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家吃饭的时候,宁远生把史蒂文和竺可心也带来了。他们一起聊了很多关于“蓝度”的事情。新事物的从无到有更是见证了这群年轻人的蓬勃朝气和强大智慧。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些长远的计划,把打造一个著名的网络传媒品牌作为了他们长期的奋斗目标。
陆伯父和陆伯母对这群年轻人的魄力感到叹服,也很佩服这群年轻人的想象力和自信力,但是他们也有不少的担忧。这些年亲人会不会因为太过自信而最终导致失败呢,社会信息千变万化,几个初生茅庐的小犊子会不会是一时胆壮,而在生活的巨浪中却站不稳脚跟呢?然而看到年轻人脸上沉稳的微笑又多少让他们感到欣慰。
韩佳和安小小一起到外面逛街回来,在门口分开的时候,韩佳说,等会儿你也过来帮个忙,我做几个菜给你尝尝。安小小说,那好啊,我还从来没尝过你的手艺呢。她说,那好,一会儿就过来。
刚走进家门,李阿姨就满脸微笑地推着轮椅从房里出来。韩佳猜着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了。她说,妈,什么事啊,瞧把您给乐的。李欧兰说,你姐刚才来电话了,问你想不想去新加坡?她说,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李欧兰说,你姐让你去给小生帮个忙,他建的公司很需要人手。她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妈,您现在还需要人照顾呢,怎么离得开呢,况且我学的是社会关系学,对他的网络传媒公司也没有多大的帮助啊。其实韩佳是很乐意去的,只不过心里有很多牵绊。
李欧兰说,小生也让你过去,我嘛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在上海读书我不也是一个人好好地生活,你爸工作忙也很少照顾我什么。她说,妈,爸也这么大年纪了,您就劝他在家里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干了,我劝他根本就不管用。李欧兰笑着说,我也劝过你爸,佳佳,我们还是谈我们的话题,你愿不愿意去新加坡?韩佳沉默了一段时间,说,那好吧,你们都这样说,我也推辞不掉。
收拾好行李,韩佳又到对门的宁家跟爷爷奶奶、小小辞了行。安小小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是失落。她说,为什么连你也要走了,其实我也很想去,可是我妈不让我去,真的好想去看看远生。韩佳看着她善解人意的微笑很有感染力。她说,傻瓜,我又不会吃了你的远生,我是去给他打工的,人家现在可是经理了,你以为还是以前的那个整天尽拿人开心的宁远生啊?
说这话的时候,韩佳不免觉得有些心痛,她和宁远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儿时的欢笑哪里能够轻易忘掉。安小小说,可在我看来,他始终是一样的。她说,是啊,喜欢一个人会永远只记住他一个模样。安小小说,韩佳姐,你去新加坡后还回不回新宁来啊。她说,不知道,可能不回来了,我妈说让我在那儿多待些日子,然后直接飞上海。安小小叹了口气说,看来到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去上海了。
在车站韩佳的车刚走,方荣兴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握着一件东西。他说,韩佳走了?安小小望着已经开出了很远开往机场的大巴,说,嗯,刚走。方荣兴颓然地坐到地上,满脸沮丧地说,她昨天打电话跟我说今天要走,我匆匆从家里赶来却没追到她。她说,荣兴哥,你起来吧,你和韩佳姐分开不就是一两个月吗,我和远生一分开至少就是半年,和我比起来你要幸福多了。
方荣兴从候车室走廊上光洁的地方站了起来,说,小小,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难过。方荣兴脸上满是阳光的微笑。她说,我们回去吧。
和任何平常人一样,韩佳第一次坐飞机的体验也显得十分新奇。她在飞机上想得更多的却是这座未知城市的风景,见到宁远生时他的模样,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如此兴奋,她以她少女的想象憧憬着另一种新的生活。
迷迷糊糊地在梦里挣扎了一番之后,韩佳终于见到了她始终牵挂的宁远生。他穿着她送的格子衬衣,洗的已经有些旧,但仍然干净整洁。他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穿着那条他省了几个月零花钱买的裙子走过来,脸上是无比幸福的微笑。她说,你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他的语气很温和,说,倒是你,让我第一眼看到有些不相信。她说,为什么?他说,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有些神经兮兮的女孩多一些。她笑,难怪小小越来越不安静了,都是给你惯的。他也笑,也许吧。他说,走吧,诺诺姐和姐夫都挺忙的,所以我过来接你。她笑,其实这样更好。他和她谈很多身边的事情,他在学校里的生活,却很少问到她和方荣兴之间的事。她说,你和小小这么久不见面,你不想她吗?他笑,漫不经心的,说,你问这些干嘛呀?她说,我只是代表小小问你,有什么不妥吗?他说,其实在你和小小之间,在我看来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韩佳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真的这样觉得吗?“当然,你和小小都挺讨人喜欢的,但是我对小小有太多的承诺。”韩佳没想到宁远生会说出心灵深处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倾心交谈了。她用手拉住他的手,他没有拒绝。到了陆家,宁远生引着韩佳见了陆伯父和陆伯母。
陆伯父和陆伯母见了韩佳很是热情,像是初次见到宁远生一样。他拉着她说,韩佳,我先带你去我的公司看看吧。她说,好啊,我很想去看看你这半年来的成就,我妈可是把你吹得了不起。他笑,安逸怎么夸的我?她说,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他笑,可你用不着吹胡子瞪眼啊。虽然也是玩笑,可这与童年的喜笑怒骂相比,似乎却少了很多乐趣。
韩佳没有笑,只是站到宁远生面前,给他整了一下衣领,却发现颈上的衣领已经有些破损。她说,这件衬衣你一直都在穿啊,都有些破了,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件。温暖的话语总是容易让人心生波澜,他说,佳,不用了,我还有好多衬衣,只是比较喜欢这一件。
韩佳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用视线模糊的眼睛望着他,这个带走了他太多的爱的男人。他用双手抚摸掉她脸上的泪珠。他把她抱在怀里却觉得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他现在才明白,他是爱韩佳的,而且那么真切,甚至比安小小还多。但他太矛盾,他觉得她现在是属于方荣兴的,如果要爱她,那只能带着一种羞愧感和耻辱感去爱她,这样的爱会使他们每一个人都幸福吗?
竺可心从那座小洋房里跑出来的时候,发现宁远生和一个陌生的女孩抱在一起,不免有些惊讶。她静悄悄地走到宁远生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惊了一跳。她说,是安小小吧,女朋友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他苦笑了一下,说,不是安小小,我跟你说过的,韩佳。她说,就是你跟我们说过的那个妹妹吗?
宁远生避开她的话,说,史蒂文呢,有什么事吗?她说,史蒂文让我去你姐那儿找你,你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人了,刚才来了一位客商,说想到跟你谈一谈在网站登载广告的事。他拉住了韩佳的手说,那好吧,我们一起进去。
客户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那人,一家日用品公司的开发商。他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地道的英国人。史蒂文告诉宁远生,这是他妈妈介绍给他的,她希望也能给“蓝度”一些帮助。宁远生和英国男人握完手开始进行对话。韩佳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这个曾经叫过她姐姐的小男孩给她的是无限的惊喜和爱慕。
他的侃侃而谈,自由洒脱,英气逼人,让她看到时间的魔力,是时间把那个最爱的男孩打磨成刚毅的男人。商谈很成功,以蓝度现在的实力谈成几笔小生意还是不成问题的。韩佳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宁远生和英国人说话,完全被他的言谈举止所吸引。其实在上海每一年,韩佳见过形形色色的西方男子,但与他们攀谈却从来没有尝试过,也许是源于羞涩,也许是源于一点点小小的自卑。英国男人离开的时候和她握手,说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而她有些迟钝。
晚上,宁远生带着韩佳去西餐店吃东西。他们吃咖喱饭、香槟,还有许多炸鸡腿,他还给她要了一份pizza,因为他知道她很喜欢。他说,喜欢吗?她说,喜欢,但我还是喜欢你做给我的甜点。他说,你真的觉得我做的那些甜点好吃吗?她说,当然,你是跟着宁叔叔学的吧。他说,对,我爸是凭着一门好手艺才慢慢的把酒店做大的。她说,宁叔叔除了小百花酒店和食人坊之外,还有其他的分店吗?他说,没有,但是我爸在崀山国际大酒店也占有一定的股份。她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开这家公司,是为了向宁叔叔证明你自己的能力吗?他说,我也搞不清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我应该让她感到骄傲。
韩佳知道他是在说蓝阿姨,她知道他想让在天之灵的母亲感到自豪。但她故意避开他的伤处,说,这里的音乐你喜欢吗?他说,挺好的,柔美但并不感伤,让人感动。她把鸡腿放到他的嘴里,说,你吃这个吧。
他看着韩佳要掉一口的鸡腿,禁不住笑了起来,每天个、繁忙的工作已经让他很少有这样动人的微笑了。他说,我觉得这才像从前的那个你,你喂我吧。他认真地看着他,似乎要把她整个人人吞噬下去。她用眼睛瞪着他,说,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他说,你的嘴。她用纸巾往嘴上擦了一下,说,怎么了?他说,很美,很让人心动。她很孩子气地笑,一种莫名的幸福。
回到陆家时,城市里早已经是灯火阑珊了。陆帆和韩诺还坐在客厅里等。韩诺假装有些懊恼,说,你们两个人今天晚上都跑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韩佳说,姐,我们到四周走了走,也没去哪儿。
陆帆说,你们两个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比如说幽会。韩佳说,小远带着我去西餐厅吃了夜宵,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陆帆偷偷看了宁远生一眼,说,小生你怎么不说话,是这样吗?宁远生倒是不正经起来,说,我们都这么大了,就算是真幽会也是应该的,不是吗?陆帆一时无语,就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凑近韩诺的耳朵说,人家都招了,老婆,我看我们也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韩诺笑得挺甜蜜,说,我困了,你们也睡吧。
韩佳和宁远生默默对视了一段时间,就悄悄地走开了。韩佳却坐在沙发上偷偷地笑,她跟身边的陆帆说,这两个人还真是小冤家,真的,朝夕相处二十年了,你说这样的感情深不深厚。陆帆逗她说,你是怪我和你从小没在一块长大吗,白搭了这二十年对吧,那来世我们就投胎到两个相邻的家中总行吧?她红着脸说,我现在就有点烦你了。
第二天韩佳和宁远生一起去了公司,宁远生让她帮忙从事最简单的网络咨询和问答。她说,你不是说要让我去外面寻找赞助商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他笑,我昨天看到你在那个英国商人前面的表现就知道,你顶多就会在我面前耍耍嘴皮子,陌生人对你来说,那是一个极大的恐慌,而且和许多商家交涉都需要英语。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说,你就打算让我一直做这个不成?
韩佳也笑,样子有些柔情和妩媚。好了,她说,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他故意露出几颗牙齿,一副无厘头的样子。宁远生的幽默让韩佳禁不住回味起儿时的那些快乐。
夜间,白天的温度逐渐退去的时候,他会带着她去一些空气清馨的地方看城市夜景中绚烂的灯光。她说,小远,喜欢这儿吗?他说,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她笑,我也这样觉得。可究竟少了什么呢。宁远生有些自言自语。她捂住他的眼睛,说,你现在想象一下你和我是坐在夫夷江的那片杨树林里,你看到了些什么?他把她的手从眼睛上拿开,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地想。
一阵沉默之后,他轻轻的说,我看到了,佳佳,天上有一轮透明的圆月,江面上闪着耀眼的光亮,对了,我们的身边还有好多的虫在叫呢。她笑,你也感觉到了?他说,也许少去的那些东西就是这些吧。她说,如果我不在,你会不会有什么感觉?他说,以前我也常来这儿,但没有什么感觉。什么样的感觉呢?她有些穷追不舍。他看着她,脸上有种小女孩的腼腆,说,可不可以不说呢。她看着他,我又没强迫你一定要说。
其实那些温暖的日子,他们是彼此融合的。没有太多的哀怨,没有太多的寂寞,有的只是每一次牵手走过时难以忘怀的每时每刻。在公司里,他很少说话,所有的时间和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她会在一份无聊中偶尔望一眼傻傻坐在电脑前的模样,或忍不住用小纸团砸他。他会反应迟钝地转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令人心暖的微笑。好像以前那些幸福的日子再一次地回来了。
晚上,她要他一起去看电影。他感觉很累,但没有拒绝。是一部中国的音乐影片,片中的每一个情节都充盈着凄美的感伤。拍摄地是北京郊外。
冬天有温暖的阳光,金色的光泽,空气里有黄土地细柔粗粝的气息,古老的旧城墙,还有春天开满山坡的梨花。这是整个影片最温暖动人的场景。主人公没有太复杂的情感关系,纯纯的恋情让人为之动容,只是因为现实的摧残,他和她不得不面对分离。梨花纷纷的时候,他和她选择低声地倾诉开始这场痛苦,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结局只停留在每一个观众的心理和心愿当中,完美或许是每一个观众默许的结局。
在观看影片的时候,宁远生一直静默地坐着,但或许在他心灵深处却是波澜壮阔的,直到影片结束,他才看了一眼身边的韩佳。她的眼睛里盈着泪水,眼神当中满是幽怨。他拉住她的手,向着她淡淡地微笑。她说,这部电影,喜欢吗?他说,喜欢,感觉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他说,不同了,有什么不同?他说,你以前是从来不看这类情感片的,几乎每次和我看电影你都会要求看励志类的或者干脆就是战争片,所以我总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甚至有时我根本不把你当女孩看待。
她说,那我以前还经常和你抢动画片看呢。他说,那是我们都还是孩子,所以我们都很向往快乐。她说,因为我不爱看柔一些的影片你就觉得我不像是一个女孩,是吗?他说,不是,但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一个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你陪着我很快乐。她说,那现在呢?他说,现在的感觉和高中时候的感觉有许多相似,而且有许多场景好像曾经经历过。
她撇了撇嘴,说,那你还是觉得我像你的妹妹?他的眼神很复杂。他说,其实在我心里,你和小小是一样的,你不仅仅只是我的妹妹。她说,那是什么?宁远生微笑着说,我觉得你有点像安小小。韩佳疑惑地看着他,而后便偷偷地笑了。虽然宁远生的话不怎么符合事实的逻辑,但或许这又是他心中最真实的话。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堵墙,除非是在某个心情需要迸发的寂寞时刻,在一个最熟悉的人面前,他的心才能像玻璃一样透明并且为旁人开启。
韩佳有许多事情很是惊讶,她从未想过独立后的宁远生会显得这样厚实沉稳,笃定的目标绝不轻易放弃。她说。你真的有些和以前不同了。他说,你不是曾经说过,我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吗,怎么今天又改口了呢?她说,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感觉这样。他说,感觉这东东西很奇怪的,最好是不要相信。她说,没有感觉的生活是最无情的。他有些近乎无奈地笑。
他在影院门口买了两筒爆米花。她笑他,说,为什么进电影院的时候不买。他说,那时候忘了,所以觉得现在应该补回来。她说,可是有一些东西一旦失去了你真的觉得可以补回来吗?宁远生沉默地吃着爆米花,眼睛里映着都市的繁华灯火,心里也是同样的色彩斑斓。这片生活似乎曾经相识却又感觉到陌生。或许,他和她之间现在缺少的只是拥抱,爱和信任早已深藏心底。
其实,宁远生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真的爱韩佳,而关于她和方荣兴之间的关系,更是让他有些犹豫。他只是想简单地去深爱着一个人就可以了,不用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