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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得好不好？”
“你小子眼高了？”
“一点儿不高。我就问她长得好不好么！”
“好啊，真是好！”
“咋个好法？”
“从头到脚都好看呗。”
“到底咋个好法？”
“嗨，还说不高，打破沙锅问到底呢！嗯，咋个好……哦，我听到编她的顺口溜呢！”
“咋说的？”
“我溜给你听：‘犁头湾，杨氿月，她是全村第一姐。眉毛浓，眼珠黑，嫩嫩的皮肤像白雪。细腰长腿瓜子脸，两座山峰最特别。只要她在路上走，谁都为她把眼斜！’”
吴宝子不问了，只是嘿嘿地笑。
“你小子笑，是不是就同意啦？”二姨见他老不说话，就问。
“总得见见吧？”吴宝子有点儿心不在焉地说。他的心不在焉，并不是对给他介绍对象这事不感兴趣，他都二十八了，哪能还对异性无感觉？恰恰相反，他是感觉太浓，他脑子里还在回味二姨刚才说的顺口溜，特别那句“两座山峰最特别”……
人心隔肚皮，二姨哪能看透吴宝子的心思，她只是看到吴宝子说话有点儿言不由衷。于是，又问道：“你真的想见见？”
吴宝子大概觉得该把想入非非刹住车了，这时，他“心已在焉”了，只听他大着声音肯定地说：“当然得见见！”
二姨点点头说：“那好，人家巴不得想叫你见见呢！”二姨说完，就去了后面的厨房。
厨房里，吴宝子的母亲郑玉英正在做饭。她见了二姨进来，忙问：“玉秀，咋样？”
二姨郑玉秀笑着说：“姐，你莫操心，这回她说要见人了。”
郑玉英乐了，高兴得将一双湿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擦。嘴里说：“老二啊，还是你行。前几天有个女的要见面，他都不让人家来。你用的啥办法他就答应了？”
二姨说:“我哪里用啥办法了？你儿子先问我人长得好不好，我说好；他又问咋个好法，我就把那个顺口溜说了出来，他就答应见面了。”接着，她就把顺口溜道给郑玉英听。郑玉英听完，就哧哧地笑了。
二姨说：“这下你该知道你儿子的心思了吧？你儿子不是原来的儿子了，别看他像个闷葫芦，那心气可比原来高多了，不是只想找个女的，而是想找个漂亮女的！”
姐妹俩都笑了。郑玉英还没笑完，忽然又说：“他也不是心气儿高了，先前要来的有个女的，一个大队的人嘛，我见过，宝子也见过呀，长得可漂亮啦，人家托人说媒，还说要来相门户，他硬是不叫人家来。”
二姨眨眨眼睛，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那咋的了？是不是这女子没有顺口溜？”
郑玉英望了一眼妹妹，笑嗔道：“死女子，还把你那顺口溜说神了！嗯……这女子叫翠莲，她……还真有顺口溜呢，听说是在工地上做工时，别人编的。什么、什么——哦，对，‘刘翠莲，不简单，个头高，屁股圆，眼睛大，笑声甜，浑身上下都值钱，看她一眼乐一年！’哈哈，坏娃子们编的！”郑玉英说罢，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二姨也笑弯了腰。边笑边说：“你说这女子们长好了有啥好？净给别人嚼舌头！”
郑玉英说：“傻妹子，你以为现在的女孩子跟你想得一样啊？人家多看她、多嚼她，她还从心眼里高兴呢！要不，为啥我们过去当闺女的时候，穿着长裤长褂还怕人笑；现在你看，满街的是红裙子、绿裙子，有的把屁股都露半截在外头。那是为啥？不就是惹别人看、惹别人嚼吗？”
二姨点点头说：“是的，我们生的那个时代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现在是……‘不爱武装爱露妆’了！”
郑玉英笑着拍拍妹妹的肩，说：“死女子，你也会编顺口溜了！”笑着，她赶快揭开锅盖，将锅里的菜翻炒翻炒，发现肉掺萝卜已经熟透了，便熄了火。
二姨郑玉秀心里还有疑问呢，又对她姐姐说：“姐，你说你这儿子，既然想找个长得好的吧，你说那个什么刘翠莲也长得好，他为啥又不要人家上门呢？”
郑玉英说：“我也想了，恐怕他是嫌人家眼皮子浅吧！”
“眼皮子浅？”
“是啊。那个刘翠莲，早先可是我们宝子相中的，还托人上人家的门提过亲，可是人家不愿意；现在人家愿意了，他这个贱货又不愿意了。”
二姨听懂了，连连点着头说：“哦，我明白了、明白了，现在你儿子呀，不光想找个长得好的，还、还要找个新鲜的！”
“咋叫新鲜的，又不是买菜？”郑玉英有些不解。
二姨说：“从前没提过亲的，才是新鲜的呀！哦，原来提亲你不干，现在我条件好了，你又愿意了，叫我我也要硬一鼻子不答应的。就是你长得再好，我也不答应了。你儿子这还是心气儿高了、眼界高了啊！”
郑玉英点点头说：“是啊、是啊，还是你二姨会总结！”
郑玉英留妹妹郑玉秀吃饭，说是有菜，肉掺萝卜呢。可郑玉秀硬要走，说是人家姑娘杨氿月家里还等着我回话呢，还说要我中午在她家吃饭。既然招待我，那菜肯定就不光肉掺萝卜啊！都说媒八席、媒八席，不光今天招待我，要是弄成了，酒席还多着呢！郑玉英笑着说，弄成了，我也管你八席！郑玉秀说，你比我大十岁，小时候，我至少吃了十年你给我做的饭，哪里只有八席？郑玉英说，那只是饭，不是席啊！姐妹俩便都笑了。姐妹俩的娘家是离现在的鱼龙县城三十多里远的老郑庄，那里当年是个种双季稻累死人的地方，父母没日没夜挺在队里干，根本没空照料家庭，姐姐郑玉英只读了个四年级就休学了，在家带妹妹，还带洗衣做饭。
郑玉秀走后，便只有郑玉英和儿子吴宝子享用肉掺萝卜了。吃饭时，郑玉英不只一遍地告诫儿子：吃水莫忘挖井人，上岸莫忘撑船的。我们现在有好日子，人家姚大嘴可是帮了大忙。时时不能忘了人家。今天不是星期天吗，我买了些水果，吃过饭你就给你姚叔家送去。吴宝子连声说好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