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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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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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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又一城》连载

第八章 新加坡的校园诗刊

下飞机后,陆帆举着“宁远生”三个字等他。见到宁远生,陆帆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说,小生,等你等得好辛苦啊。宁远生的脸上有些歉意,说,姐夫,不好意思,刚才下机后走错了出口。陆帆用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说,走,回家去。有些感觉很奇怪,见到这个只见过两次面只有过不多谈话的英俊男子,宁远生只觉得他陌生而又熟悉。

他说,姐夫,诺诺姐呢?他说,她今天有采访所以不能来,但她这几天可特别念叨你,我来接你的时候,她不知道问了多少次记不记得你的模样,直到我做好那块写了你名字的牌子,她还是硬塞给我你的照片。

宁远生看着陆帆笑,说,我小的时候,诺诺姐就害怕我就会迷路,每次带我出去玩总是紧紧攥住我的手,没想到她的这个性格还没改。陆帆听了禁不住笑,我就是喜欢她的这一点。宁远生知道,陆帆所说的她的优点就是爱心。陆帆告诉他说,其实让一个人独自远行能够培养他的决心和独立性,甚至包括责任感,我十三岁那年就有过独自出走的经历,我觉得我现在拥有的一些东西应该归功于那次出走。

乘车回家的时候,新加坡这座美丽的花园城市已经是灯火辉煌了。宁远生本来很想看看这座以绿化和旅游而著称的城市面貌,但现在也只能是欣赏一下夜景了。昨晚一夜没睡好,途中又一日奔波,宁远生觉得很是疲累,但这些并没有影响他了解这座城市的兴致。

到陆家的时候,宁远生发现陆家人很是热情,陆伯父陆伯母见他一进门就小生小生地唤他,让宁远生有了回家的感觉。陆帆把宁远生带到一个房间,然后又把他带到洗浴间,说,今天一定很累,洗个澡休息一会儿,韩诺回来我再叫你吃晚餐。宁远生横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所有疲累。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陪陆伯父陆伯母聊天。从他们的口中宁远生才知道,他们是从福建移居到新加坡的华人,义举的第一代到陆帆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

陆大伯说,小生,韩诺早就跟我们说过,说你要到新加坡来,我们也很想见见这个她从小带大的弟弟,反正都是一家人,你也不要客气。他看着两位和顺的五十多岁的夫妻,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感动。他说,陆大伯,你们太可气了。接着,他们又和宁远生说起了宁家和韩家两家人的事。听完后,陆伯母很是感叹,远亲不如近邻啊,生活里难寻这份真情啊。

正谈到韩诺,韩诺就回来了。见到宁远生她很是高兴,她说,小生,姐忙没去机场接你你不怪姐吧。他说,韩诺姐怎么会呢。她问他,我妈怎么样了。他说,李阿姨的伤已经痊愈了,双腿也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了,但还只能留在轮椅上,有时候韩叔叔和韩佳比较忙不在身边时,她也能自己照顾自己。韩诺说:“我妈打电话说那段时间特别感谢你和奶奶。”

他说,诺诺姐,你再说的话可就是骂我了哦。他笑,带着儿时的淘气和顽皮。陆伯母在厨房里热着的饭菜端上木桌,说,吃饭了,大家边吃边谈。吃饭的时候,宁远生告诉韩诺,韩佳考了高分填报了上海的一所著名大学,很有希望被录取。但韩佳在餐饮点打工的事他只字未提。虽然那是韩佳为了锻炼自己社会生活能力,但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害怕韩诺会因此而胡乱猜想,更加伤心和愧疚。听宁远生说着家里的事情,韩诺很是高兴。

宁远生很是喜欢这个不是以血缘关系维系的新家。西欧式的建筑风格,明丽的墙壁,庭园里的藤萝、郁金香和高大的法国梧桐,有些锈迹的铁栅栏,看得出这是幢经过重新装修的旧宅,古老富有却不显颓废。但宁远生始终觉得,不管是新搬进去的高宅还是这有点古雅味道的旧宅,都不比爷爷的老屋住着舒服。他想,这或许是因为有很深的情结在里面的吧。千里花园的房子时尚便捷、美观、陆家的房子高雅古典豪气,但这些并不是住宅最实用的东西,只有爷爷的老宅古朴自然温馨,留有房屋最原本的味道。

在陆家住了几天,宁远生便由韩诺陪着去她曾经就读的那所学校报到。办理完了手续,韩诺便把他领到了一位年轻男子那里。她说,金飞,这就是常和你提起的,我的弟弟。他说,宁远生对吧。她笑,你记性真好,我记得我好像只跟你提过一次我弟的名字。他也笑,陆帆也跟我说过很多次,我能不记住吗?她说,我弟弟一直都在国内读书,出来乍到的恐怕许多事情都会感到生怯,我和陆帆平时有挺忙的,没时间来关心他,所以在学校里就需要你帮忙了。

他说,放心,我保准能和他做成朋友。金飞用手拍了拍宁远生的肩膀,两人都淡淡的笑了。

按照宁智明的意愿,宁远生成了住校生,只是每个礼拜一次的样子,他会去陆家一次。韩诺很爱他这个弟弟,在她看来,他已经是家里庭里的一份子了。

宁远生就读的那所学校是一所华人比较集中的学校,大部分人都说汉语,小部分人说英语或马来西语。学校在新加坡比较著名,在人才培养上注重道德素质和学生的社会适应能力、交往能力,在新生学习成绩方面的要求,除在英语科目要求高一些以外,其他科目并没有太过高的要求。学校也比较注重人文教育,尤其是对那些具有创新精神,在文学艺术方面有独到领会和执着精神的学生。学校老师一般都懂得英语和汉语,更有不少老师除了这两门语言之外还懂得马来西语这种小语种语言。学校里的语言科目除了这三门必选之外还可以任选一种语言。宁远生对这些语言很是感兴趣。

校园很是安静,美丽的榕树在一堆荨麻当中撑开美丽的伞盖。角质的叶片在阳光下晶莹透亮,绿色有些惹人。叫不上名字的树和花,满坪满坪的草,绿叶花枝,一切都清新幸福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看着满园的绿,宁远生倒是想起新宁一中来了。那几颗古玉兰,沿江边成排的洋槐,成堆的香樟树,青翠的细针杉,科教馆前的满池荷花,都让宁远生的心一下子又飞了回去。似曾相识的面孔,那些同样明净鲜丽的男孩女孩,让宁远生在陌生中却倍感熟悉。

他记起了校园里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快乐的、痛苦的、美好的记忆。他跑到学校里面的绿色电话亭里给安小小打电话。他说,小小,你最近干吗呢,为什么不先给我打电话?她说,我昨天才到上海,在家的时候,你打电话回来妈和宁叔叔都在却总轮不到我和你说话,有机会和你说了却又不敢什么都说出来,想偷偷跑出来给你打电话,妈又不让我乱跑,远生,你不怪我吧?他在电话的一头笑,说,傻瓜,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现在很有些想念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她说,我也是,今天试着打了你的手机但联系不上。他说我的手机卡在这边用太贵了,所以不用手机了,我决定要省钱了。她说,远生,你省钱干嘛,是要给我买礼物吗?他笑说,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省了钱可以干很多事情啊。她说,那比如说呢?他说,给你买礼物就是一条啊,还有我在这边一个人生活,过日子总得有些计划吧,我还要买书,拍照片,还想买个笔记本电脑,但是这些光靠节省零花钱还远远不够。她说,那我把我的钱陡升下来给你。他笑,傻瓜,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见到只剩皮包骨头的你。我已经计划好了,要想一个人能够独立生活呢,就必须学会劳动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她说,你不会是勤工俭学吧?

他在电话里哼哼了几句,说,有可能。她说,我有好几个同学在这里,我们每天都玩得疯一般,白天只上两节乐理理论知识,晚上一节老师亲授的音乐实践课,你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很孤独吧?他说,我这也挺好的,只是你要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不要让他们担心。她说,噢,我知道了,那以后你要记得经常打电话给我。他说,我知道,那我先挂电话了。她说,嗯,拜拜。

打完电话,宁远生一个人穿梭在榕树林下,灰色的根须扬在风中摇摆却又像一根心弦被拨动。随风散乱的是心中的思绪。坐在榕树下的长条石凳上,宁远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韩佳怎么样了。穿着韩佳送他的那件格子衬衣,感觉到炎热的天气里有种清凉。宁远生记得小时候自己每次生日,妈妈都会给自己送一件漂亮的小背心或者短袖衬衣。他曾问过妈妈,为什么你总是买衣服给我当生日礼物啊,别人都送小玩具。她说,你穿着妈妈送你的衣服就会觉得妈妈常常在你身边,给你温暖,保护你陪伴你啊。

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韩佳生日的时候给她买漂亮的短裙、可爱的上衣,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是沿袭了妈妈的一种习惯。韩佳问他为什么要在她生日给她送衣服的时候,他却答不上来,所以她也干脆每次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衣服或裤子。

闭上眼睛,宁远生能够感受到那些细碎的阳光。他忽然想起了那次她送给他的纯棉T恤。当宁远生接过韩佳递过来的衣袋独自跑回房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了女孩用的内衣也放在里面。那时才十六岁的他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不知道韩佳这其中的意味,但却让他充满了幻想。

第二天天韩佳来找他,说,小远,昨天我好像把一件东西放在给你的衣袋里了。你看见了吗?头一天晚上宁远生已经好奇地把包装给拆开,还没来得及装回去。他把内衣拎在手里一只手摸着脑袋说,是这个吗?她的脸一下红得像火烧一般,她说,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把内衣放到她手上,飞奔地掏出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才扭过头来说,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想起这些可爱的事,宁远生禁不住笑了出来。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的女生走了过来,用汉语问他,说,你是叫宁远生吗?他说,是,有什么事吗?她说,我是康桥诗社的主编,你的那篇《写给我北方的鱼》,写的挺让人感动的,我们诗社准备在学校的刊物上刊登出来,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说,噢,是这样啊,那随便吧,我没有什么意见。她说,我发现你这人有些奇怪之处。他说,你也是,本来可以由你们诗社自己决定的事却跑来问我。她说,你说对了,我是想来看看能有如此美妙思想的人会是什么样子,问了你们班的同学才找到你的。他也笑,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特点。她问,是什么?他回答,你很真实,不象我。她看着他笑,说,是为你最思念的人写的吧。他点点头,但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为谁写的。

回到教室,后座的男生和他说话,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宁远生和他有过几次谈话,知道他叫蔡林,有个英文名字叫史蒂文,刚跟着父亲从欧洲迁居到新加坡。他说,刚才有个年轻的女子问我你哪里去了,我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就一个人走了。

宁远生问他,难道她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吗?他说,没有,我估计她是四处去找你了。宁远生对他说谢谢。在一处花丛掩映的雕塑旁,看起来有些焦虑的韩诺碰上了宁远生。宁远生说,刚才我同学说有人找我,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她说,早上我在家的时候,我妈打电话来了,说张奶奶病了,她想和你接电话。他问,阿姨有没有说奶奶的病有多重。她说,她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张奶奶很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我想病情也应当不会很重。

宁远生把电话拨了回去,才知道张奶奶只是得了一般的感冒,两个老人向来都是很健朗的。只是张奶奶害怕自己会因为这因为那的突然就离开了人世,再也见不到自己疼爱的孙儿,所以生了心病。其实她只是太过想念孙儿了。毕竟宁远生跟在身边十多年,突然不在身边,当然会让孤独的老人心生不安。

韩诺问宁远生,说,小生,你的手机为什么不用了。他嘻嘻地笑,诺诺姐,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我最近缺钱花。她说,那怎么不告诉我呢。他说,不,是我想为自己节省些钱来做别的事。她笑,是不是为了哪个漂亮的女孩啊。他说,不是,我只是在尝试这独立生活。她笑,说,如果韩佳也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在她眼里,韩佳仍然是一个不谙世事和生活困苦的小女孩。宁远生也跟着偷偷地笑起来,他说,诺诺姐,韩佳是个很懂事的女孩,暑假的时候她就开始在爸爸的餐饮店打工了,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会感觉到心酸。她说,是吗,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来新加坡后也是靠半工半读完成学业的。他说,我也曾听李阿姨说过这事,其实这也是人生的一笔财富,不是吗?韩诺用手搭着他的肩,说,是啊,你们不再是我以前最心疼的弟弟妹妹了,你们都长大了。听完韩诺的这句话,宁远生觉得觉得这似乎是一位久经磨难的中年妇女的沉重叹息。

确实,生活不仅会将一个人的容颜刻画得很苍老,也会将一人的心由年轻变为衰老。生活好像是催化剂,衰老和死亡都变得那么轻易。确定所选专业的时候,宁远生毅然决定选新闻学。他热爱生活,喜欢生活中的那些感人情节,也喜欢用文字和图片赞颂生活中的那些美丽人和事。他也很想能够有机会去不同的地方看看,享受不同的风景以及人和事。

学校正式按照专业编排班级的时候,宁远生又见到那个康桥诗社的主编。她说,很高兴又能见到你。他说,见了你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她说,我叫竺可心,comefromchina。他说,chinese,youandI.她忽然笑了起来,轻微的笑声里充满了甜蜜。她说,别逗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怕别人说我们不伦不类啊。他笑,有什么好怕的?竺可心听了惬意地笑。

她说,宁远生,为什么你往我们诗社投了一篇稿后,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都不见你的只言片语呢?他说,一拿到你们诗社的样刊我就不敢往里面投了。她说,你是谦虚吧,我想那篇绝对不是你最高水平的发挥,而只是某个空落时候的信笔涂鸦吧。他笑,你的话真有创意。她说,我很想看看你的文章。宁远生只是很歉意地笑,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她说,什么机会,不会是哪一个特殊的场合吧。他说,没有,在我觉得合适的时候。

在网吧上网的时候,宁远生在网上遇见了安小小。在接上视频的那一会儿,宁远生看到了安小小满眼的泪光。她说,远生,我每天都很想你,控制不住的想你,我把我们所有的相片都放到我的相册里了,你看到了吗?他说,傻瓜,我也很想你,只是刚来学校的时候要进行很多考试,现在忙完了才有时间出来透透气,新加坡的空气很好。

他笑,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寂寞,像游鱼一般捉摸不定。他说:“你在上海还好吗?我听李鸥兰阿姨说,韩佳也去上海读书了,很久不见真的很想她,说不定你也能碰上她呢。她说,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宁叔叔帮我们联系的,她和方荣兴在同一所学校,我想你也知道了吧?他问她,那她说什么了吗,有没有向你问到我?她说,有啊,她只问我有没有和你联系。他说,那她怎么问的。她说,我如实回答啊。

宁远生沉默了一段时间,说,小小,最近还好吧,学专业是不是很累?她说,一点都不累,我们在这儿都挺好的。安小小在电脑里头做出灿烂的微笑,她的声音满是快乐。她说,我们每天晚上都会举行一个小小的party,就是每个人都唱一首最心爱的歌。他说,那真好,对了,你唱了些什么歌呢?她说,好多呢,《兰花草》、《玻璃杯》,还有一些忘了。他说,能给我唱歌个吗?她的笑变得有些窘迫,说,远生,这网吧里人太多了,我唱不出来。他说,那算了。、她表情有些焦急,说,你晚上打电话给我好吗,我在电话里头给你唱,好吗?他笑,小傻瓜。

在人们都用网络技术传递信息的时候,宁远生用他写作的才华给安小小写了一封洋洋洒洒长达十夜的信。但他没有投递出去,而是给她买了条裙子,将信和裙子一起打包邮寄给她。他甚至荒谬地想,如果安小小不能顺利收到,那如果能有一个陌生女孩收到也行,如果她是个很有礼貌的女孩的话,那她肯定会给自己回信。

宁远生揣度着自己的奇思妙想,有种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的感觉。回到宿舍,宁远生的脑袋里始终晃动着一个背影,那个人是安小小,弹一闪念,宁远生却又不敢肯定,那人似乎又是韩佳。他爬起来坐到黑暗中,他告诉自己,那人一定是安小小。她最爱的安小小,但他也知道,安小小已经是自己的妹妹。宁远生在黑暗中挣扎着想看清女孩的背影,但他只感觉到夜色很空洞,脑海里装不下任何真实的东西,只能看到天边的灰色在天际延伸,像天空布满阴霾。

他看到灰色天幕中那个快乐的女孩一直奔跑,正向他奔跑过来,他看到了她的脸,却只是一片模糊。在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辗转难眠中,宁远生干脆爬起来下床拧开电灯,开始在暗淡的灯光中看自己的诗。

时间很安静/你听,像飞蝶一样在白桦树林里铺满/白桦树找到了自己的衣裳/你看,看他们弥漫到你眼睛里的芬芳/小鹿有两只神奇的目光/看我像看你时的迷茫/闭上眼睛/还记不记得那次在瓦背上的歌唱/我摸不到你的手/你要离开/把我带走,装进你的相框/我会看你像看我儿时的忧伤。

我梦中的女孩/我想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

看了几遍,宁远生开始轻轻地读,却惊醒了下铺的史蒂文。他疲倦的睁开眼睛,用地道的英语说,你是个调皮的孩子。宁远生歉意地微笑,说,对不起,史蒂文,我只是有些怀念过去了。他说,我能明白,思念是种最难医治的病。宁远生看了一下史蒂文毫无倦意的脸,说,对,我有相同的感受,我想你也一夜没睡吧。他也笑了笑,很中国的脸上流露出幽默的中国风趣,他说,我一直都在梦里追一个女孩呢。

宁远生说,漂亮吗?他说,非常漂亮,刚才你偷偷读的是诗吗?宁远生说,是的,我以前写的。他有些惊讶,说,伟大的诗人,Could Ihavealook ?宁远生把他的诗集递给史蒂文说,你会说汉语吗?他说,alittle.宁远生感觉到他的热诚,说我会的英语也不多,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们可以互相学习。他说,very nice ,IhaveabigdesireforChinese.宁远生忽然觉得自己和史蒂文的距离更近了一些,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许多相似之处。

第二天史蒂文拉着宁远生去树荫小径上跑步,他说早上适当跑步可以缓解昨天晚上失眠的疲劳。宁远生很愿意早上去跑跑步,尽管以前并没有这样的习惯。跑步的时候他们遇到竺可心。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她说,宁远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早上跑步了啊,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跑步啊。他说,是史蒂文叫我来的,昨晚我们俩都没睡好,怕今天上课会没精打采,被同学们笑话。她笑,你们两个一定是说心事吧?宁远生说,差不多吧。

竺可心转过头问跑在一边的史蒂文,用英语说,史蒂文,你昨晚和宁远生谈什么了,听他说你们昨晚一夜没睡。史蒂文脸上有一丝神秘的微笑,说,you, wetalkaboutyou.说完史蒂文便快速的跑开了。竺可心看着旁边的宁远生,脸上满是疑惑和猜测。她说,史蒂文说的是真的吗?宁远生学着史蒂文的样子神气地抖了抖眼眉,说,Idon’tknow.竺可心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人真怪。

中午在宿舍里休息,宁远生突然看到窗台上突然多了一盆风信子,蓝白交织的花瓣透着一种高贵而忧郁的美。宁远生问史蒂文,说,你在哪买的这花,我在新加坡的花店里逛遍了都没发现哪里有这花。史蒂文说,你也喜欢风信子?他说,对,我妈以前特别喜欢风信子,常常养它。

宁远生并没有告诉史蒂文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但睹物思人,看到风信子又让他想起她了。史蒂文看着他笑,说,这是myuncle从英国来这边出差,专门从英国带来送我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你。宁远生说,谢谢你了,但这是你舅舅专门送给你的,我不能要,而且这宿舍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只要每天能够看到它就行了。史蒂文说,好,那我们把它养好,等到结下种子的时候我们再把种子收起来,等到第二年再种下去就可以多养几盆了。宁远生微笑着说,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久,宁远生意外地收到一张汇款单,地址是上海淮海路。他知道一定是安小小汇过来的,回款额是2000元。他有些惊讶,安小小怎么能一下子省下这么多钱呢。他匆匆跑去给安小小打电话。他说,傻瓜,为什么寄钱给我呀?她轻柔的小很甜美,说,我怕你会吃不好,每晚做梦梦见你像一个乞丐一般地站在街上。

她笑,接着又说,不过那样子挺可爱的。他说,那你哪有那么多钱给我啊?她说,我不会想办法啊,借的呗。他说,借的,谁会借给你这么多钱啊?她说,我向韩佳姐和方荣兴借的。他说,我现在每个月能省下几百块钱,照样过得挺滋润。她说,你不会是半工半读吧,会影响学习的。他说,不是,在新加坡有几家华人杂志社,我给杂志社写豆腐块赚稿费。她说,真的啊,那我这个月每天早上还得眼睁睁地挨饿呢。他有些怜惜地说,小傻瓜,那我把钱再给你汇过去。他说,骗你的啦,我的银行卡里还有好几个W。他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小富婆。安小小在电话里很安静,说,我很想你。他说,我也是。

当思念一个人只能在记忆里寻找甜美的时候,思念是幸福的。但当思念一个人在每时每刻的生活现实中的时候,思念却又是痛苦的。相爱的两个人,如果一个已经不在了,思念就是一种寻找幸福的过程,但两个远隔千山万水无法重逢的相爱的人的思念却是痛苦,这思念有太多的牵肠挂肚,有太多的天不遂人愿,太多的不完满。宁远生放下电话的时候,开始回忆安小小的模样。白色的连衣裙,飘逸的头发,或者白色的T恤衫,可爱的马尾扎。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流泻,缓缓的缓缓的远离他,像是一个出窍的灵魂。

十八岁时遇到的安小小,让他第一次发现到爱的感觉。她给他带来的困惑有点像是韩佳留给他的。宁远生曾经想象的爱情是轰轰烈烈的,不会这么平凡简单,但这很真实。他告诉自己,真心地去爱一个人,你说过你爱她,就不能有背叛,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不要有怯懦,不管发生什么。

宁远生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一首散文诗。

你站在你的窗口,窗下是行人如梭。如果你看到了窗下的那个十八岁,请不要忘了,那是个彷徨的青春。

如果你一直站在那儿,未曾想要离开。那末,当你关上窗户的时候,请一定看看那个男孩的脸上是否写有悲哀。

他在拥挤的人群里不停寻找,望眼欲穿。而唯一发现的美,是装在窗里的你。安静,灵秀,抹着淡淡的忧愁,寂寞地影绰在窗口。

人流如水的巴士站,昏暗里让人怀抱焦虑的地铁,都有过他的等候。他是守不住平凡的流浪者,漂泊才是归宿,远离所爱的人,线系着长长的牵挂。十八岁的成熟,奔波是缘由。

生活即是如此,有过守候,更多的是不断的奔跑。爱,则是系住她和我的丝线。她和我是花季里的寂寞者。

写完这首散文诗,合上笔记本,史蒂文开始跟他聊西欧的大草原,草原上的牧羊人以及草原上飘扬的风笛声。史蒂文还告诉他一些自己对西欧建筑的审美看法,他说他喜欢那些古老的大理石建筑和花岗岩雕塑。宁远生问史蒂文,你喜欢西方文学吗?

他说:“我对文学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对那儿的人文风情很感兴趣,我喜欢那儿的乡村,mygrangmaliveinavillegeinzhesouthofEngland,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和我同龄的叫做凯伊的女孩。小时候她喜欢带我去那个尖塔的乡村教堂唱颂歌。我不知道唱,就听她唱。我在英格兰一个叫底特律的城市长大,但我很喜欢乡村里那种自由安谧的生活,还有那个我一直深爱着的单纯的女孩。”

宁远生说,史蒂文,我觉得我和你一样有着很浓重的乡村情结,我也很怀念我在我外婆家那儿生活过的日子。史蒂文问他,你玩过枪吗?他说,玩具枪吗?史蒂文说,装子弹的真枪。宁远生摇摇头,说,你玩过?他说,当然,童年时我常常跟着我外公带着猎狗猎枪到麦地里打野兔。小麦抽青的时候,会有大量的野兔到农庄的地里吃青苗,为了麦苗不被破坏,我们不得不用猎枪去射杀野兔。

宁远生说,应该很有趣吧,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他说,我们会带上家里那只叫拉比的小花狗,在野兔的洞穴边设下陷阱,或者用猎枪射杀被发现的野兔,我还曾捡过一窝小野兔呢。宁远生忽然开始想象起那种生活来,他说,史蒂文,那你的童年一定很美吧。他说,是,那是我最美的一段生活。

他说,是,那是我最美的一段生活。史蒂文给宁远生看一个女孩的照片,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相片是近距离拍的。她穿着红色和黑色线条交织的格子裙和白色棉布衬衣,卷曲的头发用细布条扎成两束,蓝色明亮的眼睛里流露着淡淡的忧郁,但眼睛分明在微笑。她安静地坐在草地上,旁边是几丛风信子,身后是一座美丽的红漆尖塔教堂。他说,她就是凯伊,去年我在外公那儿给她拍的照片。宁远生问,你很喜欢她对吗。他说,对,她比我大一岁,我常常会想起她,但她已经和村里一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订婚了。宁远生沉默地看着他说,太遗憾了。他笑,这没什么,是现实我们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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