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四月十九日,农历二月二十,晴。
今天,有几十位种菠菜的村民驼着菠菜去镇上上访,情绪还很激烈。辛辛苦苦种得菠菜,价钱上不去,喝了菠菜汤,让谁也会心疼。我不能强调任何理由,没能为兄弟爷们服好务。这关系到下一步发展蔬菜生产的大问题。
――摘自岳清亮挑山日记
调整了土地,了却了困扰家家户户多年的心事;完成“三提五统”,村里多年遗留的问题得到解决;菠菜长势喜人,经济田一片丰收景象。金豆子山村二000年的春节,一片祥和喜庆。
正月十五前后,村民几乎都在菠菜地里忙碌着。
农历二月二十,早饭后老队长来到村委还没打开办公室门,就听里边电话铃声一阵紧似一阵,他急忙开门进去接起电话,一听,一下子蹲在了椅子上,又立马起身打开大喇叭,没让刘欢唱到“该出手时就出手”,就对着话筒喊起来:“岳清亮书记,听到广播后赶快到村委来,有急事找。”
岳清亮急忙火速来到村委,其他村委委员也都赶来了,老队长在院里作出安排:“刚刚接镇上电话,上百名村民驮着菠菜去镇上上访,堵了镇政府大门……俺和清亮、福祥去镇上,贵忠你几个快到菠菜地一一做村民工作。”说完立马拉出自行车,和岳清亮、吴福祥一起向镇上奔去。
三人还没来到镇政府大门口,就见那里挤满了人。只见大门里外放满了自行车,一大片驮篓横七竖八堵在大门口,地上散落着一堆一堆的菠菜,村民们咋天呼地,正围着尚镇长讨说法。
尚镇长一看岳清亮来了,立即把岳清亮叫到旁边的传达室。不一会儿,尚镇长和岳清亮从传达室出来,尚镇长对村民说:“乡亲们都静一静,得容我说句话,今天乡亲们来,就来对了,镇政府一定给乡亲们想办法……”
村民们根本不给尚镇长说话的机会,又乱咋呼起来,“说一些没用,镇长你就直说怎么办吧……”,“当时动员俺家家户户种菠菜,俺老本都花进去了,不见回头子……如今喝了菠菜汤……”,“当初,你岳书记可是说了的,卖不掉菠菜就找你,这几天你却来了个小鬼不见面……”
镇长继续说:“乡亲们听我说完,今天大伙带来的菠菜镇上安排食堂按高于市场的价格全都收下……”
“俺今年建了三个大拱棚,全种上了菠菜,现在地里至少还有两千斤,这些可些怎么办?”村民林培森咋呼起来。
这时,岳清亮挤到人群当中,向村民们拱了拱手:“先请兄弟爷们原谅,我这几天确实没给大伙想出多好的办法,这两天我先后去了寿光、良庄北宋蔬菜大市场问行情、找销路,可情况都差不多,夜里刚回来……刚才镇长说了,今天带来的菠菜镇上全都留下,那我代表乡亲们谢谢镇长啦。我也给兄弟爷们表个态:从明天开始,我把兄弟爷们的菠菜全包了,价格……可是……今天什么行市?”
“一块钱二十斤……五分钱一斤。”
“这样,从明天开始,俺把大伙儿棚里的菠菜全收下……大伙儿说个价格……”
“俺算了算,按两毛一斤还保不了成本,回个本钱就知足!”
“俺按……四毛钱一斤全收!”岳清亮明确表态。
“别说四毛,三毛也行啊!”有村民不相信。
“就四毛!说定了。明天一早,俺去菠菜地头和大家伙见面。”岳清亮说得很坚定。
“好……一言为定,谢谢领导咧……”镇门口一片喝彩和掌声。
……
其实,从年前,菠菜的行市就不稳。村民们看到菠菜价格一路上升,心里美滋滋的,可就是不出手,生怕菠菜继续涨价吃了亏,涨到六毛时盼八毛,到了八毛又盼一块,村里来的收菜的都收不满车。俗话说,泰山老头长得怪,价格越高越不卖!说得应该就是金豆子山村。春节一过,西南风一刮,拱棚里菠菜长势更加喜人,一天就长出好几指。这时岳清亮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感觉不妙。赶紧催促中间商来收菜,可人家说等等再说。这一等不要紧,菠菜大量集中上市,价格急转直下,由八毛降到六毛,由六毛降到四毛,降到两毛,降到一毛,竟然还降,最后降到几分钱一斤。有的卖不掉,整车倒在路边沟中,这一下,不少菜农喝了菠菜汤。岳清亮比村民们着急得多,连续几天在外边跑销路,无奈,市场谁也左右不了。谁也没料到,村民们这么着急,竟驮着菠菜到镇上去上访。
岳清亮和老队长几个回到村委,立马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
“清亮,你今天做得对!可是……一句话说出去了,要落到实处,可就难咧!”老队长是真替岳清亮着急啊。
“俺算了一下,除去早先卖出去的,眼下至少还有上百个拱棚没有起菜,一个棚按一千斤算,那得十多万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再说现在这行情谁还收菠菜啊,卖上一车菠菜还不够运费!听说良庄北宋那边菜农直接拔了菠菜喂牲口。”吴福祥说。
“清亮你表态也忒快,不寻思寻思,许的价格还这么高!”张贵忠说。
岳清亮挽起两手,两眼直看天花板:“俺答应兄弟爷们收菜,也不光是现场逼的,俺这两天就有这个打算。头一年种蔬菜,村民就受了挫,今后再怎么发展?村民不上访咱也得当成大事办。好在有部分菠菜已经卖出去了,俺估计也就还有十来万斤,应该说不是个大数。毕竟是一部分村民的事,村里不能担这个账,我自己来处理,明天贵忠叔和吴会计帮俺一下就行,老队长你们盯盯春耕生产。吴会计你现在想办法给大毛蛋郭玉凯打电话,叫他立马下山。俺现在就出去借钱……”
岳清亮正要起身,王金桂骑着摩托进了院,他把摩托放到屋门口,直奔屋里来,进屋就从包里掏出两捆钱放在岳清亮眼前桌子上:“这是两万,算是我借的,明天我再去取。好呆别挫伤了兄弟爷们种菜的积极性,上个项目不容易……这就是市场经济。”
岳清亮连个谢谢也没说,示意吴会计收起钱,自己打了借条给王金桂,王金桂装起借条就走人。
农历二月二十一一大早,岳清亮、郭玉凯、吴福祥一块来到菠菜地。昨天上访的村民早已等候在地头上。
岳清亮让大家靠近了,说:“菠菜市场行情历年都不稳,和种粮食不一样,今后大家都要多长个心眼。现在得想办法把咱的本保住,这两天俺就想和兄弟爷们商量商量,俺按四毛一斤把大家伙的菠菜收过来,兄弟爷们就是不上访俺也得办这事……”
郭玉凯上前插了话:“是这样,五天前清亮哥就叫俺在泰山上把大小宾馆饭店跑了个遍,这些宾馆饭店和清亮哥共事十五年,一听说咱的菠菜是这么好的日本大叶品种,人家都表态,反正都有山地窨子,放个十天半月没问题,送多少要多少,俺和人家统一定得运到山上五毛一斤,本来俺队上也应该抽点协调费用,可清亮哥不同意,说那一毛就算是给兄弟爷们补贴半天的工钱。俺挑山队现在剩下不到二十人,实在没能力给大伙儿搬运了,这就麻烦大伙儿自己运到山上,反正自己的菠菜去哪里也是卖,兄弟爷们大都挑过山,也不是什么难事,谁家真有困难就和俺说。俺已和各宾馆饭店说好了,一会儿登记每户的姓名我好说给人家。”
岳清亮补充一句:“这样就是每斤菠菜五毛钱,每户每天可送一百五十来斤,多半天的功夫,多出的一毛算是兄弟爷们半天的工钱。”
“只要能把菠菜卖出去,还给这么高的价,上山送送菜这是应该的,反正我们都挑过山”,“咱错怪人家清亮了!清亮别和咱一般见识”。村民们说着,一一把名报给了郭玉凯。
岳清亮又对大家说:“这个办法也只是应应急,不是个常法,以后还得靠咱自己多长个心眼,多跑跑市场。这次去寿光、良庄让俺开了眼界,人家那里全是大棚蔬菜,品种多,一年三作三收甚至四作四收,一个大棚一年弄个好几万,完了这事我带大家出去学习学习。咱得争取十天内把菠菜处理完,接着还得把茬子倒出来,农技站陈老师说了,今年咱能种三茬菜,这季赔了下季补。”
“这事也怪咱没抓住年前的机会,咱还真得出去学学……”大伙说着,各自去了。
……
眼看就就到清明节,泰山上游客多起来,每天进山三四万人,盘道上又一下子多出来上百个挑山的,山上山下开始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