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娣子成了彩蝶,发型也跟着变了,她不再梳那好几年不变的飞机头,她抛弃了头花和大大小小的卡子,让头发自由地披散下来,再烫成大波浪,发梢直垂胸口。走在路上,大波浪随风轻摆,高高的胸脯一颠一颠,回头率比原来又高了不少。
路遇那些旧时相熟的四邻,她将头昂得高高的,胸脯挺得挺挺的,目不斜视,像模特走台步一样款款走过,她不用看都知道,那些婆娘们在她身后怎么指指点点,怎么呸一口吐沫,她心里凛然冷笑:这些邋遢婆娘丑八怪,老娘就是比你们美,嫉妒死你们。
天再热,她也会将大波浪披着,直到回到家才会撩起头发,扎成马尾。镜子里的她眉眼如画,只是左侧脸颊上两道清晰的抓痕,让这张脸由完美,一下子变成了残次品。这是她和花莲她们一帮婆娘打的那一架给她留下的遗产,她悄悄买了“芭痕灵”“换肤膏”等等,抹了一遍又一遍,但收效甚微。后来看电视上的水浒,她觉得这两道疤就像林冲、武松脸上的金印一样,成了她的某种标志,不愿意让人看到到的标志。
那次打架,彩娣子一点光也没沾上,她被一帮婆娘连抓带挠,连打带踢,直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后来还是别人叫来辉辉将她背了出去。
在床上躺了三天后,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刘所长,要不要他把这婆娘抓起来铐起来给自己出出气,结果还没等她想好,警察却找上门来传唤她。
来传唤她的小警察她认识,以前总是屁颠屁颠地围着刘所长转,以前见了她也是姐长姐短地叫。辉辉带着小警察进门的时候,她还在床上躺着,小警察说话还算客气,但也不好当着辉辉的面叫姐,直接白搭话:“你们打架的事情,对方告到派出所了,你得跟我回去做个笔录!”彩娣子毫无反应,小警察只好原话又说了一遍。
彩娣子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盯着小警察,一字一顿地说:“叫你们刘所长来!”
小警察犹豫了一下,转头对辉辉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当事人说!”辉辉竟然诺诺地出去了。
小警察进了一步,低声说:“姐呀,人家骂你,你也不能先动手啊!现在吧,这话已经嚷出去了,你们这事儿吧,刘所长他真不好出面,是他叫我来的,你跟我回去做个笔录,我们走个过场,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们刘所长是嫌我丢人了,这是要避嫌啊?!”彩娣子冷笑了一声,转头对着小警察说:“警官同志,我能迟两天来吗?”
三天后,彩娣子烫了大波浪,穿了一身腰收得很紧的连衣裙,抬着头、挺着胸去了派出所,她承认自己先动手打人,态度特别好地接受了批评和罚款。
事情平息了一个月后,她打电话给刘所长,邀他出来,刘所长在电话中压低声音说:“现在这一片子,全知道你是我的情况了,领导都找我谈话了,等这一阵风过了,我们再见吧!”
“你等得了,我等不了,你要不出来也行,帮我把户口办了就行,户口办了我一辈子不见你都行!”彩娣子第一次这么冷冰冰地跟刘所长说话。
刘所长也急了:“这户口又不是我派出所一家子管的,还有粮食局、还有街道和居委会,哪能说办就办,要是我一句话能办,不早就给你办了!”
彩娣子拔高了声调:“刘所长,我就知道,你到现在为止,就没真正给我迭办着办过!你就想拿这个事儿吊着我,好让我一直求着你,随叫随到是不是?”
“不是啊,是真的难办啊”刘所长在电话那边嗫嚅。
“难,我知道难,不难我能找你?你就说办不办吧,不办我就直接找你们领导去!”
刘所长啪地一下挂了电话,彩娣子愣怔了一下,冷笑一声,把话筒摁到了座机上。
当天晚上,刘所长又被别人请去吃饭,一下车,就见彩娣子端端正正地站在饭店门前,他想转身上车,彩娣子抢先一把拉住了车门,大声说:“哎哟,是刘所长啊!”
刘所长忙说:“上车,车上说!”
两人坐到车上,彩娣子说:“你托人,钱我花,哪个部门要是挡着办不了,只要头头是男的,你找——找我,一起跟他吃饭喝酒,我陪,陪到底!”说完一把拉开车门,径自走了。
刘所长在车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