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454列车到达火车北站的时间要下午三点半,怕路上堵车,我提前半个多小时到了北站路口。
闲着无聊,干脆到周边转一圈,欣赏一下车站周边的世俗风情。
蜀城火车站整体建筑非常壮观,车站大楼全部为玻璃幕墙轻钢结构,顶端一个大钟每半个小时敲响一次,主楼左右按照左青龙右白虎的功能,分别建有与之相匹配的裙楼,作为售票大厅及高铁站使用。
无论黑夜白昼,这里永远被黑压压的人群占据着。
车站,永远是淘金圣地。
跑黑车的、讨饭的、卖地图的、开旅馆的、皮条客,每见一个人都会热情地抛个媚眼,还有些胆子更大的,穿着艳丽地异域民族服装,在地摊上摆几把玩具枪和砍刀,并在上面说明,要真家伙的城中村详谈。
由于车站路口之前每次都堵得水泄不通,为改善交通,地方上先后开通了地下人行通道和跨线桥,这些江湖串串也相机而动,将商机转移到地下通道和入口处。
走到火车站地下通道口,我突然看到,一个老乞丐在寒风里独自静坐,他穿着一身孔乙己式的袍子,白白的胡子足有20厘米长,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只是身上似乎有不少伤疤。
这老乞丐面前铺有一张个人简介,上书民间乞讨第一人几个大字。
从下面的小字中我了解到,他叫陆春,今年五十岁,来自南城。
其实,也该他倒霉。
1996年,全国各地迎来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二波“严打”,公安机关挟雷霆之势横扫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其刀风所及,让众多作奸犯科者亦纷纷落网。
那场严打遍及城乡每一个角落,狠狠地震慑了各地的犯罪分子。
当时陆春在老家镇上租有五间门面,农闲时贩运煤砖和收破烂,日子过的还算清闲。
那年五月的一天,看到附近的烟厂在改造地下管道,大些的废管子已经被收走,就悄悄去捡拾零星的废管子。
当他捡好以后,自来水公司工人一看还不少,要求他全部放下,否则就告他盗窃。
因为对方要价太高,双方为此发生争执,自来水厂工人随即报警。
地方严打刚刚开始,正要抓典型,为了这百把元的废品,他被扣上了“偷盗破坏供水管道首犯”的帽子,很快身败名裂,名丑蜀地,进入监狱。
我递上名片,“你好,我是蜀城晚报网的记者。”
他一看我是记者,眼睛立马放出光来,也递上来一张名片,“你好,我是民间第一乞讨维权人——陆春。”
凛冽的风中,他的长长的花白头发和花白胡子随风飘着,他撩起了外套,我看到了几处伤疤,“都是上访后被人教训的,但我绝不屈服。”
“你为何要上访?别人也不可能随便打你?”我问道。
“前几天刚去了一趟京城。”陆春说道。
“你去京城干嘛?”我不解地问。
“上访,蜀地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要接着告,但不幸的是遇到了非法拦截的黑保安公司,这些公司跟每个地方政府都建立了合作关系,把我关在黑屋子里一个星期,挨打挨饿的,最后跟其他上访者一起送回了蜀地。你看,这是我上个星期才受的伤。”陆春精神激动地说。
喧闹的街头,他除了上访,就是讨饭的时候在认真地看报纸,了解国家大事,他的脾气很倔,这辈子搭上去也要找回一个公道。
“你上访是为了什么呢?”我接着问。
“一是由法院彻查这起冤案,二是被告即县公安局公开认错、道歉、解决我的生计问题,三是进行社会公论,如法学专家和各界人士对这起冤案进行公开讨论。”陆春义正言辞的说。
我真没看出来,如此风烛残年的老头,竟然为了这样名头,情愿风餐露宿一生,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编一个这样的故事来博取路人的同情?
如果是真的,那他为了这个公道,真的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状告县公安局,蜀地上访,后来公安局直接把我的农村户也销了,地也撤了,我成了一无所有的黑户,只能以乞讨为生。”
“不会吧?”我惊讶地问。
“这里有法院的判决材料,你看看。”
“法院二审前,县公安局长找到了我,据九八年周局长同意给我十几万元,只因不愿公开道歉,我未接受,后来判决我胜诉,但只赔了我五百余元,连同财产共计也仅五千六百余元”陆春愤愤地说。
“当地败诉后,正赶上我老家面临拆迁,却仅仅给了我一个非农的户籍,连失地农民的身份都没恢复,同时凡是与我有往来的亲、邻等人,自从被施压警告后,就都不敢跟我往来了。 ”
“如果是真的,你的遭遇够凄惨的。”我说道。
“我现在是已有一个带有三个孩子的未婚妻,以便将来在可能的情况下成个家等等实际具体情况,我很想恢复正常生活,结束鸣冤乞讨,安心孝敬老人安度晚年,但是又无法放弃追求公平的道路。 ”听他说话,我感觉这个人已经是个江湖老手了。
陆春说,“我有个QQ,你加我吧。”
我说,“可以,以后可以常联系。”
这时小胖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已经在出站口,你在哪呢?”
我跟陆春打了声招呼,就赶紧朝着出站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