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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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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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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不落》连载

第七章 不能谈恋爱

吃过午饭,张向阳向教室走去。

韩冬梅出现在前面的拐角处,手里拿着几本书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张向阳没在意,径直往前走,越走离韩冬梅越近,越近越感到不太自然,因为韩冬梅一直在看着他。

当走到韩冬梅面前时,张向阳出于礼貌向她点点头,并微微一笑,算是男女同学打了招呼。这个时期的男女同学好多都是这样打招呼的,他们很少说话,有时甚至连点头都没有,假装没看见就过去了。

见张向阳主动与自己打招呼,韩冬梅喜出望外,脸不知不觉就红了,嘴角动了几下,想说话没有说出来的样子。

张向阳一直往前走,就要走过去了,韩冬梅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地说了一声:“你等一下。”

张向阳木呐地站住,回头看着韩冬梅,好象在问是叫我吗?见张向阳站住,注视着自己,韩冬梅反倒大胆起来,勇敢地向张向阳迈近了几步,紧闭着嘴举过手中的书,满脸通红地说:“这是送给你的,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张向阳愣住了,没有明白韩冬梅的意思,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我找了几本英语学习资料,可能对你有帮助,希望你好好学习。”

韩冬梅见张向阳没有动,红着脸解释,她太紧张了,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微微发抖。

哦,是这样,张向阳好像明白过来,看着韩冬梅满脸通红的样子,他也紧张起来,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谢谢你!”张向阳本能地脱口而出,但却没有接过韩冬梅的书,从来没有女同学给自己送过东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又这么突然,他没有勇气接过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拿着吧!”韩冬梅有些着急,眼神里透出命令和哀求的神态。张向阳赶紧走过去,不知怎么就接过了书,本能地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见张向阳接过了书,韩冬梅的表情顿时灿烂起来,好象终于完成了一项十分沉重的任务,如释重负般转身跑了,她没有回教室,而是顶着午日温暖的阳光,一直跑出了校门。

张向阳望着韩冬梅远去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他有些麻木,大脑仍然一片空白。猛然间,他赶紧向四周看了看,观察一下有没有人看见,有没有人看见自己和韩冬梅在一起的事情。

这是本能。

冤家路窄,李春生正在前面,满脸冷笑地注视着他,他看不懂李春生的表情里包含着什么内容,但这肯定不是什么友好的神态。

既然已经有人看见了,那就大大方方的吧,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不影响韩冬梅就行。张向阳横下一条心,装做没有看见李春生的样子,极认真地翻了翻韩冬梅给的书,是高中英语,还有一本是讲义,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这本讲义就是“老师”。

张向阳感受到了韩冬梅的细心和对自己的关心,有些热血沸腾,又有些激动,还有些信心百倍。

他心里热呼呼的。

“挺激动的吧?”

李春生终于按捺不住地走过来,阴阳怪气地对张向阳说起了风凉话。

张向阳感觉到了李春生的不友好,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污辱,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张向阳没有办法,也不想和他纠缠,只好装出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看了他一眼,微笑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想走。

“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校花啊!只有城里的生活才能盛开这么娇嫩艳丽的鲜花。”李春生的脸上表现出既羡慕又惋惜的样子,一会儿,又转变成一副尖刻的面孔:“都到了赠送礼物的地步了,够快的,怎么勾搭上的?”

这句话太刺耳了。张向阳连怼他的话都不想说,因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跟他也说不明白,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他加快了步伐!

“看不出来呀,老实巴交的还有这心路。”李春生仍然不依不饶地追着张向阳冷嘲热讽,好象不把张向阳与韩冬梅的事情弄个底朝天决不罢休、绝不心甘的样子。

“我们没有什么。”

见李春生不依不饶,张向阳不得不说话了。他耐心地向李春生解释,想求得他的理解和体谅。

“是啊,是没有什么,谁说你们有什么啦!”

李春生耍起了态度,还气呼呼的。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应该吗?你不要想的太复杂。”张向阳十分严肃认真而又理直气壮地解释。

“是没敢想太复杂,我都看不明白了还不复杂?”

李春生见张向阳硬起来,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阴阳怪气、心有不甘地回应着:“我就是不明白你们两个是怎么勾搭上的?这个世界还让不让人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向阳扭头快步走进了教室。但李春生仍然在后面喊:“农村的土坷垃就别想吃天鹅肉啦。”

李春生还没有尽兴,觉得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心里着实不痛快。

正在这时,袁卫兵骑着自行车进了校门,他眼前一亮,赶紧冲袁卫兵走过去。来到车棚,袁卫兵正在锁车,李春生神秘兮兮地走到袁卫兵身旁,小声说:“张向阳跟韩冬梅搞上了。”

袁卫兵停住正在锁车的手,抬起头审视地看着他。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李春生以为袁卫兵不信,进一步保证。

“胡诌白咧。”袁卫兵声色俱历地说。

“刚才你没看见,就在那——”李春生用手指着前面拐角处表现出铁证如山的样子:“刚才俩个人可亲密了,还交换礼物了呢。”

李春生瞪着自己的小眼睛,指指点点地告诉袁卫兵,那神情别提有多认真了,还煞有介事地不断提醒道“我可告诉你,这可是真的,张向阳这小子看着挺老实,可不是个好东西,他对韩冬梅没安什么好心。”

袁卫兵本能地看了看李春生手指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突然之间出现了不耐烦。

“除了窥视别人隐私你还会什么?”

袁卫兵喝斥李春生,忍无可忍的样子。李春生见袁卫兵不信,心里很着急,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袁卫兵已经头也不回地向教室走去。李春生望着袁卫兵的背影,不甘心地喊:“爱信不信。”

袁卫兵开始并不相信李春生的话,他不相信张向阳会有这样的事情。但听到后来,特别是听到李春生说是刚才亲眼所见,他有些相信了,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所以向李春生发了脾气。可又一想,同学之间是不能在背后胡说八道的,所以,他不想再听李春生说下去,自顾自地向教室走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韩冬梅给张向阳送学习资料的事儿很快就在八班传开了,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离谱。后来又从八班传到了全校,像风儿一样快,众口一词地传说:八班有同学搞对象啦,是一对很漂亮的男同学和女同学。

这个功劳一定要算在李春生身上,他对这件事情太上心了,不余余力地在同学们中间广为宣传。

现在学校里男女同学很少来往,要是谁和谁有了来往,那就很可能让别人猜疑成是有了感情关系,这是作风上出了问题,这可是最见不得人的事情。

同学们对这种事情都很敏感,也都很惊奇。

男女之情,人皆有之。就是在不断被批判、被唾弃的形势下,仍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惟,时不时传出些儿女情长的“丑事”,还有更甚者而为此徇情的。有的人感到不可理解,儿女之情竟可以用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哎呀呀!

张向阳感觉到了周围同学们的议论,也感觉到了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他有了压力,但他更担心韩冬梅,她会不会更有压力!更加烦恼呢?让他倍感欣慰的是韩冬梅倒满不在乎,时不时跟同桌同学马静窃窃私语,喜笑颜开的样子。马静竟然也变得很兴奋,是她知道了自己好友的秘密而与好友共同分享这个秘密?还是被韩冬梅的兴奋所感染,因为好朋友高兴自己也高兴呢?

杨祜发现了张向阳的沉闷,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关于张向阳和韩冬梅的事情,他很震惊,但不相信。不管是真是假,他认为中学生是不能谈恋爱的,就是男女同学之间来往也是不正常的,小小年纪谈恋爱是不严肃的事情,在不懂得感情的时候谈感情就是对感情的亵渎,再者说了这么好的时光不好好读书就是罪过,时间不都耽误了吗?

中学生谈恋爱是天大的错误。

杨祜看着张向阳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为他难受,他终于忍耐不住,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一段话:

“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尽快忘掉;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尽快结束,这才是一名不愧为时代的阳光青年。”

张向阳正在漫不经心地看书,杨祜恭恭敬敬地把写好的纸条放在他的眼前。张向阳拿起杨祜递过来的纸条,定睛细看,品味着字里行间的寓意,当他明白过来纸条上写的意思的时候,气恼地瞪了杨祜一眼,就再也没有说什么,那决然的样子让人感到好像永远不会再理杨祜了。

杨祜看着张向阳出呼意料的神情变化,一下子傻了眼,竟不知如何是好,他感觉到张向阳生气了,恼怒了。自己做错了吗?该怎么办?杨祜束手无策,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但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吗?杨祜是个执着的人,也是个敢于说出自己观点的人,如果张向阳真的被男女同学的事情所拖累,杨祜认为自己应该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张向阳。

我们的任务是考大学,就是不能谈恋爱。

下午放学,几个同学仍然一起结伴回家,不同的是不知为什么,今天几个人话都少。特别是张向阳,一路上提不起精神,心事重重的默默往回走。杨祜时刻注意着张向阳的表情变化,心里盘算着如何打破僵局,他知道,张向阳一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管立新历来就是不爱说话,给人的感觉总是郁郁寡欢,遇到今天这样沉闷的场面,他就越发沉闷。

管景春是个傻大个,大家从小就这么叫他。也许身高体胖的人都性子直,反正管景春是这样。刚走出县城还没多远,管景春就憋不住了,高门大嗓地冲着张向阳问:“有人说你搞对象了,是吗?”

几个人天天在一起,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但管景春的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里打了个霹雳,其他几个人都愣住了,就连张向阳竟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回答。

这句话来的太突然,太直接,场面僵住了,谁也没有说什么,一阵沉寂。管景春看到这种情景,也僵住了,不知应该怎么再往下说。

杨祜听管景春这么一句话,着实吓了一跳。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管景春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但转而一想,他又觉得管景春问的对,就是要说个明白,不管是谁,犯了错误就要承认,要知道错在那里,犯了错误大家要帮助,不能袖手旁观。

管立新“噗嗤”一声笑了,他是被管景春这么一句愣头愣脑的问话逗笑的,不爱说话的人要是笑起来也挺让人怪怪的。见大家没有说话,管立新慢条斯理地数落起管景春:“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什么叫搞对象,多难听,象个有文化的高中生吗?谁这么糊涂把大好时光放在男同学女同学的事儿上,就是有也应该叫谈-恋-爱。”

“算了吧。”张向阳突然发火了,“谁看见我搞对象了?你看见了?跟着瞎起哄。”

张向阳冲杨祜瞪眼,他没有在意管立新的表现,反而乘机质问起杨祜来,他还在记恨杨祜对自己的不理解,别人不理解可以,你杨祜不理解就是不行。

“谁瞎起哄了?”杨祜当仁不让,“这是你自己的问题。第一,大家都在这么说,无风不起浪,你要自己想清楚,别耽误自己的学习。第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要正确面对,赶紧放下思想包袱,好好学习、理解我给你的字条。”

杨祜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下去,憋半天了,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坚决说,说到底。这就是杨祜,他不管张向阳怎么发脾气,他要把自己对事情的观点说出来,至于听不听那是你的问题。

“不瞎起哄给我写小纸条干什么?你没脑子啊!”

“你自己在众人的目光面前被压抑的抬不起头来,我们不应该关心你啊。”

杨祜反戈一击,而且是念念有词。

“关心可以,误会不行。”

张向阳斩钉截铁地反驳。

“到底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只有你自己知道,用不着跟别人生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杨祜仍然不依不饶、寸步不让的样子。

“我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了你们,请不要再这么无聊下去。”

张向阳义正词严地向大家宣告。

“我的态度也非常明确地告诉了大家:坚决反对中学生谈恋爱,谁谈恋爱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自己,谁谈恋爱我就看不起谁。”

杨祜激烈的语言,怒发冲冠的表情,竟让张向阳一时无言以对。杨祜把压抑在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以后,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就象暴风骤雨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见张向阳和杨祜俩个人都平静下来,管景春又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也反对上学搞对象,我支持杨祜。”

这回管立新又被吓了一跳,他怕把张向阳再次激怒,赶紧补充说:“对事不对人,我们争论的是对事情的看法。”

张向阳见管景春支持杨祜,本来想借机再发一阵牢骚,但管立新这么一插话,他还真没法再闹了,只得闭上嘴不言语。

“我也反对上学搞对象。”

老蔫管立新得便宜卖乖,乘机也冒出来一句。真是希奇,也许这是管立新第一次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还这么直白、勇敢。

“父母让我们上学,是让我们来学知识考大学的,不是让我们来搞对象的。学习不好,耽误前程,无所事事,愧对父母。”

管立新也乘机宣泄了一番。

在他们三个人的轮番围攻下,张向阳只能沉默不语。

见张向阳不说话,其他三个人也暂停了议论。张向阳见状,赶紧抓紧时机对他们三个人进行解释:“实际上真的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韩冬梅为什么要给我送学习资料。”

“你真傻呀,为什么给你送不给送我?如果你真不明白,让我来给你答疑解惑?”

杨祜马上就地反击张向阳,并对张向阳继续进行警示,还真有点指点江山的样子:“这还真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告诉你韩冬梅为什么送你学习材料吧,是她对你有意思,有想法,最起码也是关心你,懂吗?别揣着聪明装糊涂。”

“杨祜说得对,杨祜说的对,这就是搞对象的前兆,你要走桃花运了。”

管景春好像受到了杨祜的启发,不管不顾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管立新沉思着,见没人说话了,突然说到:“那太危险了,真是太危险了。”

管景春一愣,疑惑地问他:“怎么危险?”

管立新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看了看杨祜,又看了看张向阳,见几个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才放心认真地解释说:“这要是真搞对象,不是,这要是真谈恋爱还能考上大学吗?一心不可二用啊,肯定是要影响学习的,考不上大学谈恋爱也是白谈啊!太危险了,现阶段谈恋爱太危险了,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杨祜听到这里怔住了。

张向阳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的,他盼着赶紧放寒假。放假了也就解脱了,也就能够安心预习功课了。当然,韩冬梅却是另一种心情,她总觉得在放寒假之前还要做些什么,做什么呢!怎么做呢!她不知道。在校园里,在教室里,韩冬梅这几天明显话少起来,心事重重的女孩都会有这个阶段。

韩冬梅真是怕放假,放假了就看不见张向阳了。虽然自己给了张向阳一些外语学习资料,张向阳也接受了,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但这能说明什么呀!自己什么也没有表白,张向阳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反应,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应该怎么继续下去呢?

韩冬梅心里七上八下的。

真巧,下午放学,张向阳一个人回家了。

韩冬梅喜出望外,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呀!机会难得,韩冬梅下定了决心,她要进一步发起进攻,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要和张向阳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说个痛快。

姑娘冲动起来很果断,很大胆,很主动。

她在前面等着,等着张向阳越走越近。不管怎么着,这个时候的韩冬梅豁出去了。

有了决心,就会有行动。

韩冬梅勇敢地迎着张向阳站着,好像在明白无误地告诉张向阳:我在等你。

张向阳正急急忙忙往前走,猛一抬头,突然看见前面的韩冬梅,一时竟慌了神。他突然明白了韩冬梅的用意,她说不定真的是想和自己谈恋爱?怎么办?张向阳紧张的心就像吊在嗓子眼了。继续往前走,不行,会发生事情的,让同学们看见就更说不清了,已经不容张向阳多想,韩冬梅近在眼前了,而且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硬着头皮往前走吧,怕什么,天塌不下来,他这样鼓励自己,同时,张向阳还是不自觉地偷偷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人,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张向阳越走越近,韩冬梅的心也越跳越厉害,虽然下定了决心,但终于能单独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同学时,仍然涨红了脸,羞答答的、手足无措地慌了神的样子。

“我请你去看电影!”

韩冬梅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张向阳听见了,心情越发紧张,张开嘴冒然地回答:“我没有时间。”

就这样回绝了女生的邀请,而且声音很生硬,下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张的气氛让人无比难堪,张向阳不知不觉地挪动了脚步,继续向前走。韩冬梅无限尴尬地站在原地发愣。

等韩冬梅猛醒过来,张向阳已经走了过去。看着远去的背影,姑娘突然着急起来。

“你为什么拒绝我?”

韩冬梅冲着张向阳的背影大声喊。声音随着冬天的风吹了过去,但却没有吹回男生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走?”

韩冬梅呼唤着,想把心仪的男生召唤回来,但张向阳的身影越走越远,他已经不想再回答什么了,他就是要这样决然地拒绝女生的邀请,虽然他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女生,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权利。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挥荡着杨祜的声音:坚决反对中学生谈恋爱,谁谈恋爱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自己,谁谈恋爱我就看不起谁。”

张向阳越走越快,他恨不得赶紧跑回家,尽快把压抑甩走,尽快让韩冬梅脱离烦恼。他大步地向前走着,他压抑着自己的愧疚,一个劲地在心里说:对不起,我是个农村的穷学生,真的不能和你交往,我没有这个条件,更没有这个资格。

韩冬梅呆呆地矗立在冷风中,全然没有感到冬天的寒冷。她的心几乎要碎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主动邀请男同学,就这样遭到了冷漠无情的拒绝,她不能理解,她难于想通,这到底是为什么?沉重的心情让姑娘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脚步,这漫长的冬天该怎么度过?

走了老远,张向阳停下脚步,回头向后望去,他知道,这里已经不可能看见韩冬梅的身影了,就是因为看不见韩冬梅的身影,他才敢停下来向后面望去。你骂我吧!不,你恨我吧!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让错误再错下去,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耽误你美好幸福的前程。你是城里盛开的鲜花,我只是农村的一块土坷垃。

你是美丽的,你的未来生活也应该无比美丽。

第二天上学,张向阳紧张地等待着韩冬梅的出现,他一宿没睡好,不知道韩冬梅怎么样了,不知道韩冬梅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但有一点他知道,韩冬梅一定很难过,一定会恨自己,他为韩冬梅担心。

他盼望着韩冬梅的到来,因为他心里挂念着她,想早点知道她的情况;他害怕韩冬梅到来,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韩冬梅终于走进了教室,低着头,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声不吭,漂亮的杏仁眼变成了红桃,脸上的光泽换成了阴云,她肯定是彻夜未眠。

张向阳心里无比难受。

韩冬梅愁眉不展,同桌马静也默不作声。她好像明白好朋友的心情,不愿意打扰她,同她一起承担这份痛苦吧!

张向阳不忍心再看韩冬梅,他在心里不断地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把话跟她说清?为什么就这样拒绝了人家?让人家多难堪啊!都是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个关系,可自己也是太紧张,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处理啊!请你不要难过了,我不是真心的要让你这样,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张向阳心事重重,无精打采。杨祜敏感地觉察到了张向阳的情绪变化,但他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是不是自己对张向阳的批评太重了,张向阳难以接受?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太不对了。不会吧!张向阳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变成这样沉重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杨祜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自己的好同学心事重重而忐忑不安。

杨祜终于忍不住,捅了一下张向阳,小声劝说:“别这样,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见杨祜和自己说话,张向阳难为情地冲他笑了笑,但终归笑得不好,脸色反而更压抑、更难看。

“别多想,这没什么。”

杨祜尽量地表现得非常通情达理,非常理解、非常知己地劝说着。

张向阳仍然双唇紧闭,没有说话,他心里的疙瘩仍然没有解开,他知道就是不能谈恋爱。

下午第一节课,张向阳意外发现自己的书箱里多了一个笔记本,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什么。他不敢把笔记本拿出书箱,而是先小心地看看周围同学们的动静,见没有什么异常,特别是杨祜,正自己看书呢。张向阳放了心,偷偷地打开笔记本,扉页上面赫然写着:

“送给我最喜欢的男同学”。

没有落款,是不好意思还是故意倔强?

张向阳心里清楚,是韩冬梅送的。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偷偷观察韩冬梅的动静。韩冬梅也正埋下头,偷偷地向后观察着张向阳,脸红红的,带着一种执拗和挑衅的神情。

张向阳赶紧放下笔记本,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地躲开韩冬梅的视线,开始看书。

实际上,杨祜观察到了一切,他心里有数了,他要开展拯救张向阳行动。

谁也没有想到杨祜会和韩冬梅在一起,在这个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们俩个怎么会在一起?当李春生偷偷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祜确实和韩冬梅在一起。

他们俩个躲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认真地谈论着什么,很严肃的样子。李春生觉得这个世界被颠覆了,难道是个人都能和“校花”挂上吗?李春生永远也不能理解,实际上是他永远也理解不了这个世界,永远也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永远也不能理解自己不愿意看到的这一切为什么总要发生?

杨祜和韩冬梅在谈什么?谈张向阳的事情。杨祜不愿意张向阳再这样沉重下去,他不愿意。他要行动,要帮助好朋友解决这个困难。他找到韩冬梅,主动和她谈。当杨祜看准机会,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截住韩冬梅的时候,韩冬梅吓了一跳,十分惊讶而又不可理解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

韩冬梅几乎是惊恐地脱口而出,怀疑的眼光里透出对他行为的不理解。

实际上,杨祜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他也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大着胆子找到了韩冬梅,他心里不停地嘀咕:自己掺乎这样的事情,韩冬梅接受吗?会不会骂自己?

杨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了帮助张向阳了断思想包袱的行动,并准备好了被女同学骂的可能。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的,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

“因为张向阳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由我把他的真实想法转告给你。”

看着韩冬梅莫名其妙的样子,杨祜终于说出了自己找她的目的,当然,心情是紧张的,而且有点语无伦次。话说出去了,韩冬梅依然没有说话,不知所措的样子。杨祜见韩冬梅没有明白,鼓足了勇气继续解释。

“请你理解张向阳,因为他尊重你,所以不能承诺你什么。”

杨祜又补充了一句,然后,观察着韩冬梅的反应。韩冬梅的脸色是冷漠的,表情是凝重的,而且是不耐烦的。

“他是个农村的学生,他必须好好学习,不然他没有生活出路,只能修理地球。”

“我影响他学习了吗?”

韩冬梅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低沉而压抑,在杨祜听来这是一种对他不信任的质问。

“我是说你们两个现在不是一种人,你是城里人,他是农村人。”

杨祜尽力地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韩冬梅终于沉默了,心情复杂,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是张向阳让你来的吗?”

杨祜一愣,赶紧解释:“我做的不对吗?你们两个需要沟通,需要理解,不然你们两个都不好受。”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一句话,杨祜又愣住了,真的,张向阳为什么不亲自来沟通。

“他压力很大,紧张、胆小,没有勇气直接找你,让别人看见不更要议论了吗?”

“好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们是同学,首先希望你信任我,我是为你们两个好。我觉得现在的同学关系很好,希望你帮助他考上大学,帮助他去奋斗,除了学习,其他的现在对他来说都是空想。”

韩冬梅静静地听着,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她的心里也一样复杂,自己喜欢的男生为什么就不能表达?但现在她明白了,也可以说她清醒了:张向阳是农村人,他考不上大学就要回农村种地;自己是城里人,无论怎样也有工作,也要在城里住,她和张向阳是不一样的。要想改变这种不一样,张向阳就必须学习,就必须要考上大学。

韩冬梅虽然想通了,但看到面前的杨祜,她心里仍然感到一种羞辱,这是自己和张向阳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杨祜插手啊!没有见到张向阳的愤慨和见到杨祜的羞辱交织在一起,韩冬梅变得冷漠了。

“好吧!我理解张向阳,也十二万分地感谢你,请你转告他,我收回送给他的礼物,希望他安心学习。”

虽然韩冬梅说话的语气不够友好,但杨祜的心里终于还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太轻松了。但此时,杨祜忽然感觉到一种空虚,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对还是错了,甚至有点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反正张向阳不能谈恋爱。

张向阳安心地学习;韩冬梅也安心地学习。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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