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二月四日,农历腊月二十二,晴。
今日立春,我的泰山青年挑山突击队正式成立了。搬运索道驱动轮给了我启发,让我懂得团队的力量是无穷的。对我这个队的成立,爹一直持反对态度,怕我走上歪路。我觉得我们这一代挑山工有责任为建设泰山贡献自己应有的力量。泰山青年挑山突击队不属于我自己,属于所有队员,属于整个泰山。
——摘自岳清亮挑山日记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九日,农历正月初七,晴。
今天,爹把老岳家的挑山传家宝交给了我,我正式成为老岳家第六十五代挑泰山传人。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一名普通的泰山挑夫,在我肩上,不仅有一副挑山的扁担,还有一份责任和挑山人应有的一份担当。
——摘自岳清亮挑山日记
春节前后,金豆子山村里发生了一些不大正常的事。这个春节,无论对谁来说,过得都不消停。
村代销处的代销员王满意,因鞭炮和滴滴锦脱销少挣了钱,媳妇和他抬杠抬了好几天,弄得他整个春节都不消停。一九八0年,村里把元君庙前院稍加改造当了代销处,这一年村代销处就包了干。这两年,每到春节王满意总得进些鞭炮和滴滴锦,可是卖得都不好甚至滞销,剩下的鞭炮卖不出去,一压就压多半年。村里谁家手头都不宽裕,打个酱油醋都舍不得多花那二分钱,谁买些鞭炮和滴滴锦烧钱玩啊。这个春节倒好,进来的鞭炮和滴滴锦小年那天就销售一空,媳妇催促王满意补了两次货,两次都卖断了。这原因,不是村民有钱了,而是村民高兴了!村民一高了兴,再难,喝盅小酒、放挂火鞭,这钱还是能挤得出的。一听说要土地承包到户,很多村民连九毛八一斤的猪肉都多割了一二斤,别说一毛五一挂的鞭炮了。岳清明和岳清亮的初中同学小桂子,就是年前那个年纪轻轻就得了全村五好社员奖状的王金桂,一家把一大包至少二十挂鞭炮包了圆,还让他小兄弟在大街上两挂接起来放。这么好的商机,王满意竟然没抓住,媳妇算了算,至少得少赚五六斤猪肉钱,五六斤猪肉得过个富裕年,媳妇能不和他急吗!王满意他媳妇挺恶骚,骂人连王满意去世三十多年的老姑奶奶都捎带上,大年三十就不给王满意做饭吃,把王满意气得趴在酒缸沿上就着盐粒子一口一口地舀酒喝。
没想到的是,这个春节连老队长牛德田过得也不消停。在金豆子山村,春节期间,亲朋好友、一家一户有相互请酒喝的风俗习惯,不管贫与富,丰与俭,通常从大年初二到正月十五,都要在家里摆几个小酒场,往往是你请了我,我得还礼再请你。请完了酒,就该开始下地干活了。往年这十多天,是老队长最忙的时候,社员们争着抢着请老队长去家里陪客人,其实都知道,什么陪客人啊,就是为了巴结巴结老队长。老队长人很实在,到哪一家都不空手,怎么也得夹着两棒子原装的泰山老白干,有时候还外带两盒金鱼牌香烟,把个老队长弄得整天捞不着回家,光泰山老白干就搭上好几嘟噜。今年倒好,老队长乖清闲,除了几个知己亲戚,没几个请他喝酒的,早就买好的三嘟噜泰山老白干用了不到一嘟噜,晒了老队长的台。为这个事,老队长又生气又憋屈,很不消停。
最让人纳闷的是,这个春节队里的农业技术员吴福祥也那么不消停。不知怎么回事,吴技术员今年一下子成了家家户户床头上的黄面窝窝,社员们都排着队请他喝酒,都忙到他应付不过来,有很多时候一天要喝两场,快赶上村里德高望重的老支书张大来张大拿了。关键是这个喝法让他的胃受不了,胃病一下子就犯了,他能消停才怪呢。老队长觉得这事很不应该,把恶气发在吴福祥身上,心里说:没想到,你这个王八羔子,也有今天。吴福祥家庭成分高,能写会画,那年摘帽后,成了队里的农业技术员,这人为人很老实,很本分,干么么在行,人缘又好,谁家有忙他都去帮。按理说人家帽子都摘了,再称人家王八羔子多不合适!再说,人家又没招你没惹你。老队长说了那话又后悔了,在心里给人家道了三四回歉。
谁知,村里的一位孤寡婆子,就是岳清亮一个本家五服上的三奶奶也跟着不消停。三奶奶听说要包产到户,心里直嘀咕:要是真那样办了,俺孤家寡人地可怎么混啊?今年春节,她没有一点过年的心思,连一根芫荽都没买。您不消停就不消停,干么还给老队长添麻烦,三天两头上老队长家里跑。那天晚上老队长刚端起饭碗放到嘴头上,她又来了,非得让老队长给她作主不可。老队长因今年喝酒这事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放下碗,给了她一句:“俺说俺的亲二婶啊,俺自己的事都不听使唤了,你说的那事俺更管不了……您别再上俺这里跑了,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只要有俺在,就不会把你给饿死,麻利地喝碗糊豆回家睡觉去!”
这个春节最不消停的得数岳清亮家。
岳光武用棉被盖了,倚在坑头上,发着牢骚:“非得建,非得建,非得建立什么自己的挑山突击队……这是关系到姓‘公’还是姓‘私’的大问题……”
清亮他娘过来给岳光武向上拽了拽棉被,问:“今天要准备什么菜?”
“别打岔……这孩子都是你惯的!”岳光武来了气。
“别生气!医生可有话,你这病就怕生气。”清亮他娘端过药碗放在床头边的窗台上。
岳光武出院后,就一直在家里静养,看起来好了不少,可医生说有点瘀血内积,留下了后遗症,岳光武时不时地感到浑身疼,平时得吃些中药来调理调理,光郝大芳送来的三七根就用了好几包。人家郝大芳会说话,每次送来三七根总是说挑山闲了捎带着刨了点。这话谁也不相信,刨那些三七根得在泰山里转悠多半天。
光病就够岳光武受的,岳清亮还整天惹他生气。
岳光武尽管落下一身病,可也算是光荣退休了。按照岳光武的意思和安排,老岳家上推八八六十四辈子祖上流传下来的挑山传统,要交给了他的大儿子岳清亮。这两天岳光武整天地嘀咕,你说这个岳清亮,好好的接你的班挑你的山就是,你干么非得建你自己的什么泰山青年挑山突击队?是阿,岳光武当然也建了挑山队,可那是生产队里的副业,二老爷那话,是上头恩准了的,说到家那是公家的事。岳清亮这个队是个人的,性质不同,这叫什么……不是乱扣帽子,这可不是小事!岳清亮的泰山青年挑山突击队不光建了,都已经拉进了二三十号人。这么大的事,岳光武当然得当真和他生气,一生气病就加重,这个岳清亮还不让步,他爷俩从大年三十,杠到大年初六,弄得一满家子没捞着过个肃静年,你说消停不消停?
大年初七,岳光武把岳清亮的大舅、二舅,岳清亮的叔伯二大爷、三大爷,连老队长牛德田,都请了来喝酒。
岳清亮负责酒桌上把壶,岳清明负责用锡壶在火盆上温酒和端菜。那天,岳光武专门嘱咐岳清明要多打些酒,那时二斤半地瓜干子换一斤泰山二锅头散酒,岳清明从王满意铺子里足足打了六斤半地瓜干子的酒。
还没开喝,清亮他娘就先过来嘱咐:“今天都给俺少喝点,别和去年似的,有些人喝得知不道自己贵姓,把俺的瘸瓮子给碰了个豁口儿。”看来,清亮他娘是话里有话啊。
岳清明知道,这是岳光武对岳清亮发起了全方位的围攻啊,今天都把二舅给请来了,看这阵势,这一回,岳清亮就是死不了,也得扒层皮儿!
客人都到齐了。岳光武从床上下了地。
酒桌上,岳光武先啦了两句过年的呱,就进入了正题:“清亮啊,大过年的,不是我批评你,你说你建那个什么什么……挑山突击队……”
岳光武还没说两句,就被清亮他二舅就给截住了:“俺说姐夫啊,这事你就差了吧,井里的蛤蟆、山里的老鼠,你才见多大点天啊!你整天呆在家里,不知道外边的事,人家安徽早就单干了……俺说牛大队长,你看看你是怎么领导咱这个队的吧,今年春上,说不定就得有吃不上饭的……清亮,你也是,好好的事你咋呼个么啊,恐怕人家不知道,跩个什么劲啊……这事啊……俺觉得这样,清亮这个什么队……对外别说单干,队里要是提一点呢就提给他一点,要是不提呢就算完,就这么办!这不,老队长也在这里坐着,你还怕么?”
二舅没说两句话,就拐带出仨人的毛病!
老队长只顾抽烟,不吱声。老队长知道清亮他二舅那熊脾气,说多说少的呗,又是大过年的,人家才不计较哩。
在金豆子山村,清亮的二舅是个出了名的二性蛋,还好喝两口,逢酒必喝,逢喝必多,喝多了就闹事。他嫌累,不挑山,岳光武就找管委李主任说了说,让他干了个防火员。他整天穿着破军装、带着红袖章,在山里转悠,专门协助检查盘道、庙堂的防火,别看他这差事小,手里的权力可不小,他让你烧香你就能烧,不让你烧香你就不能烧。别看他二性,还挺仗义,只要遇到闹矛盾或打架的,他必得上前问个究竟、劝劝架,一般来说他先震上一句:这泰山能是您俩打架的地方吗!他劝架一般就三句话:乍听起来你俩都有点毛病啊,一个驴腿劈到两下里去没个好东西,再打架俺就没收您的洋火。遇到这种评理劝架的,谁还犯得上再多惹闲气,谁还敢再胡扯啰啊!特别是外地来还愿的,更不和他计较。
没想到平时那么凶的二舅,今天说话这么软和。
这一下,岳清亮可就来劲了,赶紧把酒倒得满满地:“我得敬俺二舅两盅子。”
说完,他爷俩啁啁啁,三下五除二,就啁出来一小壶。
岳清明边温酒边寻思,今年俺娘那个大箩瓮子能保住就算是不孬咧!
岳光武和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真没想到,这么难办的一个事,叫清亮他二舅这一下子,就都给弄消停了。二舅劝架真是劝出水平来了。
别看岳光武在岳清亮建青年突击队上不好再多说什么,可他还得表个态,这是少不了的。
“清亮,你给俺记住一句话,山再高,往上攀,山总得有个顶;路再长,上前走,路总得有个头。咱挑山人不怕山高路远――这不是俺说的,是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你是咱老岳家挑泰山的传人,俺得把这好好传给你,你要牢记。”岳光武开始表态了。
岳光武自己端起盅子,一大口把酒喝干,把个空酒盅子攥在手心里,继续说:“只要有泰山在,就饿不死咱挑山人,咱挑山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胡来。俺和小鬼子扒过骨碌,和国民党动过攮子,和还乡团抓过毛,别忘了咱是怎么翻身的。咱挑山的原来是个么,咱挑山人在自己的山上受人家的欺。现在咱挑山人在泰山上说句话都叮啊当地响,恨不得当半个泰山的家,谁还敢小瞧咱!你是你二老爷的徒弟,要记住你二老爷的话,千万不要打泰山的歪主意,不要想着让泰山变成咱自己家的聚宝盆,咱要守护她,敬仰她,更别让人给糟蹋了,你可不能向你师傅脸上抹灰!你还得明白,挑泰山不能急功近利,咱挑山人永远别想混成一个大地主。就是在山顶上给你放上一大堆金元宝,依着你去挑,你也不一定挑得来。哪怕就挑一趟泰山也得有足够的力气,你光有足够的力气不行,还得有足够的精神头,有足够的撑劲,有足够的耐性,你挑上一回、挑上一天不叫挑泰山,你要一挑就得是三十年、四十年。从祖上到俺这里,挑泰山哪个都不下四十年――这是今天你爹我说的话,你听就听,不听就罢。”
岳光武是把一辈子想说的话都给倒撸出来了。
谁知道,岳光武倒撸起来没完没了,继续说:“老二,把里间屋里东墙上那根担子和东坷台里那块石头拿过来。”
岳光武说得那根担子和那块石头可都是老岳家的宝贝疙瘩!
岳清明拿过来那根担子和石头。担子用一个长长的青布袋子套着,石头用一个红布袋子装着。岳清明拿出来用毛巾抽打掉灰尘,把担子竖在里间门旁边,把石头放在抽屉桌子上。
等岳清明放好了,岳光武才继续说话:“清亮啊,这是咱家的传家宝,这根担子比俺的年纪大,这块石头比你的年纪大。担子俺就不说咧,让俺说俺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这石头俺知道,俺爹走的前一年,泰山上来了一个青岛的小画匠,俺爹给他领路在山上转悠了十七八天,又是写又是画,来到南天门门楼后边关帝庙,看到倒在墙跟的石碑上有关老爷的相,人家就磨墨贴纸带捶打,把关老爷的样子给替了下来。那小画匠还让俺爹给他去火车站门口邮筒里放过几回信和包裹。临走那天,俺爹把他送下山,到了火车站,他从挑子里拿出一块石头掂量来掂量去,和俺爹说:老人家,我还得去菏泽,这块泰山奇石太重不好带,您老人家就拿回去作个纪念吧,记得这是个难得地好宝贝,千万别弄丢……您都看看,这石头真是不一般。”
岳清亮岳清明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吱声。其实,兄弟俩早就偷偷摸摸拿出来看过好几回了!
这是一块泰山原石,四十多公分长,二十多公分高,整个外形酷似一个“小泰山”!上头南天门、十八盘、玉皇顶、瞻鲁台、日观峰,月观峰……几乎样样都有,四平八稳,真神奇!关键是那石头苍劲雄浑,刀刻斧砍一样的筋骨,就像把泰山放到模子里磕打出来一样。
“……俺爹临走时,专门嘱咐俺,这担子不能丢,咱挑山人就得像这根担子,有担当;这石头也不能丢,咱挑山人心中不能没有一座泰山……没再多说,就走了。”岳光武说着,眼看着泪就要掉下来。
那竖在里间门子边上的担子,其实是一根一人多高的扁的细木头杠子,黢黑油亮,瓷实地连个蚂蚱纹都看不见,它站在里间门口,就像一位沧桑又尊贵的历史老人!
这时清亮他二舅插了一句:“俺听大河表叔说过,这担子是咱泰山上独有的一种叫什么……护山棘的树根做的,长在石劈罅里,很硬,用刀砍都砍不动,还挺有韧劲,挑起货物来颤颤地。别看它细,能挑几百斤呢……你看看,油光光的老皮都多厚了……据说武松打虎用得那个梢棒就是这个么做的。”二舅说得很认真,把俩眼都立睖了起来!
岳光武有点上酒,脸上发了红,可还是没完没了:“清亮,你二舅说的话也得好好寻思寻思……今天,俺当着你舅和你大爷的面,把这两个宝贝交给你,你要好好保存,剩下的你自己去掂量。”
岳清明原以为会对岳清亮发起围攻,可今天,就是一个传家宝交接仪式啊!
不过岳光武真不该喝酒,医生说过的,可他今天偏要喝,说这一辈子就再喝这一回了。
岳光武的话句句响当当,沉甸甸,岳清亮敢不听吗?连岳清明也得好好记着。
岳光武又要和老队长碰一个,老队长能让他再喝吗!
岳光武不喝酒,就又朝着人家老队长表态:“德田啊,别怪俺多嘴,咱还得说说队里的事。他二舅头先说的也是,这阵子老百姓说么的都有,兄弟爷们连吃饭都是个事,再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个来头。你也是咱队里的老人,给兄弟爷们操心快二十年了,人心是杆称,这心你就得再多操两天……上边有这个政策,不是挺好的吗,咱还怕什么呢?”
“咱有什么可怕的?该办就办。”老队长也表态。
“得赶紧办了,不办不行了!老百姓等不及咧……再说,节气不饶人,眼看就要过正月十五,过不了几天就到惊蛰了,惊蛰不耕地,要误三两日,要违误了农时,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个当队长的可不好交待啊。”岳光武一上酒,话就有点稠。
“估计这事快了,听说过了十五,张大拿就到上头开会……这事就只等张大拿一句话咧。”
听老队长这么一透露消息,在座的都来了兴头,岳清亮趁机倒满酒。
“老二,把你娘叫来,你也来,喝个全家福……”不等岳光武发完话,清亮他娘早端着催饭的海带丝来了。
这时,大街上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大家就着这欢快喜庆的鞭炮声,共同干了个全家福!
其实,这个年,岳清明过得也不消停。按学校里说的,春节前岳清明就该到镇上报到,开始为期半年的定向实习。可年前镇上没让去,叫在家里听通知。过了年,正月初八开班,还没给个信儿,岳清明能不急吗,能消停的了吗?
好在没几天就接到了通知,岳清明当天去镇上宣传办公室报了到。宣传办尚主任一听岳清明的资历,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是青末了文学社社员,发表过好多文学作品,还获过什么文学创作奖,就立马拍板,让岳清明直接当上了宣传干事,按级别,宣传干事可是副股级,后来听说有的同学干了三年还没弄上副股。人家尚主任是党委领导,分管组织和宣传,双天官,说了算不说,还这么雷厉风行。
没想到的是,上班头一天,尚主任就给岳清明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岳清明你是山里人,很朴实,就是这个说话……以后要注意……多用普通话,你是科班大学生,对你来说这不是件难事,在以后工作和交往中很重要。比如‘俺’啊‘俺’的,这是一个朴实的泰安方言,表现出咱泰山人的纯朴、实在,可这个‘俺’有时指‘我’,有时指‘我们’,很让人费解。再说,以后你从事新闻报道工作,那样说有时也不太合适。现在毕竟已进入了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连镇长都学习交谊舞、英语、开汽车,和国际接轨,你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更要跟上脚步。”
岳清明能不明白吗!领导这是对他心贴心的关照啊!
从那天开始,岳清明把“俺”改成“我”了,不光改了“俺”,连其他一些金豆子山一带的方言土语,也给一块改了,先别说什么和国际接轨,至少得跟得上镇上的大形势,得和镇上大环境接轨啊。
更没想到的是,尚主任当天就给岳清明压上了担子,在报到的当天岳清明就开始了进村采访。那时正值镇上全面铺开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工作,岳清明这个宣传干事从此就忙得不亦乐乎起来。
事后,党委办公室的王秘书私下里和岳清明说:“领导对你很认可,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这种专业人才,这种人才还用实习吗,到时候直接安排就是。”
王秘书人实在,鼓励岳清明好好干,说岳清明的才能器重、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