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老人是自私的,他们总是试图把儿女留在身边,为了自己不寂寞,却捆缚了年轻人的翅膀。也许这是人类的一种传统心理,和自然社会的法则不同,人类主要以血缘关系维持彼此之间的联系,而社会人群之间的联系主要以一种辅带的关系维持,往往是一面之缘或者举手之劳的帮助。社会之间的帮助是因为要面对共同的困难,共同的灾难一经解除,那种轰轰烈烈的网带关系又将面临崩溃。
两位老人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他们只是希望儿女能够一直在身边,永远地团团圆圆。这是中国人的通病,却也是伟大的信念。
韩佳收到宁远生的电子邮件,是在发出那份幽默搞笑的e-mial半个月之后。他说,谢谢你韩佳,你还记得我喜欢那些古怪的表情,但其实以前我是因为逗你才那样做的,我在想如果你给我贴几张小孩子微笑时的照片,我会更喜欢,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孩子,需要很多快乐。还有你和小小,都特别像我喜欢的那种女孩子,有些神经质但很懂事。小小说,你一直都和方荣兴在一起,我也很为你们感到快乐。你就要生日了,本来想给你买件羽绒衣打包裹给寄回去,但这边根本没有羽绒衣可买,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你买双球鞋给你做生日礼物。还有,我的那个网页不准备写日志了,我打算让朋友帮忙重新建新闻一个网站。佳,你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祝你幸福快乐。
看完宁远生的邮件,韩佳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她觉得宁远生还是爱她的,尽管这种爱不一定就是她希望的那种爱,但这种爱又让她牵肠挂肚。她在回信中说,小远,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不知为什么这段分开的时间我觉得过得好漫长,似乎我们之间一下子就生疏了,变得像是陌生人。我和方荣兴都挺好的,只是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当然你不明白反而更好一些,如果说出来了只会有更多的烦恼。很为你的成就感到高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
昨天小小参加了她进修的那个学校的校庆文艺晚会汇演,我看到了,十分精彩。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她也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姐姐。她有时比较小孩子气,和我们刚刚认识的那个被你撞到的女生有些不同,或许吧,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把她给惯坏了。学习很重要,听说你参加了很多课外活动,不要耽误你的学习,小远,谢谢你的礼物,有你,我很快乐。祝你一直都好。
写完邮件,韩佳又将内容搜索了一遍,沉默之后才轻轻地敲了下鼠标点击发送。她开始想象他看到邮件后的各种表情,沉默,微笑,沉思,安静。她甚至想象到了他在电脑前忙碌着他的工作时的身影。深夜里宿舍中温柔的灯光下,韩佳坐在那台学校配置的电脑前安静地微笑。
宁远生和史蒂文晚上忙着收集和辩论赛可能相关的英文版本,查词典解决相关的难词和生词发音,早上又省下许多时间用来对话练习。
这一段时间,学校的每个角落都能见到英语爱好者的激情演绎。社会焦点,时事政治,文学艺术,每个人似乎都有可能成为一位成功的驻英语国家的大使。两人说得难解难分几乎要打起架来的时候,竺可心给他们带来了早餐。她说,Hi,Hi,昔日的亲家成冤家啦。史蒂文挠挠后脑勺说,是宁远生说只要合情合理就要据理力争的,所以我才没让着他。宁远生说,史蒂文的逻辑不合理,所以我才极力反对他。竺可心没好气的笑,说,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吃完东西三个人坐在榕树下的一张圆石桌上说笑,韩诺匆匆地走了过来。她说,小生,这是我每年参加英语辩论赛的一些资料,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所以给拿来了。她把叠英文打印稿放到了桌上,说,如果有哪些地方有困难,你再来问我。宁远生说,谢谢诺诺姐。她说,我还要赶到电视台去,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要好好加油。他说,嗯,好的,诺诺姐,我会努力的。
英语辩论赛分六轮晋级,最后一轮决赛由前六强产生冠军组,亚军组和季军组。宁远生和史蒂文以地道的英语口味,充实的材料论据以及合情合理的逻辑在比赛中激情洋溢,畅所欲言,以豪迈的气概在前四轮角逐中顺利进入前六强。但在最终的冠军争夺赛中,宁远生因为一时的失误而导致对手的刀枪直入,最终以极小的差距屈居亚军,导致冠军杯落入他手。
比赛结果公布时,宁远生显得很沮丧。他一直都在对史蒂文说对不起。史蒂文安慰他说,这有什么关系,不过一次比赛而已吗,以后的机会很多啊。竺可心也说,宁远生,你别难过了,你想啊,你既要写关于这次比赛的新闻报告又要准备比赛,换做任何一个都不能做的这么优秀啊。他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史蒂文,觉得失去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竺可心说,至少你的赛事报道完成得很出色啊。
她拿出一叠报纸给他,上面都是宁远生在史蒂文和竺可心的帮助下完成的赛事报道,精彩的画面和具有悬念的文章对读者具有很强的吸引力。竺可心说,如果你要弥补缺憾的话,那就做好最后一轮赛事报道。宁远生激动地看着竺可心和史蒂文说,好,把丢失的东西给找回来。
在最后一篇报道发出去后不久,主编给宁远生发了一个简短的邮件,表扬他做的很棒,说他的材料和视角都很新颖,栏目很受读者欢迎,非常不错。宁远生没有给主编回信,只是下定决心要做好这个专栏。
收到报社的稿费后,宁远生请竺可心和史蒂文去吃海鲜。他说,我很喜欢鱼的甜美味道,不知你们喜不喜欢。史蒂文说,当然喜欢,以前我爸经常带我去吃大闸蟹还有日本生鱼片,现在仍然很留恋那种味道。宁远生要了三份意大利盐焗蟹,大对虾,还有韩国料理。宁远生问,要不要一点红酒。
竺可心说,随便吧。宁远叫来服务生,说,三杯法国红酒。宁远生说,还需要些什么吗?竺可心看了看他,笑着说,不用了,再要的话恐怕就要把你的稿费花光了。他笑,怎么会呢,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史蒂文说,不用客气,他银行卡上的数额足够我们吃好些个这样的大餐呢,跟他讲客气就是跟钱过意不去。竺可心说,我还以为你是个“月光族”呢,想不到你还是个富得流油的贵公啊!说完,竺可心很开心地笑,吃对虾的嘴蠢蠢动人。史蒂文看着她,眼睛里带有一种爱慕。他说,可心,你真漂亮。宁远生在一边偷偷地笑,老实人终于说实话了。
当宁远生和史蒂文把风信子的种子种下的时候,已经是北方的冬天了。宁远生或许忘了此时的上海正到处飘扬着飞雪,他把一些风信子的种子用报纸包好,然后再放上一张贺卡,用快件寄给了安小小。他在贺卡上说,等到明年风信子花开的时候,我就可以见到你了。宁远生已经答应韩诺,说要和她一起在新加坡过个中国年,但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和家里人说。他想等在新加坡过完年再乘着假期回去,但又害怕安小小上高三了学习上会比较紧,回家后碰到安小小。他只是想,等到安小小考完了。他会专门地回去看她。
安小小打开快件后,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愁思。等到花开的日子,至少是半年的煎熬。她写邮件给宁远生,说,你这个骗子,你过年的时候不回来吗,你不想我吗?
宁远生查看信箱的时候,刚好用星期天的休息时间制作完了一条新闻,他用宿舍里的电话和她联系。他说,傻瓜,今年我要留在新加坡和诺诺姐他们过年,所以今年就不回去了。她说,你保证什么事都没有瞒我,你在那边没有和别的女生好。他说,我要是骗你,那我以后还要活吗,你不折磨死我才怪呢?她说,算你聪明。
他说,我给你的花种收到了吗?她说,收到了,你真笨,大冬天的我怎么种花啊。他笑,我又没让你现在种,等到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你不会种啊?她说,那你为什么不在贺卡上告诉我呢。他说,那你还要我告诉你如何浇水,如何让看护对吧?她说,可是我不想等太久,我真的很想见你。他说,小小,等到花开的时候你就见着我了。她说,真的吗?我保证,他说。
挂掉电话,史蒂文刚好从外面进来,说,过几天就圣诞节了,我想送件礼物给竺可心,你说送什么好呢?宁远生问,那她喜欢什么呢?史蒂文幽默地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他说,你是不是想追求她。史蒂文说,也许。宁远生释然地微笑,说,这就够了。你可以给她送衣服,球鞋之类什么的?他说,为什么。宁远生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样,你可以给她体贴和温暖。史蒂文脸上留下一抹干净明朗的微笑,说,我相信一个交了女朋友的男生的直觉。史蒂文刚要走的时候,宁愿生问他,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没有。他说,同样是个秘密。
圣诞节那天全校休假。在班干部组织的party上,史蒂文和竺可心唱了首很经典的怀旧歌曲《YESTODYONCEMORE》。竺可心很喜欢这首歌,她用光盘刻录了许多经典音乐,却独自钟爱这一首。史蒂文借她的唱机听过几次,问她为什么喜欢这一首。她说,因为喜欢音乐的舒缓柔情以及歌里面的淡淡忧伤,有点轻微的疼痛却又刻骨铭心不能释怀。
史蒂文从这之后便也喜欢上了这首歌,他偷偷地学会了这首歌,每次听到里面的那种幸福忧伤,他的心总是轻轻地颤抖。放下麦克风的时候,他说,可心,我有样东西要送你。他把精美的包装袋拆开,是一条做工考究的雪纺裙,洁白的颜色像莲花一样圣洁。她笑,笑容温柔而甜美。
她问他,为什么想到送这个给我?他说,喜欢吗?她说,喜欢。他笑,这就够了。
宁远生是个寂寞的孩子。他坐人群的角落里独自品尝着一些杏仁甜点,他看着史蒂文拿着裙子时虔诚的样子笑。旁边的一个女生问他,如果是你,你会给你喜欢的女孩送什么?他说,裙子或球鞋。女生很惊讶,你和史蒂文真的很特别。他说,你们女生不也经常喜欢给喜欢的男生送球衣或球鞋吗,为什么我们男生不能?女生说,也是啊,不过我觉得能给女生买裙子的男生肯定很温柔。他笑,可能吧。
史蒂文跑下来,拉着宁远生往讲台上走去。他说,我们都登台了,你也该表演个节目吧。宁远生表情有些为难,说,不行,我歌唱不好。他说,那不行,你先给我上去再说。宁远生实在支不开史蒂文,只好硬着头皮先上去再说。他站在讲台上,看着桌上的马蹄莲淡淡地微笑。他说,我从小就很喜欢诗歌和朗诵,那我就给大家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吧。
宁远生的声音清亮圆润,很有磁质的美感,感情真挚传神而丰富,声音落定便四处掌声雷鸣。竺可心说,宁远生,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压轴戏呢,今天可见识到了。史蒂文告诉她说,我每天在睡梦里的时候就被他吵醒了,他每天都要在宿舍里读一两篇文章,声音具有很强的穿透力,每次我都不能幸免。他笑,宁远生也跟着一起笑。
正合史蒂文他们谈笑,一位同学找到宁远生说,宁远生,真的很佩服你,不仅英语说得好,汉语也说得那么精彩。他说,我本来就是中国人,母语都说不好,那哪成呢。正说着,金飞从外面走了进来,说,宁远生,刚才是你朗读的吗,我刚才在楼下听到了,很不错。他坐到一根背椅上,拿出一张纸单给宁远生说,新加坡每年的华人汉语大赛,这是报名表,你姐让我告诉你,想让你参加。
宁远生结果报名表。金飞说,你填完报名表,再写一份个人简历,贴上相片然后交给我。他说,金老师,我还没说愿不愿意呢?金飞微笑地看着他,说,哎,小子,敢不听我话了啊。竺可心说,金老师,宁远生跟你开玩笑呢,我们都知道你的性格。他说,这样啊,看来以后我得小心了,免得以后给你们留下话柄。
这时候有人提议说,金老师给我们唱首歌吧。金飞说,不行不行,我在这儿读书的时候唱歌就是被人笑话的,现在更加不行了。史蒂文说,您就随便唱一个吧,反正今天是圣诞节,你很少有机会和同学们在一起聚一聚乐一乐。他说,那好吧,我就给大家唱个英文经典,《YouBelongWithMe》。每个人都激动地鼓起掌来,金飞的参与使这个圣诞聚会更加难以令人忘怀。金飞唱的不是很好,但每个人都很入迷,他们把自己的快乐都释放出来,聚到一起,使每个人的快乐都能得到成倍放大。
竺可心告诉宁远生,新加坡每年举行的华人汉语大赛是由新加坡华人联合会主持举办的,很受新加坡政府和媒体的关注。每次大赛的前五强选手都会受新加坡央视的邀请,参加华人联合会举办的新春联合晚会。说完这些,宁远生倒是开始感兴趣了,他说,参加电视节目倒是个不错的体验。因而对于宁远生来说,这个比赛确实是个挺大的诱惑和向往。他也很感激韩诺姐,她总是能够在第一时刻想到她最喜爱的弟弟。她也总是把很高的奇迹寄托到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够打开自己的一片天地。
从汉语大赛一开始,韩诺就陪在宁远生的身边,给他支持,给他鼓励。在为期一个星期的比赛中,韩诺总是为他挑选适合的服装上PK台。这个清纯的男孩在挤满观众的舞台上,举止得体,落落大方,给每一位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最能折服众人的是他那瓷质动听的声音,响彻在大厅里汹涌澎湃,惊涛拍岸,百折婉转。
每一次深情朗读,都有韩诺给他搜索到的感人音乐。在一次以视觉、听觉和心灵交融的大赛中,宁远生以清新的形象,爱与感动的呼唤,赢得了所有观众。人们开始为这个青春明丽的男孩默默祝福,他们收获了心灵的甘露,感受了现实与梦的完美结合。宁远生给了他们爱的理想和自由,爱的理由,让他们能够飞翔。
在颁奖典礼上,宁远生的话饱含柔情,他以同样的感动和清亮的眸子向人们诉说:“这次能在大赛上拿到第一,是有些意外的,因为我从大赛一开始就存在有自卑心理,因为我的亲人,因为给与我支持和鼓励的人们,我又重新找回了自信,我找到了爱和感动,找到了像天使一样圣洁的翅膀。所以我在这里说,衷心的说一句,谢谢大家。
宁远生深深地鞠躬,一对天使的翅膀放佛从他起身的那个瞬间长了出来。宁远生穿着他最爱的那套白色西装,在闪烁的光环里更加鲜亮夺目。鲜花和掌声拥抱着他,但他忽然想起了高中有过的那些生活,不是很精彩但是很纯粹很美好。他的笑容里有一些过去的记忆里的幸福。宁远生知道,这种幸福,有一份祝福是来自天堂的,天堂里的母亲正在看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