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彻底落下,没有月亮的天空一片黯淡,夜幕降临,欧洲最大的调色盘,阿姆斯特丹处处亮起了霓虹。
这个由港口,水手、吸毒者、双性恋、妓女、过客、浪子、杀手组成的城市里,灯火闪烁,暗香浮动。
运河两侧都是二至四层的小阁楼,一至二层,是一个个连着交易小屋的玻璃门或者橱窗。
这里的真人妓女或机器姬们,正在从事着地球上最古老的职业,她们或坐或站,在橱窗玻璃后面,对着过往的游客作出种种充满暗示的挑逗或者令人诱惑的姿态。
艾曼达上扬的下巴使她显得有些孤傲,只吃了早餐的肚子在叫,她知道下午的水喝得有点多了,她那里有点憋胀。
但经验告诉她,此时最好不要离开,往往夜幕刚刚来临之后,反而是这条街生意最好的时候。
成熟的嫖客总是率先出动,他们喜欢新鲜的场地。
一个秃顶的老男人正慢慢走到窗外,狠狠地盯着她的腰身,那是一种熟悉的垂涎三尺的神情,她勾了勾手指,那个男人却龇牙一笑,摇摇头,蹒跚着离去,对面是更便宜的机器姬,这些又老又穷的色鬼只能消费机器。
自从月球消失后,欧洲的经济变得更差,那些成本低廉的机器姬便更受欢迎,这个世道,简直不让人活下去了。
她点起一支烟,看着冉冉飘起的丝缕,思考着下个月要不要跟掮客兼房东商量下,自己要换个地方。房租太贵了,这些荷兰吸血鬼,不光要榨干她的钱包,还要榨干她的身体。
两个中年男人向橱窗望过来,他们个个高大威猛,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亚洲佬,她赶紧换了个姿态,向那两个远在十几米外的男人抛了个媚眼。
果然那两个男人被吸引着走了过来,在这条竞争激烈的香街上,艾曼达对自己的招牌媚术十分的自信,
他们进门后,似乎很机警,打量着这个不大的粉红色小屋。
“HI, 帅哥们,好啊”艾曼达打着招呼。
“是准备一起来吗,还是一个一个地来”艾曼达介绍着玩法。
“你叫艾曼达?”那个亚洲人问道。
“真聪明,亚洲人真是又聪明又有钱,连我叫什么都知道” 艾曼达调侃着。
“怎么收费的,你”另一个欧洲小伙子看来更加急迫的问道。
“不贵,市场优惠价格,而且双份可以打折。”艾曼达介绍着,不能让今天第一单有任何意外,她开始搂亚洲人的脖子。
“我给你双倍价格”亚洲人冷着个脸,英语有点生硬。
“当然,两个人当然是双份喽”艾曼达轻佻地看着他,难道还想吃老娘一份霸王餐。
“我们不需要你的服务,但是会给你钱,只要你肯帮个忙”欧洲小伙子的文质彬彬与这条街的气氛很不吻合。
“我可不卖毒品,也没有神经丸,看来你们是犯别的瘾了。” 艾曼达有点失望。
“你认识这个人吗?”亚洲人按动了光屏,一个男子的图像出现。
“啊......”
“......哥”艾曼达捂住的嘴还是发出了声音。
“他在哪里?”
“你们找他干什么?”艾曼达警惕地问道。
“ 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吧,费用我照付。”亚洲人说。
“别骗我,你们是什么人?不告诉我,我哪里都不去”艾曼达提高了警惕。
“我们不是警察,但和警察差不多,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亚洲人尽量温和地对艾曼达说。
这两个人不像是黑帮,也不像人贩子,眼神里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诚恳和值得信任的礼貌。
“好吧,但先付钱,再出台”艾曼达亮出了接收码,这是出去的条件。
亚洲人输了个数额,艾曼达马上收到了钱,似乎比双份还多。
艾曼达披上大衣,他们出了粉红屋,沿着运河边走去。
谈话在欧洲之心的一个分支机构里进行,那里是荷兰最安全的地方。房间只有一束光,和他们三个人。
“你的哥哥半个月前已经死了”欧洲小伙平静的告知。
“是吗?我们已经十几年没见面了。”艾曼达用双手慢慢蒙住脸,对于哥哥的死,她并不感到意外。这个世界上,像他们这样的穷人,本来就生死无常。
“他怎么死的?”艾曼达抬起头,神情落寞。
“死于一次大爆炸”欧洲小伙再次平静的告知。
“你的真名,叫伊莎贝拉吧?”亚洲人突然问道。
艾曼达身体一振,他们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名,那是十几年前在意大利时一直用的名字。
“你们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干嘛?你们到底要我干什么?”
“这个人,你认识吗?”欧洲小伙子出示的光屏上,出现一个三维人像,那是一张高清的仿真像。
艾曼达身体再次一振,十五年前的记忆瞬间打开。
“他进了监狱,现在应该已经早死了。”艾曼达慢慢低下头。
“不,他没死,而且活得很好”亚洲人清晰地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亚洲人问。
“忘了,想不起来了”
“那我告诉你,侯赛因·伯利,对吗?”亚洲人继续问道。
“不,他是侯赛因•伊尔”艾曼达并没有忘,那个让她痛苦的名字。
“你可以不用再干以前的职业了,你的房东会退还你的所有押金,还有那些多收的钱。以后我们会给你足够的生活费用,可以住在我们给你安排的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你将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但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和我们配合。”亚洲人和悦地说。
“也许,这样......那么,好吧”艾曼达无助的抱着肩膀,她真的也无路可走了。
肖锋和阿尔卡特,安排艾曼达住在荷兰北边的一个小镇,那里挨着德国。
黑雪计划的目标就是AMY基金会。
但现实情况在发生变化,以往的特种行动,是直接消灭一些目标人的生命,让他们难以继续罪恶的计划。
但对AMY基金会这样的组织,情况似乎变得复杂起来,这并不是一个黑帮,也不是几个群体,而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全球文化派对。
东方国际联合行动组织面对的问题,就像特种部队端着电磁枪炮,冲进城市寻找罪恶的凶手,发现面对却是一场浩大的民众狂欢和群体癫狂,愤怒异常却无从下手,难以处置。
而这种魔幻文化的力量却是强大的,它能顷刻将无知的人类变成行尸走肉,它无处不在,深入人心,随时可以对理性和秩序进行攻击和毁灭,而正义却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东方国际联合行动组织面对的,不仅仅是AMY基金会这个组织,他们要面对的实际是被愚弄和利用的民众,他们已经集体丧失了理性,然而愚蠢没有建设性,却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十几亿人的非理性,足以让这个世界陷入绝望的深渊,而欧洲正在走向这样的深渊。
“擒贼先擒王”肖锋想着传统典故赋予的智谋,他这个情报战线的老兵,这次要孤军深入了,但获胜的概率不高。
黑雪计划只是计划,也需要随机应变。
艾曼达对哥哥的死似乎无动于衷,对旧日的情人也似乎并不怀恋。
这让之前设定的剧本有了较大的失真。
没有仇恨没有爱恋,艾曼达能否成为接近伯利•侯赛因地最佳人选呢?
现在谁也不能肯定,个体的人总是充满随机的变数。
原先计划的剧本是这样的,由于唯一的亲人,艾曼达哥哥的惨死,是因AMY基金会的利用和指使,那么艾曼达应该满怀深仇大恨,在这样怀有仇恨的心态下,下一步工作就容易做了,那么再次接近伯利•侯赛因后,她就有动机为哥哥报仇,而掌握伯利•侯赛因具体行踪后,国际联合行动组就可以采取措施进行狙杀,并且充分利用艾曼达揭露AMY的罪恶计划和伯利的虚伪本质。
肖锋通过与艾曼达的反复沟通,介绍了基本的事实情况,却发现艾曼达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出身叙利亚的艾曼达,认为一事无成的混账哥哥,这次却将名垂青史,他竟然为消灭罪恶的犹太国立了大功,虽死犹荣。
而伯利•侯赛因也居然从一个小混混脱胎换骨成了大人物,并能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业,成了巨富,这让曾经弃他而去的艾曼达心生悔恨和崇慕之心。
肖锋担心,如果现在让她接近伯利•侯赛因,很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暴露肖锋和国际联合行动组所有行动目标,而且可能白白给AMY基金会伯利•侯赛因找回了失散多年的旧情人,还附带赠送了不少情报。
人类的情感总是与理智相反,尤其是对艾曼达这样的在底层社会环境下生存的人,更难以把握,计划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继续包养着她?时间在一天天浪费。这可不是国际联合行动组的初衷。
无奈之下,行动组商议决定将她送往瑞士,在那里给她安排一个联合国的勤杂工作,让她自己去找机会靠近伯利•侯赛因,这样也许能为国际联合行动组创造机会,找到伯利•侯赛因的行踪和纰漏。
伯利•侯赛因从不在街头和餐厅出现,他每天的行动路线也极不规律,从不固定住地,最近的情报显示,他曾在希腊海边别墅住过一段时间,便再无踪影。
除了出席重大的国际场合,他都会录制视频讲话,作为一般光媒影像进行播放,几乎不接受任何采访。
国际联合行动组希望能够在揭穿AMY基金会所有的光环和骗局之后再出现伯利•侯赛因的死亡,这才是行动的根本目的。
否则简单的击杀只会让他成为一个外星英雄和烈士,而第二个爱莫娅外星文明使者依旧会随时出现。
这显然是非常困难的行动,无疑需要巨大的偶然性,而偶然性是很难靠等待获得的,创造偶然和等待必须同时进行。
于是,艾曼达开始了在联合国的勤杂工作,那是一份对各国驻联合国机构人员房间,进行打扫和维护的保洁工作。
AMY基金会与联合国办公群同在莱蒙湖一侧,相距不过500米。
安排艾曼达进驻联合国之后,仅仅一周,期待的变化发生了。
每晚19点正,迎着日落的阳光,一个只穿着三点式比基尼,带着灰色墨镜的女郎就开始了莱蒙湖畔的慢跑。
从联合国办公群起步,经过AMY基金会大楼,沿着湖边的沙地和草坪,2公里之后,她会从岸边直接跃入湖中,一个曼妙的身姿,开始在金色的湖面浮动着,她优美的双臂划着水花,从2公里外游回联合国办公区的岸边,然后芙蓉出水般的上了岸,每天如此。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来自联合国内,神秘女郎那浑身散发的青春气息和运动节律,让不少下班的男人拎着包停步驻足。
8天过去了,似乎没有异常。
12天过去了,仍然毫无异常。
第16天的黄昏,从AMY基金会的顶楼,投射出一束目光,追踪着比基尼女郎的身影。
“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可能是旁边联合国的内部人员,每天都在湖边运动”
“身材不错,联合国的?好像有点眼熟?”伯利•侯赛因站在望远镜架后说。
“了解一下,她是谁?如果没有精神问题,替我约见一下。”
“好的,我们去调查一下。”助手马上答应着。
“要偶然接近,不要透露我的名字。”伯利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