹呼啸着飞向上甘岭高地,飞向坑道口烈焰。那些正在坑道口前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美国大兵们,顿时被炸得尸体腾飞,坑道口的烈焰也全被炮弹炸散炸熄。我军炮兵团很快就解除了坑道里的危机,使坑道里九连战士们赢得时间,扑灭了坑道里枕木上的火焰。
五圣山上全军将士全都舒了一口气。
一天、师长顾伏给吴金才下令:打掉敌前沿联合指挥所。
吴金才受命,先对敌联合指挥所进行五天观察。
敌前沿联合指挥所,是由以美国为首的十六个国家前线部队的指挥官们联合组成的。指挥所离上甘岭不远,从上甘岭394·8—281·2高地向西,大约15000米距离,便是一座独立的高山,那高山虽然比五圣山稍微矮一点儿,但高度也达海拔600公尺,山深林密,地势险峻,居高临下,可以亲眼目睹上甘岭一切作战动态。敌人前沿联合指挥所就设在这儿。
吴金才观察到:敌前沿联合指挥所的指挥官们,活动非常有规律:每天上午八九点钟,当东方太阳升起一杆子高时,总是有一架直升飞机飞了过来,悬停在那高山天空上,通过飞机放下的软梯,飞机上爬下去一批军官,从山头又爬上飞机几个人,显然,这是敌人指挥官们在交接班。同时发现,敌联合指挥部周围大小道路,全有敌军巡逻部队,有摩托汽车坦克等机动车辆在活动,这是敌人前沿联合指挥所周围有重兵把守的表现。
吴金才经过认真观察与精密计算,发现敌联合指挥所同我炮兵阵地之间的距离为17025米,而加榴炮的最大射程仅为17000米,显然,如果我军大炮不向前沿阵地推进,炮弹是不可能摧毁敌人联合指挥所的。
为了圆满完成顾伏师长下达的任务,一定要稳、准、狠地打掉敌人联合指挥所。吴金才炮兵团特地召开党委会办会议,同时召开各营、连“诸葛亮会”,认真研究打击敌联合指挥所的战术。
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只要将加榴炮运上前沿的一座山头,这样,不仅大大缩短了我炮兵阵地与敌联合指挥所的距离,而且将加榴炮阵地设在高海拔的山头上,可以提高炮位的高度,居高临下,使炮弹在运程中减少抛物线的弦弧度,就可将炮弹直接“喂进”敌人联合指挥所去。
可是,要将两门加榴炮运上山头,有着相当大的困难。这是因为,加榴炮不是机枪,而是庞然大物,它重达八吨以上,在平地上。如果仅凭人力它也会寸步难行,更何况要将炮运送上山?只有修筑道路,采用履带式拖拉机牵引,才能将大炮运上山头。
更困难的是,在前沿阵地,敌军设置一个重型高射机枪火力点,机枪可以肆意扫射我方一切上山的目标。显然,如果不拿下这个重机枪火力点,我大炮就无法安全上山。
吴金才找来自己在东北侦察大队的老侦察员,他们是周正森、陈德祥、鞠万和等六位久经考验的老侦察英雄。
吴金才严肃地向自己的爱将们讲述这次战斗的意义:“敌联合指挥所是敌人在上甘岭的心脏,控制它,打掉它,就能使敌人不战自乱。但是,要打掉敌联合指挥所,必须拖炮上山。山前有敌人火力点,你们的任务就是端掉它,这样,我们的拖拉机再加上人工协助,就可以将大炮运上山去!时间紧急,你们必须千方百计,在一小时内完成任务,向我汇报!”
以周正森为行动小组长的六位勇士全都举起手:“是,保证完成任务!”
周正森带领侦察小分队,在灌木丛的掩护下,悄悄地摸了上去,直至敌人的机枪阵地。但见那机枪不停地吼叫着:“哒哒哒,哒哒哒……”,雨泼般的子弹从周正森等人脊梁骨上掠飞过去,直向我方阵地袭来。显然,敌人火力点的火力具有相当威力。
周正森静静地瞅着,想那敌人只要一露出头来,就给他一个点射,端掉他的天灵盖。可是,最终周正森他们失望了,因为潜伏着看了半天,但见机枪响,不见有人晃动。周正森感到纳闷:这是怎么搞的,莫非敌人火力点是无人操作的自动化机枪吗?
勇士们又悄悄地向前爬去,一直爬到火力点的坑壕边上,探头一看,看到世界战争史上一大奇观,不仅全都哑然失笑:这些美国鬼子兵,真的好享受啊!
原来这火力点里,的确有两个美国兵,坑壕里放着两挺高射机枪,两只行军床。行军床上放着两床鸭绒子被。两个鬼子兵,各人躺在一只行军床上,他们身上全都裹着鸭绒子被,又不怕风,又不怕寒,又不怕湿。他们只怕我志愿军,人不知鬼不觉摸上前去,将他们打死炸死。于是,他们用一条细绳子,一端拴在机枪扳机上,一端拴在自己腿上,只要自己乐意,轻轻动一动腿,就会不断拉开了机枪扳机,那机枪就猛烈地扫射起来。反正高射机枪用的是带形连梭子弹,放置箱子里,一条子弹带大约有30公尺长,几万发子弹,够打一个时辰的。我炮兵战士们伏在坑沿上,看见躺在黄色军用鸭绒被里的敌人,就这样将脚摇了几摇,机枪就响了几声,在枪响间隙中,还可以听见鸭绒被里鬼子兵浊重的呼吸声。象这样的打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亏他们想得出来,令人真忍俊不禁。
时间紧迫,周正森抬起手,向小组战士打了一个捉活的手势。我六名勇士冲入坑壕,抬起两个躺在鸭绒被里敌人就跑,同时还缴获两挺重型机枪和两只行军床,都作战利品送给了我军首长。
那从鸭绒被里扯出来的是两个美国兵,高个儿,高鼻梁,蓝眼睛,白皮肤,这可同吴金才过去捉的俘虏们不同。战士们也纷纷围了上来看稀奇,好象他们都是从另一星球来的外星人。这也难怪战士们,他们多是乡下农民出身,没有见过世面,更没有机会见过各类外国人。尽管上甘岭上进攻的全是外国人,但离五圣山炮兵阵地相对较远,看不真切,所以少见多怪。我军战士象耍猴儿似的,嘻嘻哈哈,直盯着两个美国大兵看,看得那两个美国大兵心里犯毛,吓得直打哆嗦。因为他们在集训时,就经常受当官的恫吓,说一旦被共产党部队俘虏,就会被剐心活埋杀害的,正因为如此,他们全都吓得面无血色。
吴金才不懂英语,只好到师部找来翻译,好言安慰他们。当时,我军伙食很差,部队常常靠吃炒面度日,但对俘虏实行优待政策,吴金才特意为两个美国兵安排了各式好吃的肉类罐头,安排了水果,还安排了住宿。最后,将这两个俘虏押到了军部,交给军首长处理去了。
打掉了敌人火力点,我炮团战士们连夜整理上山的道路。吴金才组织履带式拖拉机牵引着加榴炮,配合着人工推运,仅用20分钟时间,就将两门大炮拉上山头,在天亮前将大炮伪装好,使敌人的侦察机看不出破绽。
吴金才擦着额头上汗水,非常高兴,立即向“志司”请示:首长,我炮兵团大炮已经安全移到新的阵地,何时向敌人前沿联合指挥所开炮?
“志司”首长答复道:“发现敌人就打,具体方案由你掌握。总的要求是要抓住战机,要不失时机地将敌人打痛,打狠,打怕,要显出我军炮火的威风,力争彻底、全部、干净消灭敌人前沿联合指挥所。”
吴金才根据仔细观察敌联合指挥所活动规律,也就是:一般是在早晨八时左右,晚上五时左右,敌人直升飞机就在那山头上摇来晃去。吴金才抓住这战机,决定在早晨八点钟,当敌机飞临联合指挥所的山头,叶轮转动,悬停在山头洞口处上空,放下软梯开始出入军官时,便沉着地下达作战命令:
“两门火炮,榴弹空炸引信,高度10米,运行15000米,炮阵地,听命令,预备……,放──!”
两门加榴炮开始怒吼起来,连放两发炮弹,又继放两发炮弹。
前沿观察哨欢呼起来,向吴金才报告道:“首长,打中了,打中了,那飞机起火了,带着烟雾逃飞去了。啊,敌联合指挥所洞前冒起了烟……”
听到我前方观察哨的报告,我阵地上战士们又唱又跳,全都欢呼起来:“打中了,敌人联合指挥部打中啦……”。
吴金才可没有那么高兴,他想到敌人报复,于是命令:“全体人员立即撤退进洞,防备敌人炮火袭击!观察哨继续观察,注意隐蔽,掌握敌人动态。”
果然,就在吴金才下令战士们进入防空洞不过一刻钟,敌人八英寸炮开始向我炮兵阵地反攻,连续发射150发203榴弹,我阵地被炸得硝烟弥漫。在轰隆隆炮声中,在爆炸的弹火中,我战士们怡然自得,正正在洞子里说说笑笑笑,无一伤亡。
下午五时许,又一架敌人直升飞机来到那联合指挥所上空,开始使用软梯上下指挥官。
显然,敌指挥官们认为,他们的炮火已经摧毁了我军炮兵阵地,他们可以继续安下心来,作上甘岭战术部署了。
就在这时,吴金才又命令炮兵跑步出洞,各就各位,他采用战术是:先发两发空炸弹,继发两发瞬发榴弹,再发两发定期引信弹。其中瞬发弹在敌联合指挥部洞口爆炸,而定期引信弹射入敌指挥部洞内才爆炸。
我军炮弹又在敌人前沿联合指挥所爆炸了,敌人出乎意料之外,措手不及,兵荒马乱,损失惨重。
我前沿观察哨传来捷报,令吴金才欣喜欲狂:敌第七师联合指挥所被我军炮火彻底摧毁了。
捷报传遍全军,大家都欢呼:“游动炮万岁!”
战斗胜利了。吴金才炮兵团的战士们,互相传播着一条带些神秘色彩的小道消息。原来,这两门加榴炮都是参加过北京天安门检阅的大炮。
战士们悄悄地笑着说:“你知道吗?这次胜利,可是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啊!你看,大炮见过毛主席他老人家,也就长了千里眼,竟把炮弹送到敌人指挥所洞子里炸,这一炸哟,可真的把敌人心脏炸坏了,驴肝马肺全都给炸出来喽!”
我军炮火显神威,彻底消灭了敌人前沿联合指挥所,使敌军指挥官们震惊莫名,他们把吴金才炮兵团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敌人集中大量飞机大炮,开始全天候不断对吴金才阵地狂轰滥炸,实施高强度大烈度的报复。吴金才炮兵团阵地全都笼罩在轰炸之中,日日夜夜,烈火,硝烟,弹飞,没有一时间歇。
在敌军疯狂袭击中,吴金才炮兵团损失惨重,一些阵地被炸塌了,团里一下子牺牲了八十多个指战员,许多战士被炸伤炸残,吴金才气得心里直冒火。
团参谋长问:“怎么办?”
吴金才说:“什么怎么办?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打他娘的炮兵去!打得他只能招架,不许还手!”
吴金才喊来侦察参谋徐付树,交给他一项任务:“你从阵地前敌人炮弹的爆炸中,计算出敌人炮火的射击诸元,然后测出敌人炮兵的坐标方位。”
徐付树同志来到洞口,在炮火爆炸的猛烈气浪中,留神观察,很快从敌人炮弹飞行曲线中,爆炸中,测出了敌人炮兵阵地的大约距离与方位坐标。
是复仇的时候了。
吴金才轻声地说:“光荣牺牲的好战友们,我们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你们就看着吧。”
为了稳准狠地消灭敌人炮兵群,吴金才亲自上阵,带领几个参谋向二里之外的前沿阵地跑了过去。
那时,在前沿阵地与五圣山之间的这两里路,是典型的死亡之路。
敌人知道,这短短的两里路,是上甘岭我军的血脉之路。通过这条路,我军后方源源不断地向前沿上甘岭阵地输送水、食物、被服等给养与枪支弹药。因此,要困死上甘岭的我军连队,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切断这条补给线。为了实施这个目标,敌人的炮团不断向这条崎岖的山路开炮。人在这条道路上行走,至少要与五十颗炮弹打交道。
吴金才看到,那路上,弹坑一个接着一个。敌人炮火似乎没有规律可寻,也不想让路上通过的我方人员掌握炮击规律,他们有时东打一炮,西打一炮,前打一炮,后打一炮。有时,突然用十分密集的炮火向某一个地段猛轰一气;有时,便象排犁一样有序地从前到后,或从后到前细细地梳犁一遍。道路上,触目可见我军战士的遗体,被炸得开膛破肚的骡马,还有许多担架和散失的粮食。
面对这条被死神控制的路,吴金才是毫无畏惧的。他曾多次与死神握手,在长江里,他战胜了大风大浪;在两淮战役,城墙上的手榴弹扔得象雨一样,死神与他擦肩而过。在平津战役,他都被民工扔到死人堆里去,只差向阎王爷报到了,但是死神还是没敢收他。因此,在朝鲜战场上,他觉得这白赚来的命,就是死了,也够本了。
不过,胆大是一回事,心细是一回事,过硬的技术也成为支撑吴金才涉险无虞的重要支柱。吴金才非常机智,他当过多年的侦察兵,有一股灵动劲儿。他在炮兵阵地上又滚打过多时,他对炮火射击规律了如指掌,当炮弹在空中啸叫飞来时,他能精确地预测到炮弹落地点。对于凌空飞越的炮弹,他全不当一回事,继续在炮火中时而跳跃,时而冲刺。只有当他发现炮弹啸叫声昭示着弹点就在他附近时,他才果断下令,指挥参谋们跳到弹坑中卧伏,等待炮弹爆炸过后,在炽烈的气浪中,迅速地穿越过去。因为他知道,在一二分钟内,同一落弹点,不会再砸下第二颗炮弹,因为在战术上来讲,那是不经济的。所以,尽管身上衣服被炮弹和荆棘扯成缕缕条条,但是,他还是毫发无损地冲过这死亡谷,顺利地潜伏到敌人眼皮底下。
前面就是敌人的炮兵阵地。
吴金才潜伏在灌木丛中,清楚地看到,敌人阵地上排列着四门多管排炮,正在不断地向我军阵地倾泻弹雨。这时,我十五军战士们正在向一个上甘岭高地发起冲锋,但敌人密集的炮火,硬是阻挡住我军的前进道路。敌人的炮弹不停地啸叫着,象疯狂的魔鬼,正不断地向人间播送死神。
吴金才急了,当时在前沿阵地,也没有带计算工具,他只好因陋就简,用拇指测定敌炮的具体方位,计算射击诸元,并与参谋们研究,取得比较精确的数据。随后,吴金才拿起步话机,向我炮兵发布射击命令:
“东风注意,东风注意!榴弹瞬发,引表尺120(相当于6000米),一发齐射装填。预备—放!……12发连续齐射,预备—放!”
一刹时,但见我军炮弹随着吴金才的命令声,破空而来,狠狠打进敌炮群中,一下子火飞弹迸,敌军被炸得鬼哭狼嚎,尸骨横飞。就这样,短短几分钟,敌军炮兵一个阵地就被我军炮火摧毁了。
吴金才喜道:“东风,东风,打得准,打得好!”
是的,他心里感到非常快意,他复仇怒火获得平息。他双手抓起两把土壤,轻声地说:“我八十多位好战友啊,我牺牲的英雄们啊,我们活着的同志为你们报仇来了!你们看,你们听,我们的大炮将敌人炮兵阵地炸毁了,你们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息吧!”
那一天,由于吴金才指挥炮兵摧毁了敌人多管排炮阵地,上甘岭上敌军失去炮火支持,顿时软瘫了,我十五军勇士们趁机发起冲锋,一举夺取了高地。这一仗打死敌军300多人,俘虏美军8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等轻重武器1000余件。
对于炮兵们来说,炮打飞机不算奇闻,飞机撞炮才是奇闻。吴金才感到开心的是,他们炮兵团在五圣山就创造了让敌人飞机撞上我炮弹的奇迹。
那天是11月5日,在上甘岭的五号阵地,敌我双方争夺得非常激烈。那里是我军五连守卫的阵地,五连有一个新战士,叫胡修道,他后来成为著名的战斗英雄。那时,为了抢夺这个弹丸高地,双方炮火打得十分猛烈,敌人的炮火主要用于摧毁我军在阵地上的兵力与武器装备,而我军的炮火主要用狙击敌人向山头进攻的部队。我军前沿侦察员向吴金才报告:有一个营的敌军,正秘密聚集在一个小松林里,似乎准备在敌人炮火延伸射击时,向我山头发起进攻。
吴金才接报,喜道:“好啊,肉送上嘴来,不吃也是痴,我们就用喀秋莎‘喀’他一下。”
“喀秋莎”原是二战时苏联一支战地歌曲,人人爱唱。由于苏制多管式火箭炮是当时苏联的新式武器,它能在短时间内依次发射数发乃到数十发火箭弹,火力猛,威力大,机动性强,适用于对大面积目标射击,所以受到苏联炮兵们的欢迎,将这种苏制多管火箭炮呢称为“喀秋莎”。
吴金才果断下令开火,喀秋莎呐喊了,成群的炮弹相继飞进小松林里去,结果,没有防备的敌军一个营的兵力,竟被我军火箭炮炸得稀烂。
我上甘岭五连阵地上,仗打得十分惨烈:连长牺牲了,指导员牺牲了,排长、班长们都牺牲了,战士们英勇拼搏,面对一潮又一潮冲锋上来的敌人,战士们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拼坏了,就肉搏,就用牙齿咬,个个都宁死不屈,人人不愧为英雄好汉。最后,全连打得只剩下新战士胡修道一个人。
这时,胡修道仍然坚守着阵地,因为站在山头上,他仿佛想到背后就是伟大的祖国,他一步也不能退,一步也不敢退。
也许,胡修道感到自己并不孤独,他不仅拥有小小的上甘岭,还有强大的五圣山,还有强大的炮兵师。
也许,胡修道想到手中的轻武器显然是制止不了潮水般进攻的敌人,应当用重型武器来对付这些凶恶的敌人。于是,他拿起步话机,放声呼唤并指引我军炮火支援。他英勇无畏,大有“向我开炮”的感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气慨。
吴金才听到胡修道神圣的召唤,立即指挥炮火,按照胡修道的要求,猛烈地袭击山头阵地上的敌人。我军炮弹联翩而下,如火山暴发,雷火轰鸣,竟使敌人无法从容地向胡修道进攻,也无法在山头上立足,因为遍地开花的我军炮火,使敌军根本找不到藏身之地。
于是,敌军害怕了,敌军胆寒了,他们不得不丢盔卸甲,鬼哭狼嚎,全部败退下山。就这样,我军一个负伤的战士,利用炮火的威力,竟击败敌人成团成营进攻,创造了战争上的奇迹。
敌人久攻不下,便又派飞机前来参战。大概敌人自以为掌握着上甘岭的制空权,就肆无忌惮地贴着山头低空飞行,一边飞,一边扔下一颗颗炸弹,将我山头阵地炸得如同火盆子烟筒子。说来也巧,当时,吴金才知道那阵地上仅有胡修道一个人,以为除了胡修道坚守的阵地外,漫山遍野都是敌人,于是命令炮兵猛烈开火。
当时,胡修道呆在坑道一隅,他看到一架横行霸道的飞机,在上甘岭上空。竟然撞上我军飞来的榴弹,敌机一下子红火迸发,在空中爆炸了,满天都是敌机的尸骨,碎铝乱飞。胡修道非常高兴,对着步话机欢呼起来。
在上甘岭战场上,美军飞机胡乱撞上我炮兵的榴弹,也可说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
上甘岭战役历时43天,敌人逐次投入兵力达6万人,向这仅有3·7平方公里的阵地投掷了几千枚重磅炸弹,山头被削低2米。但是,我军指战员英勇善战,步炮协同作战,打退敌人数百次疯狂进攻,共歼灭敌军2·5万人,毁伤敌机300余架,火炮60余门,其中炮火直接歼敌占总杀伤敌军的60%左右。迫使敌人乖乖地回到谈判桌上,签订了停战协议。
鉴于吴金才在上甘岭战役中卓有战功,因此,“志司”颁布嘉奖令,授予吴金才一等功,同时,吴金才还荣获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勋章。
吴金才炮兵团在朝鲜驻防,一直到1958年才回国。
后 记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吴金才班师回国。上世纪六十代初,他晋升为炮兵师47团团长。1962年,上级又调他到炮兵学院学习三年。1965年大学毕业后,他就任济南军区炮12师24团团长。一年后,“文革”开始,他也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另册,受冲击,蹲牛棚,艰辛备至。最令他心痛不已的,有人竟扔给他一纸复员令,强迫他复员到故乡江苏省建湖县宝塔镇长春村。
于是,在非常简陋的生产队打水机房里,这位老英雄蜗居下来,他又回到生活最初起点,开始躬耕南亩。在泥水田里,他牵着牛,打一声:“呵——嗬——来——来,驾,驾!”的驱牛号子,在田野里写满沧桑。
八十年代初,党中央拨乱反正,给吴金才平了反。江苏省人民政府特地颁布文件,宣布吴金才正式离休,享受地市级待遇。建湖县人民政府聘请他任县关工委副主任。离开军队,他开辟了两条战线:一条是经济战线,他千方百计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为家乡企业寻投资,找市场。另一条是思想文化战线,他经常深入学校工厂,对学生开展革命传统教育,给青年人排危解难。因此,他名扬故乡,受人敬佩。二00三年清明时节,吴老团长因病逝世,享年八十岁。
由于家父也是1941年参加革命工作,与吴老团长相当熟悉。因此,作为晚辈,我有有幸经常受到吴老前辈的教诲。听他介绍革命战争风云,感觉那是一种高超的艺术,是不可多得的享受,也是我们党可宝贵的精神和历史的财富。通过这种忘年交的关系,我将吴老团长传奇故事记录下来,通过一定的艺术加工,目的是想通过文字定格,留给年轻人一个真实的昨天,再现我们党,我军战士们的丰功伟绩。于是,经过一年多努力,形成了这本《烽火人生》之书。幸运的是,本书初稿在吴老团长生前完成,并经老英雄亲自审阅与认可。
书稿既成,瞩目者良多。我要特别感谢吴老团长的战友,前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政委周克玉上将,为此书的付梓作出极大的努力。感谢解放军总政治部首长在百忙之中,对书稿进行审查与出版批准。感谢解放军文艺出版社领导与责任编辑姜念光编辑的悉心帮助与精心修改。感谢《元帅的最后岁月——彭德怀在三线》的作者,著名作家王春才为本书写了精彩的序言。
初稿成就于癸未年甲寅月辛未凌晨一时
二00五年五月十日改定于江苏建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