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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凤，刘腊月上回跟曾龙生打过架，你还送稻谷给他？文山母亲认为不值得。
妈，这有什么？人不跟挨临接近的有矛盾，未必跟外星人有矛盾？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如果什么都往心里去，我估计装不下，而且这样活着也累。
秋红说得对，我们鳌山寨的人，没有深仇大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争吵吵也是正常的。有困难，互相帮，送点儿粮，情意长噻。
嗯，三凤，给曾龙生送粮，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听见王利民的声音，大家都吓得不敢说话。
听文山说，你们非贫困户帮助了曾龙生，应该受到表扬。可我不放心的是，你们这样做，会不会助长他的懒呢？
感觉王利民没有责怪的意思，三凤又活跃了。
王书记，我们怎么可能喜欢懒人呢？可是，如果曾龙生一家脱不了贫，就影响整个鳌山寨脱贫噻。有几个人愿意长久戴着贫困这顶帽子？再说，人家曾龙生现在长志气了，送他的粮食，他说今年收获了就还，还称了秤，记了数的。
有志气，鳌山寨的人，个个有志气！
王书记，听说你儿子考得好喔，应该上清华北大吧！
王利民看了一眼三凤，笑着摇头，哪里，没那么厉害，听我老婆玉竹说，我儿子填报的人大，不知道能不能录取。
什么大人啦？文山母亲侧着耳朵大声问。
人民大学，不是大人。秋红贴近母亲的耳朵，大声说。
王利民离开文山地坝，到大石坝搬迁房曾龙生家去看看。
他打开砖仓，说，兄弟，这下吃不愁了。
曾龙生乐呵呵地，笑着说，王书记，我现在终于明白，人有了志气，人家才会信任你，以前他们怕我，现在不一样了。
你做得对，暂时借，丰收了就还。人嘛，就要活出人的样子。离开砖仓，王利民提起了另外的事。兄弟，听陈灭水说，前几天和最近几天，你都往承包地里钻，好像不是找东西。
曾龙生马上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兄弟，其实你不说，我也应该猜到了。从明天起，我们鳌山村就着手成立农业合作社，包括租土地。由于地界不清楚了，土地要重新丈量，并要逐一核对。
曾龙生只好如实交代了。
王书记，前几天，我把承包地的界石撬了，想趁这个机会多得些钱。哎，要是再晚几天，我也不会干那种缺德事。因为心里不踏实，这两天，我又把界石移回去了。说话时，曾龙生一脸羞愧。
曾龙生，你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王利民对着他笑，曾龙生倒认真检查自己，没发现有瞒着王书记的事。
王书记，我真的没有事瞒着你了。你那火眼金睛，把我曾龙生都照成透明的人了。
王利民似乎闻到了荷花的清香，微闭了双眼，像在享受满塘荷香的样子。
种莲藕好哇，一到夏季，满塘荷花飘香，最能吸引游客。
曾龙生终于明白过来，王书记是说鳌山寨的几个老堰塘种有莲藕。
哦，王书记，你是说天坑和其他几个堰塘里的莲藕？那都是我无意间种的。
那时候蓝狗子还在，冬至过后，曾龙生卖了狗肉回来，遇到南门外村的猪儿经正在挖藕。因为曾龙生赖皮，猪儿经不想跟他打招呼，低着头只管挖。
曾龙生站在田埂上，眼睛盯着猪儿经，自言自语说了句，藕炖狗肉好吃。猪儿经听见了，直吞口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脸堆笑地走到田边，要曾龙生跟他留十斤狗肉，还要预交订金。曾龙生想要些免费莲藕，故意说狗肉供不应求。猪儿经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读得懂曾龙生的心思，忙把挖出来的十几斤藕统统送给了曾龙生。
曾龙生是懒惯了的。那些满是稀泥的藕，也没洗，一背回鳌山寨，就全部扔进了天坑。这些陷在泥塘中的宝贝，第二年夏天，长满了大半个天坑。
蓝狗子喜欢荷花的清香，跟曾龙生商量，说冬天到来之前，把藕挖些出来，扔在其他堰塘里。于是，两人齐心协力，就把鳌山寨的老堰塘种满了莲藕。
原来也有蓝狗子的功劳。王利民说完，沉默了许久，那神情，定是想起了蓝狗子。接着，他又说，现在搞乡村振兴，发展乡村旅游，这些荷花一定要留起。兄弟，这几口堰塘，我建议你也来承包，肯定能挣钱！
那我就成老板了？曾龙生脸上掠过从未有过的惊喜。
当老板为什么不可以？你承包一口或者两口，用租给农业合作社的土地租金当承包金，应该差不多吧。
曾龙生开始担忧，说，挖藕不是好活路，又冷又费力。
兄弟，现在挖藕用机器挖，速度开，省时省力。
曾龙生恍然大悟，哦，那我愿意承包，可是，我是不是一定承包得到？
放心，我们首先满足贫困户。
半月后，鳌山寨观光农业合作社正式挂牌成立。曾峰、刘腊月、文山、陈灭水等成了社员，曾峰任合作社法人。文山和曾龙生承包了鳌山寨所有堰塘，成为专门种植莲藕的老板。
2017年那个冬天，鳌山村正式摘掉贫困村的帽子。
没有了贫困户那顶帽子，曾龙生感觉这个冬天更温暖。他忙碌着，今天卖莲藕，明天卖狗肉。
曾龙生，不要累死了，歇一会儿！
陈灭水正在给天坑周围的果树施肥。曾龙生挑起一挑藕，从天坑的梯步走上来。他把那挑藕搁在水泥路上，伸直腰板，想跟陈灭水说几句话。
我看，国家的政策就是好，曾龙生也当老板了。
灭水，我才刚刚起步，哪里有你们收入大哟。上个月，卖了两条肥猪，把王书记借给我的猪钱还了，现在又买了三条小猪。我的日子真正要好过，只有等明年了。
曾龙生讲起这些，一脸的幸福。
吔，曾老板，这个冬天发财要发安逸哟，你莫惹得人民医院住的全是红眼病人啰！
曾龙生美美地笑着，幸福地看着三凤，说，哎呀，哪有那么夸张喔，灭水，我现在不过是一分钱的老板，哪里赶得上你们啰！再说，要不是你们帮我，我也可能走了蓝狗子那条路了。
嘿嘿，曾龙生，说句老实话，不过你现在确实有出息多了，好好生生干，好日子还在后头。三凤说着，又想起打造独占鳌头的事了，就问，曾龙生，听说开了年就要打造几个景点，其中包括独占鳌头，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曾龙生故意不提这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半个字。陈灭水坐在干干净净的水泥路边，专心抽他的烟。为了引起他俩的注意，三凤把打造独占鳌头的事重复了一遍。
曾龙生不好意思再支吾其词了，眨了眨眼睛，说，三凤，鳌头本来就该打造一下，恐怕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影响？上次你们不是吹得神乎其神的，还说爬上去了就要肚子痛，还说鳌头是鳌山寨的山神，如果动了它，就不会保佑我们了？我看，放风收风都是你们，到时候因为打造独占鳌头，我们真的得了什么报应，就来不及了。三凤本来不信，却因为大家吹得玄乎，也有点儿担心。
一阵风吹来，虽有些微凉，但缭绕的烟雾终于被打发了些走。
陈灭水把烟头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要紧不慢地说，到时候大家再商量嘛，现在看来，真正保佑我们的，不是神，是人，是党和政府，是王利民，是村干部和驻村干部，给鳌头烧纸，应该是靠不住的。
三凤见陈灭水开始动摇，就什么也不说，提起装肥料的尼龙口袋就走了。
曾龙生看着三凤的背影远了，对陈灭水说，女人就那脾气！
这脾气不好吗？那你还想着你老婆回心转意，想她回来？
嘿嘿，陈灭水，这就叫没有的总想有哇，有了的就嫌弃！
曾龙生说完，用沾了不少稀泥的手摸出手机，打电话找文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