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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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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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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山寨的男人们》连载

第一十九章 家丑不外扬

阳光不再像冬天那样吝啬,照得鳌山寨油菜花更加金黄。

已经出了节,文理带着个女人回来了。

这几天,鳌山寨吵翻了锅。大家一见面,就叽叽咕咕摆一大气。

三凤见不得这种龌龊事。她觉得,不管男女,只要有了家口,就不可以再沾男男女女那些事。文理带女人回来的传闻,她听得够多了,只是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山,你兄弟跟你带了个女人回来呀?

三凤嫂,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人家另外找的。文山有些迟疑,显然不情愿说。

文理把秋红当什么了?三凤义正辞严,说,不行,我这就去找他。

文山包装好三凤家的土鸡蛋,搁在摩托后的箱子里就去阻拦。没拦住,文山无奈地吼:三凤嫂,你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火上浇油?三凤不服,文山,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黄三凤火上浇油的?我去浇水,跟文理洗脑壳!

文山地坝里,和往常一样热闹。

跟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我们鳌山寨马上发展乡村旅游了!

说话的是秋红,神采飞扬,根本不像遭遇了伤心事的人。三凤觉得不对,难道文理带了个女人回来是谣言?

乡村旅游?我们鳌山寨有什么好游的?陈灭水冷冰冰地反问秋红。

灭水老辈子,不哄你,都是文山说的。

三凤听秋红说得那么肯定,便对鳌山寨的未来充满了热望,说,我相信秋红说的不假,我们鳌山寨,不说游,随便往哪里一站,一眼望出去,到处都是风景。

秋红好几天没看见三凤,很热情地招呼她坐。

小时候,听我爷爷说,鳌山寨还驻过兵。文烟杆笑得还是那么幸福,抽了一口烟又补充道,还有石船的传说。

曾龙生才不管什么驻不驻兵和传不传说,只要不挖泥畚土,有吃有穿有耍的,才觉得安逸。他问秋红,搞乡村旅游是不是就可以不种粮食,像退耕还林一样,由国家给粮食和补贴?

你是贫困户,当然可以做梦啰!三凤听不惯曾龙生说话,就讥诮他。

文烟杆沉浸在鳌山寨旅游开发的憧憬里,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吹得唾沫星子横飞:上回开会,王书记不是亲口说了鳌山寨要搞开发吗?还要搞个什么独占鳌头,就是为了乡村旅游,还说是乡村什么兴。

乡村振兴。陈灭水补充完,突然记起什么来,愁眉苦脸的。秋红察觉到了,就问:灭水老辈子,鳌山寨发展旅游,你不高兴?

我……不是不高兴,我怕出大事。

莫听他的,秋红。曾龙生讨好秋红,故意跟陈灭水对着干,说,他陈灭水哪一次不是想烂我们,这不准那不要,一会儿出大事,一会儿有危险,怕我们贫困户又好耍又发财。

这回,陈灭水不想跟曾龙生争吵,冷静地说,鳌头是神,不能再动了,动了,莫说烧纸,就是烧真金白银都不会灵。

除了拜鳌神,逢年过节,我都要多烧一堆火纸,为的就是求鳌神保佑一家老小。

文烟杆这么一说,曾龙生猛然觉得,自己倒这么多年的霉,恐怕就是逢年过节没给鳌神烧纸?他不敢说出来,怕陈灭水指责他。

秋红跟公公文烟杆意见不一致:估计火纸烧了也是白烧,要是鳌神真能保佑我们,我想,我也不至于遭人嫌弃。

三凤终于等到秋红说自己的事了。她靠近秋红,说了几句悄悄话,就牵着秋红的手离开了。

三凤和秋红一走,曾龙生就像个跟屁虫,紧跟慢跟地跟到三凤地坝边,看见两个女人往屋头钻,才犹豫了。去,既怕人闲话,又怕三凤不答应嫁给他;不去,秋红肯定就成了别人的女人。拿不定主意时,二莽子和王大牛从他家那块田的田埂上过来了。

噫,两个老光棍是不是在联手打秋红的主意哟?曾龙生不放心,扭头往文山地坝那边走。不料王大牛黑起良心喊他,说要跟他商量事情。曾龙生心想,这种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关键要看哪个手长,先抓到手头的,就是赢家,坚决不同意商量。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站着等他们。

曾烂龙,你娃早就没杀狗卖了,还不准备打点儿零工啊?王大牛焦急地看着他,说,我担心你今年脱不到贫啰!

曾龙生根本不想脱贫,只要有人一提起这事,他就冒火:脱什么贫?未必脱不了贫,还要我的命?少管闲事,老子心里烦躁得很。

二莽子不怕他发火,有时还可以灭他的火。

曾烂龙,脾气还不小喔!二莽子用眼角斜视着他,说,你有事找兄弟伙,兄弟伙就该有求必应,估计,这样的交易不长久喔!

于是,曾龙生换了一套表情,耐心听他们说事。

王大牛和二莽子想多抓点儿收入,今年好把贫困户这顶帽子摔脱,来商量曾龙生,合伙买一台小型多功能手扶耕田机,既方便自己犁田,又可以出租挣钱。曾龙生不想脱贫,就没想脱贫的事,硬说自己没钱,买不起。

二莽子的苦口婆心遭泡了汤,脸一黑,语气就有点儿凶:曾烂龙,你龟儿不争气,帽子摔不脱,我和大牛儿的脸往哪儿搁哟?

哎,这两天不说这个事,我遇到点儿麻烦。

你一个烂龙,还有什么事把你麻烦死了?二莽子语气稍微平和了些,你说,说出来,兄弟伙帮你想想办法!

曾龙生犹豫再三,最后终于说了。

二莽子眼睛一眯,脑壳直甩,什么也不想说。

王大牛觉得好笑,拍着曾龙生的肩膀,心存善意,说,烂龙,人家秋红就是嫁不出去,也不可能嫁给我们这些没有出息的货色,所以你事先要想好,不要到时候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人不人、鬼不鬼的,下不了台。

对王大牛的提醒,曾龙生不置可否,却暗自决定托三凤帮他打听打听。

这天傍晚,文山母亲突然大发脾气,把盛满稀饭的碗往地上一推,稀饭飞溅,碗开了花。文山愣愣地盯着母亲,秋红紧缩着脖子,斜眼偷看着她,文烟杆佝偻着的背突然伸直了,小孙女吓得不敢哭出声来。

你疯了?文烟杆凶神恶煞地吼她。

我没疯,是有的人疯了,欺负秋红啊!

文山和秋红明白,一定是文理的事让母亲知道了。两人短暂相视,什么也没说。

文烟杆越听越糊涂,看了看文山,又看了看秋红,心想,秋红好好的,谁欺负她了?难道是文山?文山从小就胆小怕事,从不惹事生非,现在跑摩托、送快递,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欺负秋红?

文烟杆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着。

文山母亲开始哭起来,还不停数落:你个老东西,怎么就不管事,让文理带个小妖精回来,这不是欺负秋红是什么?

文烟杆还是不懂,皱着眉,一双老眼左右搜索,没发现任何异样,吼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文理送那姑娘回她家去了,这是欺负秋红?

秋红见不好收场,只好把事情说穿。

去年年初,文理借口女儿要上幼儿园,不让秋红出去。秋红疑心文理有了外遇,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几场。暑假,她带着女儿去见文理,这姑娘正好跟他在一起。秋红气火了,去抓那姑娘,却被文理推出门外。因为怕公婆怀疑,秋红带着女儿在宾馆住了一周,才心灰意冷地离开了那座让她伤心的城市——广州。

事情走到这一步了,我也没想再相互伤害,所以,我们约定了离婚。文理带着那姑娘回来,我又提醒文山,不能把离婚的事告诉你们,怕你们伤心。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们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冷静对待,毕竟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

秋红说完,已经泪眼婆娑了。

文烟杆气得嗓子眼冒烟,把烟杆一扔,咬牙切齿地说,要是那姑娘敢再进我文家的门,我就打断她的腿。

你老癫了哇,该打哪个的腿?文山母亲哭着吼他,是自己的人不争气,逗猫惹骚搞出来的事呀!

文烟杆要文山打电话,喊文理马上回来把事情弄清楚。文山生怕把事情闹大了,弄得满寨风雨。他不敢打电话,坐在桌子边按兵不动。文烟杆气火了,把烟杆捡起来,朝文山打过去。这时,文理闯了进来,烟杆脑壳飞到他脚背上。

哎哟,你们……

文理见气氛不对,就往卧室溜。文烟杆拿着半截烟杆,指着文理,气势汹汹地问,你想把这个家搞散,是不是?

不是我想搞散,是有人想把我那个家搞散。

秋红明白,文理不过是说文山乱搞。女儿上幼儿园,是文山用摩托接送的。农闲季节,秋红总喜欢坐在文山摩托后面,其中有两趟都是孤男寡女的,自然招惹了些闲话。

文理,都到这个地步了,用不着再说东道西,请给彼此都留点儿面子,留点儿活下去的借口和勇气。秋红抹掉满脸泪水,说得那么真诚。

文理不再说什么。

夜,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宁静。

只有母亲,还在偷偷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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