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咴咴……”
黎明的晨曦里,在八路军驻地旧址,身负十余处枪伤的枣红马站立门前,不停的嘶嘶悲鸣,一条腿由于受伤而不住地颤抖,满身的汗水和着血污,滴滴答答不停地滴落在身下的泥土地上,战马身上趴着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呼吸的警卫员刘春,血迹斑驳的战刀依然死死地握在手里……
枣红马的声声嘶鸣,如悲如泣,很快吸引了周边的群众,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眼前的情景禁不住让百姓们流下了眼泪:
多好的孩子,多好的战马啊!——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这是多么崇高的友谊、多么真挚的情感啊!虽然不能用言语交流,但你懂我的快乐,我懂你的悲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也或许,在这里,人马之间,你侬我侬,语言似乎已是多余,且苍白无力……
人们流着眼泪擦洗着刘春身上的污渍,一边又赶紧找来创伤药,给枣红马敷上,一边又默默地惦念着杨国夫司令和那些八路军指战员。
这时候,张林、云尚平等人也背着药箱、率领担架队急匆匆赶来,于是大家就迅速以荒草坡为中心,分头在周边的荒草丛中,沟渠河汊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一遍遍呼喊着杨国夫司令和同志们的名字,急切地搜寻起来。
最后,又陆续搜寻到上百个遇难战士的遗体和数十个受伤的战士。但是,却一直没有发现杨国夫司令的踪迹,也没有杨司令的任何音讯,于是大家心里不免越发地紧张、忐忑起来。
接下来,张林、云尚平组织大家一起,含着眼泪掩埋了烈士的遗体。伤势较轻的战士经过救治之后,分别分散隐藏在了骨干群众家里,有几个伤势较重的战士,张林、云尚平商量后,就安排担架队趁天黑连夜秘密抬回了五股道村,安置在云家后院隐蔽的菜窖里,由云尚平亲自悉心调理,慢慢静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见亮,云家大院里,大病初愈的云尚和第一个起来,躺了太久,不免有些头重脚轻,两腿发软。正当云尚和颤巍巍打开云家大门,猛然间就发现地上一趟新鲜的、断断续续的血点,从村道一直延伸到门前,又星星点点,向后院延展而去。
云尚和不由得心头一惊,八弟云尚平最近神神秘秘、早出晚归与八路军、老三他们往来,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见四下无人,云尚和赶紧一溜小跑,回屋拿来铁锨、扫把,沿着血迹一路铲,一路扫,扫扫铲铲,慢慢就来到了村外的野地里。
到了村外,云尚和索性把扫把一扔,在荒草间仔细地搜寻着血迹,一边用铁锨不停地铲埋。一路寻找,不觉间离开了村子一段距离。
这边的云尚和正在弯腰铲土。猛然间,就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单薄的身影,像极了荒原土岗上的鼹鼠:一会儿弯下腰来,一会儿又直起身子,只见他也在一边搜索着血迹,一边向云尚和这里走过来。
其实不用到近前,云尚和只需瞥一眼,就凭那个吊儿郎当、弱不禁风的身影,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崔家五股道有名的懒汉二流子崔启善,这家伙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嗜赌成性,听说有钱了还好吸上两口——真真不是他娘的好鸟。云尚和在心里暗骂。
大清早碰上乌鸦叫——准没好事!不过,听说这小子仗着小舅子在县城鬼子那里混了个伪军小队长,最近也是兴风作浪、支棱的不行。这么大老早,这老小子从外面晃荡回来,准他娘的又没干啥好事。
这种畜类,还是提防着点。于是站直了身子,大喝一声:
“什么人?干什么的?!”
远处的崔启善明显哆嗦了一下,稳了下心神,这才赶忙一步步晃到云尚和跟前:
“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七哥呀!吓我一大跳……看这一路的血,血糊淋拉的,瞅着蹊跷……”,崔启善一边挠着头,一边酸酸地说。
“没啥!这不……昨晚上我套了只獾子,熬点獾油。没曾想漓溂了一地的血。看着怪碍眼,就埋了埋,血光之灾呀,唉……”,云尚和慢悠悠地说。
“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呀!……”
崔启善一边重复着,一边拱拱手,于是一点一拐地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