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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东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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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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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圈》连载

第五章 帅哥过来耍

我的确有一个表哥在蜀城,只是当初说好的明天才过去,所以没好意思麻烦人家。

在蜀城,或许考上一座大学算不上什么,但对于贫穷的农村孩子,考上一所大学简直是一种奢望。

但我继哥哥之后,我也奇迹般地考上了大学,这在多年不出一个大学生的乡下简直是一种意外。

这事使得父母在村子里也狠狠地长了一次面子。

为了表示庆祝,邻村的姑姑还专门托人在县电视台点了一首歌,以此昭告全县人民,她这个一辈子没出过镇子的女人,侄子考上大学了,侄子虽然没有儿子亲,但她那个走出乡镇走向远方去看看的心愿总算有盼头了。

姑姑点的是beyond的《海阔天空》,歌曲是我来选的,与其说我喜欢黄家驹的歌,不如说是刘氏瑶那首 “青鸾脉脉西飞去,海阔天高不知处” 的《暗离别》深深打动了我。

是的,从此我就要别离故土,开启人生中的另一种新生活了,心里竟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紧张。

尽管是县电视台的点歌节目,名气不大,但村里大部分都没有安装有线电视,买电视的村民往往都是绑一个铝制的破蒸笼,在家门口砍一根枯树,竖立在屋顶作为自制天线,除了偶尔能收到带着雪花的中央一套的节目外,唯有县电视台最清晰,因为没得选,所以县台的知名度在老家也最高。

姑姑从裹了好几层的手帕里颤抖地拿出80元点歌费,就开始在乡里乡邻间打起了广告,提醒大家务必准点收看,当天看不了的一定在第二天收看重播。

节目播出那天,她干脆把家里那台老掉牙的电视搬到了村口的小广场上,吃了晚饭,村民们闲着无聊,都搬着小板凳过来凑热闹,当别人读到点歌人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时,我发现,这是姑姑那么多年最幸福的时候,那一刻她的眼里还闪烁着亮晶晶的水珠。

从那时起,我萌发了一个想法,就是大学毕业后去当记者,如果能让这些父老乡亲经常看到或者听到自己的名字,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个梦想一直延续了很多年,而且从未间断。

大学的四年时光,我每天都在阅报栏里品读一份叫做蜀城晚报的报纸。

我很欣赏这份报纸的大气,更重要的是,能够打发无聊,增长见识。

那时,每个周末我都会步行10公里,下山前往城市之心去逛书店,不是我舍不得1元钱的公交费,而是最美的风景都在路上。

在绵城我发现,蜀城晚报这个省会的报纸竟然占领了这里的每一个阅报栏,这种待遇正常情况下只有南方周末才有。

仅从这一点上判断,我觉得这家报社应该很有前途,所以,我对这份报纸一直情有独钟。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还发现,赫赫有名的王小脚最初竟然也是从这家报社走出去的,便愈发对此深信不疑起来。

尽管网络传言说,王小脚是靠着结婚、离婚、再结婚、再离婚……的良性魂环一步步爬上来的,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对这家报社的崇拜。

夜渐渐深了,稀稀拉拉的行人也没有了旁晚的闲散,此刻,霓虹灯、路灯、店灯成了这个城市最安静唯美的元素,在光与影的变换中,我也慢慢悠悠地走出春熙路。

独自一人穿行在城市的夜幕中,望着自己的影子被灯光越拉越长,我忽然感到孤单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人说说话也是一种幸福。

顺着大街一直溜达,我用脚步丈量着蜀城的黑暗,我忽然看到每一盏灯都在向我微笑,但走近一看,却轻佻地崛起了嘴。

经过一个理发店,门前一个女子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帅哥,过来耍,过来嘛……”

我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厚厚的一层脂粉以及红的发紫的嘴唇,与整个夜幕特别协调,胸前的一对小兔子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她拉了一下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头也不回拔腿就消失在这片夜色中。

跑累了,我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这时我想起了任强,他不会就是跟这样的女人欢度春宵的吧,算了,还是不想他了,赶紧找个地方落脚要紧。

绵城科技大学城中村的出租房才20元一天,我知道这是省城,即便30元也认了,但高档的肯定不用考虑了。

从几座星级宾馆门前走过,我终于在一个巷子里找到一家不起眼的铁路宾馆,规模虽然不大,但装修考究,匠心独运,很能代表蜀城的风格。

我紧张地走过狭窄的大厅,来到前台柜台,一个长相甜美的服务员微笑着向我鞠了一个躬:“欢迎光临,请问要住宿吗?”

我有些受宠若惊,省城的服务员就是不一样呀,大三那年国庆节,徐州的一个同学来蜀城旅行,顺便到绵城找我喝杯酒。为了尽地主之谊,我专门特意在城中村花20元给同学定了个房间。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城中村那个肥婆把一双臭脚丫翘到桌子上,一只手嗑着瓜子,一只手摸脚丫子,开完房之后又用那只扣了脚的手把房间钥匙递给了我的哥们。

这蜀城的前台就是不一样,一个服务员的谈吐都如此优雅,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很快镇定下来,“美女,来间最便宜的房间。”

这个皮肤白白的女孩把苹果手机放在一边,客气地告诉说:“您好,150元一晚。”

我瞪大了眼睛,“那么贵,有没有20块钱一晚的?”

这位比我大学里所有同学都漂亮的女孩没有嘲笑我,而是用一种异样却又略带真诚的语气建议说:“你可以找一个网吧去休息一晚,才10块钱。”

我不知道她异样的眼神到底是同情还是怜悯,不过,我真的去了。

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我发现能够花10元钱找一家网吧也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一件事情。毕竟,网吧里有空调,有音乐,有网络,还可以躺在椅子上睡觉,我心想,那个女神一样的服务员对我真的太好了。

毕业前,我再次获得了省政府奖学金,150元一晚的房间我不是住不起,但是初来乍到,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所以我才决定以节约为重。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网吧里,我久久无法入眠。打了一会游戏,突然想起站街女的那句“帅哥,过来耍”的话,这几个字在我耳畔久久萦绕,我越是强迫自己不要提这句话,那些字却像泥鳅一样总是往上钻。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美好与肮脏共存,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很瞧不起那些站街女,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此刻,我甚至连个站街女都不如。

但我相信,困难都是暂时的,就像我的那个远房表哥一样,总有咸鱼翻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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