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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洋回到山庄这一阵,差不多每天都能看见早没了人样的张得光。他现在已经完全疯了,也不再骂石洋了。他只是每次从石洋这里路过的时候,都面无表情的乐着直往里面瞧。从他的面部神情上看,仿佛他是在怀疑过去的李思秋让石洋给藏在了里面。他还像过去李思秋第一次出走时问别人那样,在大门外问过石洋几次。他说:“你看见李思秋了吗?你要看见后就叫她回来。哪怕她在外面偷了别人的男人,贷了别人的水钱,我都全认呐!……”
石洋看见他那张毫无表情的,失了常的体能与行为,还有他早已经失去了的,过去的那种功于欺诈的活力与生命力;他过去专用于算计别人的智力,已离他而去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是一副还没有被埋葬的躯壳,就从心底里对他伸出几许怜悯之心,并在心头这样对自己说:“谁知道他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这事要怪就只怪石洋吧!是谁叫他搬走的呢?张得光可是从来都没有叫他搬走过的呀!——是因为石洋从他那里的搬走,才使他很快就明显的变得憔悴、萎缩的。是因为石洋的搬走,才使得他亲爱的李思秋再一次出走呢,并从此没了踪影。因为这个,他才几乎从人们的视域里消失的。后来,当石洋和这儿的人再一次见到张得光的时候,他已像一束野草被连根拔起后放在太阳下暴晒萎蔫的。在此之前,他是将自己生命的活力与动力全押在寻求与处心积虑地实施他对别人的欺骗之中的,并由此获得欢乐。——当初,在当他所实施的欺骗又一次的在石洋的身上取得最后的胜利之后,由于石洋的一怒搬走,并由此才引发李思秋的再一次出走,这样,才使他仿佛一下子,甚至再也找不到被欺骗的对象了。对象消失了,那种邪恶的东西就再也不能继续维持和推动他的生命了。也就是说,当地球上再以没有了要他去做的魔鬼般的活计后,他这个悲微的小人,唯一还能够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只有永无休止地踏上寻找李思秋的死路上去,或者是到阎王爷那里去找寻死亡的归宿,并在那里获得他象征死亡的纸钱。
石洋见到他现在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特别在张得光问自己时说到后面那句,“哪怕她在外面偷了别人的男人,贷了别人的水钱,我都认呐”的时候,他甚至在心头这样想:“早知道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一定搬走了。”
老武那里的女人们自从石洋不再上那儿去以后,她们就十分地想念他。她们想念石洋是一个奇迹。在她们眼里,仿佛这土窑子里没有了石洋,她们就再也找不到在白沙这条街上呆下去的理由,并仿佛她们全是因为石洋,而不是为了她们自己,更不是为了武烂眼才在那儿呆的。又过去些日子,当石洋搭上从虹口下都江堰城里去的班车经过老武那土窑子的时候,发现那些女人——连同他本人都没了踪影,只有过去那几间早该倒下去了的破房子,还不知羞耻的立在那里。那天,车都朝都江堰那个方向走过好一阵之后,石洋都还在心头想:“过去我被那些丑陋的女人们包围,而她们也自愿将自己白皙的胸脯像供品那样公开展示在我的眼前,以表示她们对我的好感。她们甚至愿意将来等自己死后的遗骨一并都埋葬在我的坟墓边的臊货们、践踏了白沙河这块土地的妖女们,会到哪儿去了呢?竟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就全都在白沙这地方不见了,蒸发了。唉!但愿她们能走上一条——哪怕只有一点点光明的阳光大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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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而又宽阔的天空中忽闪出一道耀眼的光亮,那是流星燃烧时划过天空留下的痕迹,飞快地消失在广漠的天宇。
石洋瞧见那道强有力的光芒将自己的整座山庄瞬间照得通明,那些他熟悉的景物全都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那是一种如同黑夜见白昼的光亮,将山庄四周的建筑物和古朴的山林,还有四周生长着早早破土而出的草;被这一层薄薄的白光笼罩,一切皆清晰可见。
季节在不断地变换,轮回反复。那些花草、树木、白鹤、燕雀,以及诸如此类短命的生物群又一次出现了。仅仅几个月之前,它们还只不过是微小的、使人不禁怜悯的小家伙;现在,却都各自在自然界中不可抗拒的占领了一席之地。
朝阳透过坝子里稀疏的梧桐树的叶儿,折射出一束一束光芒。花台和几处地里的幼芽儿,这时候早已探出埋藏在地底的脑袋,并伸出老高,且还在发疯般的生长,蔓延;唯有河里面还是从前干涸的老样。
沙老板们那可恶的挖掘机,还像过去一样的在伤痕累累的白沙河的河心里进行着无情野蛮的摧残,迸发出狼一样的嚎叫。鹅卵石们仍然在哗啦啦的惨叫声中挣扎,连河的老底子也掀翻过来。从远处看,见不到一处溪流涌动,只能从那些严重超荷的二手车的车轮碾压之后,才能见到石头们的泪,在阳光的照耀下血一般流淌。而那些花瓣们却仿佛非要和它们过不去似的在河风中飞扬,有意地展放着诱人的芬芳。
呼呼的春风中,数不清的各色鸟儿从遥远的地方又飞了回来,它们还同去年一样在山庄的坝子里,或屋顶上、或树枝间肆无忌惮地跳跃嬉戏,并给——和使盛满鲜花的、装点得万紫千红般的山庄带来新的,生的气象。忽地,一阵狂风过后,灰蒙蒙的天空中又拥动起数不胜数的白雪。空气在急速流动,搅拌着飞舞的雪沫,并搞得天旋地转;而此时的石洋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这场雪虽然使他联想起天地变幻莫测,万物一片混沌的情景,可是,他相信,这一定是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经过那一场最后的大雪过后,之前霜冻侵袭的冬天更见不到踪影了,夜色像魔鬼一样可以让整个山林都冷得瑟瑟发抖的日子,也仿佛永远都不会再来。春天的时钟随着地球的滚动,一点一滴地朝向那个石洋已盼望好久好久的时节,慢慢地就要靠近了。它就像妩媚动人的夜色一样,在盼望许久的躁动中终于就要看见黎明的希望。当最后的春风向他轻轻拂来,树枝继续抽出动人的新绿。当空气中混杂着向往已久的春夏就要交替的气息,从石洋的脸上浮过。石洋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让人心旷神怡。
现在的石洋在阳春的三月里生活得舒适、平静,甚至愉快。
日子就这样在绿荫渐浓中过去。这时节,大自然的一切注意力,仿佛都集中于往树枝上猛长茂盛的绿叶。石洋的山庄里的那些梧桐树,前一阵还干巴巴,现在已挂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新绿。那些本来已绽开的花草,仍然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山上也早以披起葱翠般的绿装,到处生机一遍。
山外面也到来许多“踏青”的人。
平日里那些活人不怎么愿去的,看上去像暗堡一样的——死人们躺着的地方,这时候除生满毒素的野草野花外,又增添起许多纸花纸钱,并燃起缕缕刚让人点燃不久的香烟。
又过去一阵,石洋山庄外面的公路上的车儿已渐渐地多起来。石洋瞧见就知道这些大都是因为冬天在城里呆久后,上虹口去短暂旅行的人。虽然此时他心里痒痒地有要按捺住自己的意思,但越痒痒就越激动,更盼着那些游客们也能上他这里来。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生意却还是看不到起色,反倒是因为石洋又回了山庄,就又招来了过去那些吃漂勺的人。
他们仿佛从慢长的冬眠岁月里刚醒过来,就急不可耐地朝这而赶了来。石洋看见心里就暗暗的直叫苦,并止不住又一次想起他们仿佛是自己招来的,阴魂不散的鬼魅。——无赖呀!真无赖!却又只好苦苦的撑住。不撑又还能啥样呢?多的都吃进去了,还在乎这几个。别到头来神也得罪了,还把毬也得罪了。
再一晃,五月的“黄金周”又过去了。石洋虽然也跟上挣有几个,但很快又没了生意。
石洋有些搞不明白。按说,这样的好天气,这外面过上过下的车儿,怎么着,生意也不该是这个样子。过后,他亲自上了趟虹口这才搞明白,就在他过那个如同冬眠般的日子里,虹口那里面的山庄就像雨后的春笋,已一家家地从地上拔地而起。
那天石洋回去后就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人从此一天比一天焦躁。他越这样越怀念过去的日子,却又很无奈,于是他只好又一次这样想:“唉!都是漂勺惹的祸!”
“哦,白沙河。——死气沉沉的白沙河哟!”石洋站在自己住的屋子后面,站在张得光曾用手抓过自己喂狗用过的那个瓷盆的地方,眺望一阵河滩,又倾听过会儿毫无生机的、絮语般的水流声,叹道:“你为何总是这么伤心!——打起你的精神来吧!别老同我一样叹息嘟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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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石洋觉得自己就像这条河,因为他的生命,仿佛也同样是从这样一条没有生命的神秘源泉中涌流出来的,而且一直是被同样浓重的阴郁所笼罩。使得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为什么要死死地守住这个地方啊!难道我非要在这里把自己的生命耗尽?难道世界真的就这么狭小?”石洋在心里问自己,他那深沉的目光紧盯地上,本能地对一个业已支离破碎、匍匐在地,再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将这儿的生意矗立起来的这样想:“难道上苍真从此就只把我限于这个地方不可?”他在心里喃喃地问着自己:“这地方过去不就是个破败的学校,绊倒了从头再来。面对现实,放弃这里就意味着重新获得了新生。把思想的废虚留在这个不兴的地方,和从前一样,再别去管它,从这儿走出去,不留下任何痕迹!——我何苦一定要在这里苦苦地争扎呢?我为何要在啮噬我生命的痛苦之中,久久地迟疑不决,和燃烧我自己?如果我在这儿继续下去,势必将会使我的意志力完全消失殆尽,甚至会使我失去悔恨的力量!”
“这不可能!”
石洋的另一个思想在告诉自己,你不能走,你现在也没有可走的地方。你是一个极其卑微的小人,是一个抛妻弃子,同时又是一个被女人,被朋友抛弃而抛弃的无耻小人。你有什么颜面再回到生你养你的地方?那地方早已不属于你了!——你是一个让女人,让朋友和家庭唾弃的人!——哦——是的,我不能回去,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回去,我也没有脸面再回去。假若我真的要回去,我还不如就地趟下,让树上落下来的残叶,还有尘埃将我埋藏!……
石洋又一次记起自己最后一次和王笑梅在成都分手时的情景,心里翻腾着痛苦的潮水。他心里想哭,又哭不出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从结识王笑梅以来,他对她倾注的一切感情,到头来竟会是一场竹篮打水,毫无结果的空欢喜。——那时候,要不是因为她,他自己好端端的公司、那么好的家庭,何至会弄散呢?“还有我的女儿哟!——哦,我的女儿啊!自从我来了这儿以后,除开张之前那一回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上次她说是她要来看我呢,可那是怎么哪!她怎么就没有来呢?……”石洋心想的说。
石洋还记得,过去自己在热恋王笑梅的时候,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一有机会,自己就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搂住,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热切的吻。那是出于溢满对她爱的那种几近疯狂的原始本性,同时也是为给自己确证王笑梅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彻底的虚幻。而王笑梅那时候和他在一起尽管充满欢乐,声音像音乐般好听,这时候却使他比以前更加疑惑。
石洋还记得在自己与王笑梅在山庄上最后厮守的那段日子里。在王笑梅的那种令自己困惑,使自己迷惘的时候,经常让自己心烦意乱,甚至于有时候还会为此热泪横流。“唉!”他想:“唉——这个宝贝是我当初付出了失去老婆、失去女儿、失去朋友,乃至一切的昂贵代价才得到的。她可是我的整个世界啊!……”
如今石洋在很多想她的时候,甚至想起黄雅兰的时候,有时尽管会带有强烈的敌意,但一般来说,这种敌意的表情出现,都伴有阵发性与情绪上的极度亢奋。每当这时候,石洋总会情不自禁地对自己发问:“当初的王笑梅究竟是不是自己心里所爱的那个女人?她那时候看上去像一个活泼的女孩子,有时候又更像是一个小妖精。有很多时候我都生怕她竟是同我玩上一阵之后,就会带着嘲弄的微笑飞走。”而事实是这样的,——过去,他无数次地发现她那充满了野性的、明亮的黑色眸子里出现过这种表情,并让他不可捉摸。那感觉就好像她正飘在空中,像一束不知来自何处,又更不知道她将要飞向何方的尤物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现在石洋尽管在心里这样思,倒也不恨她。如果说他从此为失去王笑梅而感到悲哀,倒不如说他从心底里感到有些认同。所以,自从上次他和她在成都见过最后一面之后,石洋就再也没有去打扰过她的新生活了。“——哎!她必定还是一个没有出过嫁的少女啊!再说,难道她为我付出的还少吗?一个金子般的八年啊!到头来不也一无所获的离开了我!而且,她还连同她自己父母进城打工的那一大笔可观的辛苦钱,不也奉献给我了吗?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去恨她呢?而我在她的面前也同样应该是一个有罪的人才对。——唉!但愿她能够不负她父母的重望,遇上一个有阳光般归宿的男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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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下过好长时间的雨,在一片灰蒙蒙的晨色中,石洋起了床。
今天的黎明也显得鬼鬼祟祟的,它仿佛无颜面再见石洋面那样阴霾起自己的面孔。
娟子早已为石洋在餐厅的餐桌上摆放好早餐,石洋脸上仍满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瞧见后总没有味口,只一个劲抱怨这简直叫人难以忍受的鬼天气。中午过后,石洋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烦闷,搭上车一路往都江堰而去。,
此时已是临近夏末的时节,车刚过“二王庙”,太阳突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又一会的功夫,烈焰焰的太阳就烤得他身上火辣辣。随即他心头为之一振,在“灵岩寺”的岔路边下了车。
这里虽仍然还处在山里,但离都江堰的城区仅有几步之遥。
石洋沿着上次同王笑梅在成都分手后走过的这条弯弯曲曲地山林小道,来到一处孤山上。从这儿,他可以看见潮湿滋润、碧绿辽阔的成都平原,并在此情此景中又一次在心里勾起他对自己故乡无尽的怀念,以及相思的愁肠。他又一次的想起自己的女儿,他想:“天啊,我都快两年没有见到我的女儿呐!去年她说好了要来看我的,最后却没在来!——她现在长成啥样子了啊?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接下来他又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前妻黄雅兰和王笑梅,还有他过去好多好多的朋友。他想:“我过去的那些朋友们,他们现在都还过得好吗。王笑梅是否已经找到了如她父母所愿的归宿吗?唉!只可惜我将来大概是和他们再也无缘相见了?”
石洋刚离开山岗,轻盈的空气就向他迎面扑来,山林中全都喷放出倦怠的芬芳。它们四处弥漫,无处不在,仿佛把鸟兽、牲畜、蜜蜂和蝴蝶都熏得昏昏欲睡。
石洋现在对于眼前的这番景色,早已经熟悉了。那些点缀在他眼前的景物虽然离自己不远,他却无暇顾及,只一路往山下走,一路走,一路回头朝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成都眺望。
这天,石洋独自在都江堰的城里喝过好长时间的闷酒,直到夜已经很深后才回到山庄上,就在自己刚要进去,又在大门边转过身来往四周望过一眼,随后才慢慢地走进去。
就在石洋回头的那一刻,兴许是他想到自己孑然一身,一切都发生了巨变,使他感受到此时的自己所面临的凄凉和孤独,已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吧。
石洋回到山庄后便乘上酒性倒头便睡,醒来后竟发现外面如同白昼般的明亮。随之起身待来到外面朝高天眺望时,看见外面的山色和浩瀚的天体早已是珠联璧合,并发现繁星点点的苍穹间,一颗卫星正好在一轮满月稍微偏西点儿的当空,眨着耀眼的光芒均匀穿行。而就在他的近处,那些满山的银杏、厚薄,还有水杉树等等,都在夜幕里清晰可见。他甚至还在稀疏的梧桐树影下看见有欢快的耗儿们,正在那里嬉戏。很久没有闻到过的蝈蝈,也久违地在潮湿的地方咕咕鸣唱。
石洋望见这神话般的夜色,止不住脸上陡地就展开了久违的笑容,在心想:“啊!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好天气。”
气温仍然在一天天的上升,地球已然变成个刚从火炉子里滚出来的巨大铁丸。和前些日子比叫,气温骤然上升有十多度。城里的人,山里的人都在一个劲的直叫热。又过去些天,山庄上游的那处白果杠水电站的闸门终于启开,但只启开了一点点,但能有这么一点点就足够了,多了又怎么行呢。假如真要多启后,这还不又把生意给冲跑呐!
现在这儿的水刚好和虹口上面的水一模一样,不深,也不浅,也因此,之前河床上还成天都响个不停的挖掘机自然也早没了踪影。
石洋来到吊脚楼的边上放眼朝后面的河床望过去,心里无不振奋。他只见那河床上波光跳跃,再也见不到往日里那种凄凉的景象,并感觉这时候的河床仿佛一条沉睡已久的巨龙,只在顷刻间就恢复了它过去流金般的欢腾。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发现整个山区仿佛只在刹那间都跟着苏醒过来。人们该干活的干活,连那些猫儿狗儿们也按捺不住地干起了它们传宗接代的活。
从这个周末的第一天下午开始,走外面进山来避暑的游客就开始潮水般的往这儿涌来,一会的功夫,石洋见山庄外面又像去年一般已排起了长龙,可是,这些好看的车儿还是没有一个往自己这儿弯进来。尽管如此,石洋的心里头还是高兴的。他心想:“不要紧,等里面住不下后,到那时,就一定会有客人来的!”
天刚要擦黑的时候,山那边突然飘过来一片黢黑的乌云,随后就下起小雨来。起先雨只有芝麻那么大,然后就变成大颗大颗,外面的车跟着也渐渐地变得稀疏。
石洋瞧见这样的鬼天气,只好为自己宽心的在心里这样想:“管它呢,今天才是周末的开始。”
又一天的这天,石洋虽然晚上没能接到游客,白天却也忙过一整天,加上他刚才那一顿酒和又因为淋过一场雨,上床后便一觉睡了过去。
因为晚上没有生意,娟子吃过晚饭后,跟着也独自回了隔壁自己的家。
石洋睡过一阵醒来,感觉闲得无事,又自个儿喝过一阵闷酒,才独自去到自己房间休息。
雨——伴随着巨烈的狂风在夜色的掩护下愈下愈大。现在已不止是什么狂风骤雨了;它就仿佛是突然间打开了天河的闸门飞泄直下。
上游白果杠电站的闸门已经启到了顶高,跟着山洪也随之暴发。
屋背面的白沙河已经变成一条暴跳的黄龙,并再也承受不起如此汹涌,奔袭般的洪兽巨浪。
江面上到处都漂浮着死狗烂猫,一只还没有被暂时淹死的猪,在被冲散了的屋架旁边发出最后绝望般的嚎叫,而其它伴随着洪流冲下来的巨大的树桩,在山体和岩石上猛烈冲撞。
整个宇宙同样是一遍混沌。震耳的雷声和闪电,伴随着惨烈的狂风在慑人的呼啸,早已把整个天空撕得粉碎。
山上面一些松散的岩石,在山洪的冲刷下已经开始往江心里滚落。
江心里巨大的岩石在排山倒海般的涌流中呵呵滚动。
呻吟的白沙河,合上这儿的一切都仿佛在遭天杀的末日当中惨叫。
昏睡当中的石洋对这些都浑然不知,睡梦中他只感觉到自己一阵阵燥热。
一阵难耐过后,房子开始漏雨了。雨水嘀答嘀答的滴在他的脸上、滴在他的嘴唇上,并给他带来好舒心的凉意。
睡梦中,黄雅兰带上过去和他初恋时的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朝自己走来,随后和他热烈地相拥在一起;恰此时候,儿时的女儿石瑜带上一脸凄怜的神情朝她们跑了来,并不停地朝他呼喊着:“爸爸!爸爸!”——看她的神情,她一定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受了委屈。
哗啦啦地雨水中,王笑梅和他来到她们过去常去的大酒店,又手牵手一道走进了浴室。王笑梅轻松的脱掉衣服,石洋就站在一旁瞧着她擦试自己妖娆娇嫩雪白的身体。他一边看她擦试,一边仔细地看着她丰满硕实的乳房、柔软嫩滑的腹部、发达完美的臂部。——天呐!这个圣物般的她真的就是我的吗?
石洋忍不住的去到她赤裸的身体前捏捏她的这,又摸摸她的那,好像还闻到了留在她身上——自己的味道。
水——从她的头顶上流过,经过她的脸庞流到了她圣洁高挺的胸前,流过腹脐,在黑三角中央打了一个旋,就进了浓郁的森林不见了。
对面的山体已经开始滑坡了,山庄后面的岩石在松动,汹涌的洪水合着澎湃的恶浪以及狂风骤雨还仍啃噬般的在发挥它巨大的威力,仿佛非得把地球掀翻重新来过。最后,随着一声惊天的轰声炸响,石洋的房间连根倒了下去,并很快在骇浪中没了踪影。
石洋在地狱般黢黑的激流深处只感到冷!他紧紧地蜷缩在被窝里只感觉到冷!一阵巨浪过后,一切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金光闪闪的气泡从水的中央慢慢的浮上来,在恶浪中打了一个旋,噗地不见了。一缕无色的灵烟随着水泡的破灭,冉冉地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宇宙。
——石洋,你会涅槃在翌日的黎明。也许,你所为之奋斗,竭力追求的理想和自由的天堂,只需要再翻过一道生命的脊梁。(全书完)
作者:苏成明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
二零二零年二月最后一次修改,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