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强开车就像一个毛头小子,在他的控制之下,发动机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就像一阵阵经久不息的、连绵不断的怒吼。
车速虽然很快,可他的车技十分娴熟,只要相邻车道有空间,就会一个方向盘甩过去。
坐在任强的越野车上,当最初的惊喜散去,我竟然有些后怕起来。
第一天上班他就叫我一起去采访,会不会是发现了早上的秘密,要先下手为强,毁尸灭迹?亦或许他会仁慈一点,故意让我第一天出丑,直接开除了事?总之,他叫我这样一个新手跟着去采访,肯定事出有因,只是我不知道谜底到底是什么而已。
尽管在大学记者站当过4年校报记者,可那些小打小闹的采访跟这种实战是两码事,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岂不自毁前程。
算了,既然上了“贼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唯有背水一战才行了,为避免冷场,我跟这个看起来有些老谋深算的领导聊了起来:“任总你这车真高大上,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吧,我啥时候像您一样开上这种车就好了。”
“有了这种车又能干嘛?”任强笑着问。
“可以去旅行,娶老婆,去采访……都倍有面子。”我傻乐着说。
任强的眼睛立即眯成了月牙,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你小子真会说话,其实这车并非原装,只是国产同类车改装的,换了个国外标识而已,价格比同类车便宜大半,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发动机是原装进口的……”
“任总你可真有才,连车子都能改装,更难能可贵的是,改装的别人都看不出来,这可是一项大本事,能在原来的车子上升级改装,说明比原车的技术还好,”我边说边朝着任强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再说这车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改的了的,看到了没,上面还有东西呢?”任强边开车边打开了天窗,在满是雾霾的空气中,一排红白蓝相间的报警灯格外惹眼。
“哇,任总,那不是警车上的东西吗?我只在警局门口见到过,你的车上也有呀。”我惊讶地问。
“是的,但我有权使用,想不想感受一下坐警车的感觉?”说到兴头上,任强还没等我答复,就顺手拉起了车顶的警灯和警报器,速度飙的跟火箭一样肆无忌惮地行驶在街道上。
我心想,这人胆子也忒大了点,不过熙熙攘攘的闹市里拉响警灯横冲直撞,真有些好莱坞大片的感觉,非常刺激,可看着窗外一个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这样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抚琴路口,看见有交警在执勤,任强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但警灯还没来得急关掉,他想快速驶离交警的视线,可是偏偏不巧,这辆车的前轮刚刚压到停止线,红灯就亮了起来。
交警显然看到了这一切,很快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敬了个礼,示意我们靠边停车,并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瞪着这辆车,他肯定在想,你小子胆子不小,一看就是歪警车。
我显然对任强的话十分相信,心想,这警察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任强的车也敢查。
这位年轻的交警还在虎视眈眈,他客气地一伸手,任强慢条斯理地把几本证件递了过来:“警察同志,我可有重要任务,你赶紧检查,耽误了我的事情你可担当不起。”
交警打开证件翻来覆去地看,甚至用手电筒对防伪标记照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又找不出问题所在,顿时犹豫起来。
这时,我悄悄瞟了一眼他手上的证件,精致的证件上方,赫然印着某公安报几个大字,这时正好一束阳光冲破雾霾洒了下来,证件上的五星一下子闪了交警的眼睛。
他很快把视线从证件转移到了任强脸上,他死死盯着任强,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的造假罪行,却又欲擒故纵,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任强也把那双狐狸眼睛瞪成了兵乓球,同样一眨不眨地瞪着交警。
两个人都不说什么,对视30秒后,任强把桃花眼眯成一条缝,更加自信从容地看着交警。
这是一场充满恐惧与胆识的心理博弈,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方面任强显然更加老道。
“你觉得你这本警灯使用证有没有问题?”交警率先开口问道。
“你是交警,检查证件是你的应该履行的职责,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最清楚。”任强板着脸说道。
交警听他这么一说,竟然有所顾忌起来,犹豫了一下把证件还给了任强:“下次开车注意点,市区不要随便拉响警笛。”
任强朝着交警苦笑一下,反而有些得理不饶人,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欧米茄手表, “我这不是也在执行任务嘛,你看你这一查,把我的正事都耽搁迟到了,既然都是一个系统的也就算了,省领导问起来我就说堵车,卖你一个面子。”
任强说完猛踩了一下油门扬长而去,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名似乎还不服气的交警在排气管喷出的浓烟中,远远地目送我们离去。
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我很惊讶,好奇地问:“任总,你真厉害,这人被你治得服服帖帖。”
“那是,这些年常在江湖上混,我老任还真没怕过谁。”任强洋洋自得地说道。
“任总确实厉害,真是佩服,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那证件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为什么交警看了半天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人性子比较直,刚从大学出来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反正想起来什么就问什么,可是话说出口又后悔了。
好在我这么问任强没有生气,但他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吐出来一首诗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中奥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今后你在这方面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车子缓缓进入单流县城,该县位于蜀城南郊,因一条宽广的河流穿城而过而得名,工业经济十分发达,我想,工业经济发达的地方自然对宣传也很重视吧,像老任那么狡猾的地方,一定不会选错地方。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在等红灯之际,任强拨了个电话,“赵总,我是任强,这会在吧,我来找你商量个事……好,那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任强捋了捋头发,显得更加意气风发,加大油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