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何流的头像

何流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5/27
分享
《平头百姓》连载

第一十七章 药

家里都安顿好了,身在深圳的杨氿月,的确松了一口气。但她也深深明白,每一个安顿,都离不了钱。如果不是原先寄了些钱回去,公公出院的事就无法安顿;如果不是这次雇主赵大姐预支给了自己三千元的工资,小金果上幼儿园的事也安顿不了。人这一生,不知道还要面临多少安顿啊,那就得一个劲儿地挣钱、挣钱!现在我一个月挣的钱,能抵上吴宝子两月挣的钱。谁又知道我现在这种机会能维持多久啊?机不可失,那就好好珍惜现在,把事情干得好上加好,让雇主满意——不是一般的满意,而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于是,她干起活儿来更卖力也更谨慎了。比如照料小荟荟,主人的要求是完成接送安全、回家后看着她玩就行了;可是杨氿月觉得不够,便特意去附近的书店挑了一本书名为《怎样培养出优秀的孩子》的书,有空时就学一学,以期在照料荟荟的质量上,能有所提高——当然这也是一举几得,对培养自己的孩子,也不无益处啊!比如煎制中药,赵大姐说,她丈夫老彭的中药,已经服了一个多月了,按医生的要求,还要再服三个月。原先在娘家时,就听说煎中药很有讲究。父亲的气喘病,就经常服中药,母亲为他熬药时,口中就常念叨那些讲究,什么要用陶罐和砂锅熬药,什么泡药忌用热水,什么此药先放、彼药后放,什么先武火、后文火……道道挺多的。杨氿月便又买回一本《怎样煎制中药》的书,拿回去作参考……所有这些,无不使女主人赵大姐既欣慰又感动。欣慰的是自己找对了人;感动的是没想到找的这个人不但手脚十分勤快,脑子也不懒,能主动地创造性地把事做好,能好到超过主人的要求。人,都是心换心啊,你用心为我做事,我自然心中有你的位置,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女主人和女佣人便如同姐妹一般,亲密无间了。

然而,有一件事,杨氿月却觉得赵大姐是有意对她遮遮瞒瞒,这就是有关男主人彭先生喝药的事。开始煎药时,杨氿月随便问了句这药是治什么病的,赵大姐说是治胃病的,老彭的胃太弱了,须得用中药补一补。可是据杨氿月观察,彭先生的胃口特好,每顿饭,就他吃得最甜最多。杨氿月以为是药力使然。一次喊彭先生喝药时,赵大姐不在身边,杨氿月顺便说了句,这药真有效,把彭大哥的胃口喝好了。谁知正在喝药的彭先生听了扑哧一笑,说道,什么胃口喝好了呀,我本来就是铁胃呢!

铁胃还喝补胃的药?杨氿月在心里,但没说出来。她想,人家家里安排的事,自己一个保姆尽量少说话。人家有钱,想补什么,就补什么,你多什么嘴!

可是,有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却叫杨氿月为之一震!

那是周未的一个晚上。吃罢晚饭,看了一会儿电视,小荟荟可能是白天在幼儿园活动得太累了,还不到九点钟,她就嚷着要睡觉。杨氿月便伴着她睡。杨氿月也是累了一天啊,着床便有困意,不一会儿,荟荟睡着了,她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一种什么声音惊醒,这声音类似于敲门声。杨氿月以为有人来访,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走到门边。可是顺着猫眼往外看,外面黑黢黢的,不像有人敲门。她在门里静站了一会儿,门还是没有响,却听屋内什么地方又“咚”地响了一下。她便又折转身去寻找这响声。她判断,响声应该是从室内最里面的一个什么地方发出的。从门口走到最里面,要经过走廊、储藏室、客厅、自己和小荟荟住的副卧、书房这些地方,这些地方都没亮灯。记得临睡前,赵大姐和彭先生夫妇还在客厅看一个描写爱情的电视剧,也不知他们啥时候关灯去睡了。杨氿月没开灯,而是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最里面就是主人夫妇的大卧室了。莫非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杨氿月站在门外听了听,没听见“咚”声,却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声,说话的音量还不小,说得也很快,一声连一声的,而且只听见女的在说,声音里还带着气愤,像是在数落人。赵大姐说话,从来都是高喉咙大嗓的,她数落彭先生也是司空见惯。开始听她数落,杨氿月很是听不惯,彭先生好歹也是你丈夫,人家在公司还是董事长,你是会计师,职位也比你高,你总得给人家一点儿面子呀,咋能把人当出气筒子、想训就训呢?可是后来听一道买菜的宋大姐介绍,又间或听了赵大姐数落丈夫的一些内容后,杨氿月对赵大姐的印象,就由“无理取闹”转变成了“有理取闹”了。是的,赵大姐有她的“理”:赵大姐的父亲是外省一个不小的官,他们夫妻现在经营的“新潮 ”办公用品公司,就是她父亲一手策划办起来的;还有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分公司,也是靠她父亲建立;还有全部公司良好的销售形势和可观的效益,更是靠她父女的能力。至于这位出身农村的彭先生,好像就如赵大姐讽刺他时说的那样:你原来一无所有,跟我结婚,你才得了个聚宝盆。你这个董事长,不过是皮影戏里面的一个纸人,我爸和我不操作,你屁用也没有。——是呀,既然江山都是人家打下的,人家想说你几句,就说你几句,你又咋啦?可是,彭先生也是兢兢业业在干事呀,下班回来,常说他好忙好累。忙了累了还老听数落,又是啥心情?这样,杨氿月一方面觉得赵大姐不是没有理,一方面又同情彭先生的处境,情绪就这么晃悠着,也不知该偏向谁边。

可是,这都深更半夜了呀?都忙了累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了,还有好多数落不完的,非要这时候来进行?里面赵大姐的声音虽然不小,可是隔着门,杨氿月也听不清楚。她想打门进去劝劝,又觉得不妥;想不管不顾地回去睡觉,又感到不忍。她发现里面亮着灯,因为门缝里有光透出来。她在门口轻轻地踱来踱去,想着该怎么办,忽然就瞥见后墙壁一个小过道也有光亮。哦,这个小过道通往主卧室的后阳台,是前往后阳台浇花、晾衣服的走道,平时有个小门关着,今天却没有关,这光亮应是从主卧室的窗户里透出的。就在这时,门内的声音又激烈起来,而且是女声、男声都有,明显在争吵什么。不由自主,杨氿月就轻而急地挪动了步子,通过小过道来到了后阳台。可当她在窗边站定时,里面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莫非这声音是从别人家传来的?不会呀,这栋单元楼临水而建,后边就是一个湖泊,哪来的人声?杨氿月不禁探探头,朝窗内瞄了一眼——只一秒钟,她赶紧闭眼缩回了头:天哪,一男一女都全身赤裸地坐在床上!她连忙转身,正要离开,却听里面的争吵又开始了。

女声:“彭大年,你狗日的享谁的福?你良心被狗吃了?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瞒瞒瞒!”“咚咚咚!”——这肯定是女主人赵大姐在说了,说得恼怒。“咚咚咚”不是敲门,只能是在敲床板。

男声:“我瞒什么瞒?我什么都没瞒!”——这肯定是男主人彭先生在说了,恼怒、委屈的成分都有。

女声:“没瞒你就是这个样、这个样?”“咚咚咚!”

男声:“我、我也不知道为啥是这个样。”

女声:“你不知道?你自己的事你还不知道?”

男声:“我自己有啥事嘛!”

女声:“你就是有事!我问你,你前天出差带谁去的?”

男声:“带谁去?我不跟你说了嘛。”

女声:“你说得吞吞吐吐,我要你再说一遍!”

男声:“嗨,我咋个吞吞吐吐了?就是带的小叶去的。”

女声:“你为啥要带她?”

男声:“为啥?这我也说了,去湖南那边催欠款,小叶和那边熟。”

女声:“就为这?”

男声:“就为这。”

女声:“我看不对吧,还因为她是个女的!”

男声:“女的咋啦?我跟她啥事没有!”

女声:“你自己说没有就没有啦?记不记得出差时你咋给我说的?”

男声:“我、我咋说的?”

女声:“你到了湖南打电话给我说的!”

男声:“我、我说啥了?”

女声:“你别装!你、你说你吃了这长时间的药,忽然发现自己行了!”

男声:“是、是呀,当时是这样啊,我就赶快跟你说。”

女声:“那你今天就怎么又不行了?”

男声:“谁知道、谁知道,我也不知道。”

女声:“你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跟人家小叶在一起,就行了,你是把你的行献给了她吧?精力耗尽了,回来弄个软的对付我!”

男声:“唉、唉,这多冤枉人!”

女声:“冤枉?彭大年,是你冤枉,还是我冤枉?原来你说不行,我花大价钱找名医给你开了药。吃着、吃着,你说有感觉了。我想这话你绝对没说错,你肯定该有感觉,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刚四十岁,哪能就不行了?应该是哪个筋路出了毛病,药力一到,虎还是虎。可是只出了个差,你那感觉又没了。我花的钱,让你和野女人寻快活,叫我守活寡,你说是你冤还是我冤?你说、你说!”“咚咚咚!”“嗯嗯嗯嗯……”哭声也出来了。

窗外的杨氿月赶紧离开了。回到卧室,她的心脏还在激烈地跳动着。原来、原来我给彭先生熬的药,不是治胃病的!是叫、叫男人行的?……这赵大姐,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生得细皮嫩肉,穿得花枝招展,虽然比我大十来岁,可走在一起,比我还显年轻。这丈夫不行,吃了药还不行,她是心焦了。可是,她指责彭先生有外遇,是气话吧?我看彭先生文文雅雅、老老实实的,不像是那样的人。可能是药力还不到。唉,我在这里打工,主人和和睦睦,最好最好;主人闹腾,我也没意思。可这种事又不是买米拖地干力气活,我又怎能帮他们?杨氿月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地方自己能出力,就是尽量把彭先生的药煎好。

怎么才能把药煎得更好呢?第二天,杨氿月又细看了她买的那本《怎样煎制中药》的小册子。原来赵大姐说那药是补脾胃的药,她就按册子上补脾胃的煎药要求来煎;现在知道是壮阳的药了,她再参看册子上补肾壮阳药的煎熬要求,却发现滋补性的中药,煎熬的要求都差不多,都是先用武火烧开,再用文火慢熬,时间也多是三十分钟左右。自己在煎药上并没有什么不当啊。杨氿月想,都说中药治病来得慢,也许是服药时间太短,疗效还不显。赵大姐自己就说医生交待这种药至少要吃三、四个月啊,这才只吃了一个多月呢。可是,这杨氿月是个极负责的人,她又不满足自己这个想法,甚至觉得这想法过于消极,难道就不能缩短周期、让药早点儿显效吗?人都是愿意去想办法,才会有办法的。脑筋就是个推车,你不推,它就不动。杨氿月一推着脑筋想,就想到了一法:往时在家看父亲吃中药时,他往往连吃剩下的药渣也舍不得倒掉,而是都把它们嚼着吃了,说是既然药汤有效,连药渣吃了,岂不是更有效?更有效,病就能早点好,就不用再去抓药,就能省钱。又省钱,又能早点好,这还不值?只是,父亲那是支气管炎啊,这壮阳的药能不能吃药渣呢?就是能吃,自己也不能作主啊。于是,等傍晚赵大姐下班回来,她便策略地建议了。她说赵大姐呀,彭先生这治胃病的药(她当然只能说是治胃病的药),一定很贵吧?赵大姐便说,是的,是很贵,一副药就一百多块呢。杨氿月说,这么贵的药,煮两遍就倒了,我觉得太可惜了,那倒掉的药渣闻着还怪有味的。赵大姐说,倒就倒了,医生交待只煎两道啊。杨氿月说,我在老家时,我父亲吃药,就连药渣都吃了,他说比光喝药汤效果好多了。杨氿月这话,使赵大姐受到了启发,她愣了一会儿,说,我明天问问医生吧。

第二天赵大姐回来,进门就对杨氿月说,小杨啊,你那个建议真好,我问了医生,能不能吃药渣,他说能吃,但不易消化;可他说了另一个好办法,就是先把中药打成粉,再炼蜜成丸,然后就吃药丸。说着就交给了杨氿月一样东西:新买的小型粉碎机,又拿出家里现成的蜂蜜,把老中医说的如何炼蜜制丸的方法,也教给了她。此后,杨氿月就将家里开回的中药分批地制成了药丸,给彭先生服用。药丸加了蜂蜜,服用起来既可口,又方便,还比药汤受用,彭先生自是乐意。并且,改成药丸后,别扭了两天互相不怎么搭理的男女主人,又和好如初了。杨氿月心想,也许这喝药方法的改进,又让这两口子燃起了新的希望?所以她也颇觉安慰。安慰之余,又想到:除了喝药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呢?如此一想,她又想到了那句不知听说过了多少遍的熟语:药补不如食补。是啊,自己也不是医生,医生开的药,自己只能帮助煎好;可是食补,自己能有作为啊,自己天天都在买菜做饭,能在食补上动动脑筋的。为此,她又跑到附近书店,挑选了一本名为《吃出健康》的书买回来。根据书上的介绍,几乎所有的病,饮食都能起到辅助治疗作用。书里也列举了不少壮阳食物,如鸡肉、鸡蛋、鹌鹑蛋、羊肉、莲子、山药、核桃、黑豆、海虾、泥鳅、韭菜、生姜、驴肉、海参、骨头汤等等。每次买菜,她都留心把这些食物带上几样,节假日则多买一些。她也不想让主人知道她的用心,知道了反而不好,一个女保姆,为一个男主人壮阳操心,这事说破了多叫人尴尬!而不说破,就谁也不能知道她的用心。反正那些壮阳的菜,也都能健脾胃,对男女主人都有好处。小荟荟食量很小,杨氿月又另做有她爱吃的菜。至于买的书,更不能看出什么。赵大姐一再夸奖杨氿月是个百里难挑一的主动性很强的好保姆,谁也没交待,她还自己掏钱买书作指导,硬要付给她书钱。可是杨氿月坚决不要,说这是自己应该掏的学费。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