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史蒂文邀宁远生和韩佳一起去跑马场骑马。不管是对于宁远生还是韩佳来说,这都是一次十分新奇的的体验。他们从小就伴水长大,很少接触到山,因而离马也就更远了一些距离。但对于史蒂文来说,骑马却是他的最爱。在英格兰宽广的草原上,他曾经驰马奔腾,那种不羁的自由最令人神往。
跑马场就设在新加坡的近郊,史蒂文开着父亲的车载着他们一路飞奔而去。开出城区,史蒂文和竺可心就在前座上一阵阵欢呼,而宁远生和韩佳始终保持着沉默,他们偶尔地相互对视而笑,脸上流露出同样喜悦的色彩。他们是喜欢始终如一的人,不喜欢有太多的改变,当然,偶尔地为了一些必要,他们会有所改变。
史蒂文曾经和父母一起走过这里,所以对于跑马场比较熟悉。他在马厩里牵了一匹高大的黑马,带着竺可心在宽阔的草地上一路疾驰。而对于这一切都倍感好奇的宁远生和韩佳,这一切似乎变得十分浪漫。他们慢吞吞换好骑马的装束,然后坐在马上沿着跑道旁的树木慢悠悠地散步。他们的马停停走走,他和她看着满地的生机盎然,轻轻地诉说着草地上的生命,蒲公英,无名的黄色花朵。
天空蔚蓝,云朵飘逸,飞鸟的滑翔,野鸽的欢唱。她说,小远,你感觉到了吗,原来我们一直都生活在春天。他笑,还春天,在家里这会儿大概已经是秋天了。她说,那是因为你的心留在了秋天,你的心已经有些老了。她笑,看得出她的话里有些戏谑的味道。他说,你听过一句话吗?她问他,什么样的话。他说,当一个人只剩下记忆的时候他也就老了。她说,就像一个人的美丽可以永远不被别人带走,对吗?他脸上的微笑充满柔情,像一个女子的巧笑嫣然。他说,也许它们有些相似之处吧。
一个月的相处,让宁远生在韩佳身上发现了许多他之前不曾发现的东西,他甚至有时区别不了她和安小小身上的不同之处。韩佳去上海的时候,他给她买很多零食,龟苓膏,绿豆饼,咖啡糖,口香糖。她说,买这么多,吃不了。他笑,到了上海谁还给你买这些啊?这些话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触到她关于方荣兴的记忆。他在候机厅里塞给她一个布袋熊。他把小熊抱在胸口上爱不释手。他说,里面有些特殊的东西,等到你上了飞机以后再打开,好吗?她淡淡地微笑,说,好。
她刚上飞机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玩具熊,里面安静地装着两个信封,一个信封装的是他的生活照片,另一个是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
佳,你去上海后我会经常想你的,我很感谢你在这陪我度过这段快乐的时光,也很感谢你为“蓝度”作出的贡献,所以这些钱是你的劳动所得,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老板榨取员工的剩余价值。但这更像是两口子商量家庭支出的那种轻悄悄的话,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谈钱的事,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一点。你在上海一定要好好努力,当然,现在小小也和你一个学校了,你要好好帮她,祝你们一切都好。
宁远生的字总是让她感到温暖和欣慰。
她把玩具熊紧紧抱在怀里,像一个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东西,像是阳光和水一般美好珍贵。她的思想飞越了时间,停留在过往不断的徘徊,那些单纯得一尘不染的美好记忆,一直让她难以释怀。当爱变成思念深入骨髓的时候,一个人也就开始慢慢地变老了。爱是不会枯萎的,盛开的是心灵的永恒。
韩佳开学后不久,安小小就作为新生入校。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校园,并不让小小觉得陌生,这儿早已经有许多她熟悉的人。因而从未出过远门的安小小在F大也并不显得拘谨。卸掉了高中的重负,她变得更加活波可爱,而韩佳却像宁远生一样越来越透出一种稳重的气质。她拿过校里的演讲第一,成功地组织过许多社团的活动,甚至还接见过外宾,但她很少向别人说起过这些,包括宁远生。在新加坡的那次商谈,她的有意退缩是因为她想留在公司里每天看着他微笑的模样。她觉得那种无羁无绊的自由只属于童年的幸福。
经过一段时间,安小小发现韩佳和方荣兴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样,他和她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爱恋,他们只是好朋友。
一次,安小小戏谑地问韩佳,说,原来你和方荣兴什么也不是啊。韩佳急得直追着她打,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啊?她活泼地笑,两个人像是两颗酸溜溜的夹心糖。韩佳说,我们现在学习,不能有太多的想法。
安小小的脸上有一丝愧疚,说,那你觉得我和远生?她说,可是当爱的感觉发生的时候我们谁也阻挡不了,不是么?安小小神情凝重地看着她说,其实你也爱远生,对吗?他把爱藏了起来,藏得很深,让我们谁也看不到。韩佳躲掉她的直视沉默下来,安小小也跟着沉默下来,一只手把玩起后脑勺的头发,面对爱情,他们都会感到许多的茫然。
繁忙的工作和学习可以让日子变得很平淡,在跟时间赛跑的日子里,宁远生已经无暇去想太多。有时他想在某个停下来的间歇写一些优美的句子,然而他发现自己那颗诗人的心已几乎死亡了。大脑留给他的只是每天重复的记忆,电脑上那些新趣的事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开心果,刚吃了点味道就没了。
他把所有的爱都藏了起来,像一个被尘封多年的玩具宠物,眼睛坚定地凝望着窗外远方的世界。在新加坡四季如春的气候里,四季似乎没有界限,时间消逝得不留痕迹。在新加坡的三年里,他和安小小只有很少的电话,但通过航空邮递,他们却用各种物件寄去彼此的思念。宁远生也会顺便给韩佳捎一点东西,并不是很珍贵,但却十分可爱。他对安小小说过,要只爱她一个人,所以他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安小小常常和韩佳说,她很幸运,能够碰上宁远生这么真心的人。安小小说,韩佳姐,你不会怪我吧,本来是你们两个人的世界。她说,我们谁也不能怪谁,许多事情并不是如我们所愿的,换句话说,这是命中注定的。安小小说,其实,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哥哥也挺好的。韩佳对她有些好奇,说,爱一个人就应该是一生,只要是两情相悦,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动摇了?她笑,如果某天我无从选择了,我只能如此。
韩佳很是震惊安小小会说这样的话。或许,在她听过韩佳为她讲述的他们之间的童年故事后,安小小觉得自己和宁远生之间的故事可能无法超越他们之间拥有过的完美。每一个对生活心存感恩的人,都期待在自己的身上会有完美的故事发生,而一旦身边的人超过了自己这些人就会心系惭愧,因为这是来自现实的自卑。而生活总是要这样过去,自卑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层影子,见到快乐的阳光,阴影便也就自然散去。
如果说人是一首诗,那么女人从根本上就更具有诗性,因为女人更接近自然,更浪漫,更爱幻想。而韩佳和安小小却还无法在女人和孩子之间定位,她们有幻想但又很现实,有诗性的表达也有理智的抒情。
不过更多的,她们都愿意永远诗意地生活下去,可以不过问彼此,可以不去深刻地触摸彼此的内心世界。她们也想她们一出生就成为朋友,然后可以和宁远生一起永远地不长大。然而这不过是她们一起编制的美丽故事,她们也不能代表他去形容他的内心世界。
生活的细节会留下一个脆弱的点,无声无息便攻入人的要害。而倾听或者倾诉却能将心底的毒素慢慢释放出来。更多的相处和相互了解使韩佳和安小小之间的沟通更加没有了障碍。她们更像是姐妹,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倾听对对方的心事上面。
熬过漫长的夏季,那些葱茏的叶片开始枯黄。那些已然有些寂寞的植物,开始在这干燥的季节里突然地睡去,而关于生命的延续又将是另一个动人的故事。在F大足球场旁边的那块空地上,韩佳和安小小一起见证那些狗尾巴草从毛茸茸的小可爱长成光秃秃的光杆。他们把希望埋到了土地里,历史行将远去。
唯有那几排榕树还依然那般苍翠,像威武的骑士,矫健挺拔,风姿飒爽,却又不免在这秋风里温婉动容。阳光永远是秋日里最美丽的风景。秋日的朝阳从一定角度上射下来,把那颗受了凉意的心抚摸得柔柔的。
韩佳陪着安小小在榕树下读英语,韩惠研出现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安小小放下书本起身叫她,干妈,您怎么了。韩佳也叫她,韩阿姨。韩惠研脸上有说不出的喜悦神情,说小小,干妈在杂志社工作憋得太久了,都好久没陪你玩了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安小小问她说,什么地方啊?她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安小小以为韩惠研又会带她们上海那些最破旧的街道让她了解上海的历史,因为好几次她们都一起走在古旧的西洋楼之间,倚着繁茂的绿色植物不停拍照,似乎是为了寻找什么遗失了久远的珍贵事物。而那些斑驳的痕迹只让她想起了更多关于她和宁远生的记忆。当然,能够增长见识也并不是索然无味的,她拉上韩佳说,我们一起去吧。
一路上安小小和韩佳使出了他们所学会的所有的作弄人的招数,把开着车的韩惠研也逗乐得像个小女孩。她说,韩佳,真的想不到你和小小都挺有两下子的,作弄人的套路都是带招带式的啊,头几次见面我还以为你比小小稳重呢,但现在我才明白你们都还是孩子啊。
韩惠研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她们都像孩子般地安静下来,她脸上的微笑更显得柔美了。她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叽叽喳喳呢,一下子就没生气了,怪不习惯的。韩佳说,韩阿姨,我是怕我们吵着你了。她说,太舒服才让我觉得不舒服呢,我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总感觉到家里死气沉沉的,所以我很高兴能有你们两个小快乐在身边陪着。
安小小说,干妈,您看,你和韩佳同姓,要不你把她也认作干女儿吧,这不是挺乐的吗?韩惠研说,小小说得对,多个女儿多个伴我何乐而不为呢,只要你别把你所有的女同学都叫来给我当干女儿就行了。安小小拽了拽韩佳的手说,干妈同意了,我们就有同一个妈了。韩惠研看着两个孩子笑,在韩佳和安小小看来,这种微笑是不常见的。
汽车停在了上海一家迪士尼乐园的门口,韩佳和安小小都感到很意外。韩惠研带着她们坐过山车,划皮划艇,闯鬼屋,玩碰碰车,韩惠研内心深藏的那份年轻激情让她们很显惊讶。安小小开心地说,干妈,真的想不到,你也这么贪玩。她笑,小时候我可是我们那儿的孩子王,爬高大的法国梧桐去倒鸟窝,围着一条石头巷道从东头跑到西头,整天和一大群孩子打打闹闹,害得邻里见了我们就像见了土匪。
韩佳听了在一旁偷偷地笑。她说,韩阿姨,可我觉得你还是隐藏了你的真实个性,是不是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淡淡地笑,说,说,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也许可以改变另一个人的一生,那些事都过去了,不说了。
安小小在韩惠研的家里见过几张年轻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干净秀气,独自装在一个小相册里。她曾问过她那人是谁,韩惠研却只是很安静的说,曾经的一个朋友。安小小知道,一个人的伤心过往是不容去打开的,所以她便挑开了话题。她拉了一把韩佳的衣角,说,我们一起去照个像吧。之后,这张相片就成为了韩佳成为韩惠研干女儿的见证。
韩惠研忽然意识到,一个人的出行,她所应该在乎的是旅程中的快乐,快乐才十几亿的全部。而她的每次独自外出,寻回的却是无限的伤感或者那些无法挣脱的记忆。把心交给快乐,生活会自然而然,生活中的每一次挣脱都逃离不了心灵的轨迹。快乐是不分年龄的,快乐就藏在你的心灵底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寂寞的陪伴会使年轻的面孔更加苍老。
有大人的陪伴我们永远只是孩子,而一旦我们孤独了,们就会学会坚强长大成人。韩佳一直都在孤单地成长,而安小小在内心里依然只是个孩子。在她们的情感世界里有着许多微妙的相似之处,也许谁都说不上来这种微妙能用什么来做一回比喻。她们对爱都有着相同的执着,但面对同一份爱,他们或许无从选择。
时间像是目光留下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慢慢过去,却又于不觉间飞快流转。在新加坡的三年里,宁远生只回过新宁两次,去上海的次数倒是多了些,却只有一两次见到了韩佳他们。他不想这样,但生活远非他能支配,他只能在选择淡忘的过程中去享受他繁忙的工作。
一次,宁远生到上海住到了一个偏僻的街巷里,他只是想去感受一下像家里那样夜深人静的寂寞。适逢上海的雨,淅淅沥沥,打得外面的梧桐有些憔悴伤人。那些曾经有过的故事开始像电影里的画面,清晰逼人。淡忘有些略显伤感额印记让每个人都无法逃遁。
这些时间似乎有些漫长而且比较模糊,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有时比较充实的。四年之后,宁远生已经将“蓝度”顺利推向了国际传媒的联盟,在新加坡有非常高的知名度,同时也将自己锻炼成了一位有品位的知名传媒人物。
史蒂文和竺可心也留在“蓝度”工作,毕竟这是他们共同的心血,事实上他们也离不开“蓝度”,这儿是他们学会歌唱的地方。韩佳大学毕业后在新宁县政府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因为她需要陪在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旁边。方荣兴选择了留在上海寻找他的梦想,开始过他朝九晚五的生活。
安小小在F大一直都郁郁寡欢,她一直都在猜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个曾经给过她许诺的男孩是不是真正属于她。在她的脑海里,除了那些美妙的音乐符号,就是那个不怎么会笑但是很知道心疼别人的男孩。有些时候她喜欢一个人沉静下来,将声乐室大幅的窗帘布拉下来,独自一人演奏心中的的忧郁。
暗淡的光伴随着舒缓轻柔的节奏,将心中的感伤一点一点地倾泻出来。上海的冬天会让她感觉到异常寒冷。寂寞的冬天,没有太多的安慰,一切东西都似乎凝固了下来,停止了平时的运动。每一个对生活有所期待的人都会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冬天里默默忍受。而每一个冬天,都没有人告诉安小小怎么样才能算得上坚强。
大学毕业后的那个冬天,宁远生专门跑到上海去看小小。去之前,他没给她任何消息,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很久了,他都没有见到她的模样,只是每次听到她的声音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他想,每次打电话她都那样理解他,但在她的心底会不会有什么仇怨呢?他仍然很怀念她黄莺的声音,他记得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的声音比你还要美。
安小小瘦了很多,清秀的脸上早已长出分明的轮廓。见到宁远生,安小小并不是很惊讶,她的脸上很平静。她说:“远生,可以带去新加坡吗,我想去看看那里的风景。”他说:“那里没有冬天,只有温暖。”她把头埋到他的羽绒衣里,像一只嫩黄的雏鸭,欣喜而又带有些不安分。
他说:“你害怕坐飞机吗?”她说:“只要有你陪着,我什么都不怕。”他看着她说:“可是我怕,真的。”她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怕我们穿过天堂的时候会碰到我的妈妈,我害怕看到她寂寞的眼神。”她说:“我想她会像我们一样快乐的,阿姨在一个没有风没有雨的地方,那里只有湛蓝的天,天边的绿,还有结成队的云朵。我想,我爸爸在那儿也一定很快乐的。”他笑,说:“你比我还傻,如果没有你和韩佳,真不知道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说:“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肯定会有很多空白的,至少有许多快乐是不属于我的。”
她抬起头来贴近他高高竖起的衣领内的脖子,然后往里面吹气,说:“你冷吗?”他把头偏向一边,说:“不冷。”他把她冰冷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安小小称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的眼镜上吐了一口热气,便燕子般跑进了F大那片肃寂的松林里。他能看见周围事物的时候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宁远生跑进林子,顺着小小踩出的脚印一路追过去,忽然就发现小小站在林子里不远处向自己微笑。他跑过去抱住她,心中有千万的言语要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闭上眼睛,只是感觉到天地在旋转,幸福像雪瓣一样落满她的周围。宁远生开口要说话,小小把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说,林子里有神仙在听我们说话。宁远生忍俊不禁,说,傻丫头。我说月老也听见我们说话了你信不信。她眯着眼睛笑起来,说,我信。林子里的雪很薄,他们都不能完全享受到冬天的快乐。
安小小拉着宁远生从最繁华的路隐没到有点颓废败的那些古建筑旁。她笑着看他,你还给我拍几张照片。他是记者出身,所以他的相机总是带在身边。冬天是个浪漫的季节,但在上海,冬天看不到下得很盛大的雪,因而他的灵感也有些凝固。他只是看着石砌的街道伸向远方,看着笑笑崭新的面孔出现在近处。
古老的房子像是世界遗落的的一粒粒灰尘,在它们的默默无闻中留守着一方净土。灰色的格调带有温带海洋的忧郁,有大海吹向大陆深处。安小小出现在镜头里的背影带有几分难以言语的迷茫,像一个在森林里迷路了的女孩带着执着坚韧地寻找。在美好的故事当中,安小小和宁远生是主角,他们用信任和爱支撑起彼此的天空,没有间隙。
在被守护的时空里,安小小永远只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不需要人和忧虑。她的心停留在他明媚的微笑里。雪后初晴的日子,她站在落满樟叶的街道上,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在温暖阳光下静静地燃烧。她透过缤纷的叶片看那些马路上行走的人们。她说,远生,你觉得我们像不像这些飘零的叶子,永远地只在别人的视线里流浪。他笑,你说呢,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就会像这些流浪的叶子。
她说,我有种感觉,我害怕自己会永远这样地漂泊下去,找不到根。他说,你害怕那种流浪的感觉吗,但我不这样认为,只要能有你的陪伴,我愿意去任何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她看着他,我只是害怕失去而不是任何一种意义的流浪。他用手捧起她的脸,说,我会一直陪你流浪到大海的尽头的。她用冰冷的手拉了拉他羽绒衣的衣领,脸上的笑可爱幼稚。
冰冷的黄昏,他陪着她走过一座座寂寞的建筑,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拍在柏油路上拉成漫长的记忆。安小小一路的话语像是一个小女孩在爸爸跟前无限地诉说心中的乐事。冗长繁碎的唠叨只是让宁远生感觉到有种小小的幸福。在小小的空间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小小的温暖。
他拉着她穿过人潮车辆不息的马路,然后跑很远的路追上一个卖糖葫芦的人。他伸手取了两串给小小然后付钱。
安小小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笑。待他转过身来准备和小小离开的时候,她伸手递过来一串糖葫芦。他用一双手握住她递过来的那只手,咬去了一颗糖葫芦,然后看着她奇妙的眼神傻傻地笑。她说,再吃一个吧。他看了看她,又埋头咬下一颗糖葫芦。她说,嗯,真乖。他指着远处驶来的车说,车,车,然后就拉着她一路飞奔。
当天上零零散散飘落一些冰冷的东西的时候,她伸出手向天空张望,说,哇,下雪了。他把她后背上的那个小绒帽盖到她头上说,下的是雪不是雪瓣,小小傻瓜。她问,那你有没有带伞他笑,没有。安小小从她的小背包里取出一把雨伞,说,哪,记住了出门时要随时带伞免得被雨淋感冒了。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忽至的夏夜,她在校外的琴行练琴,他在教室里上自习。他忽然想到了小小,就骑着自行车冒雨去给他送伞。
见到小小时,他说,出门的时候要准备好雨伞,免得淋感冒了,知道吗?她却看看全身湿透的他有些忍俊不禁。但在当时他的心里还是很温暖的,因为她很让人温暖的微笑。
沉迷了一番过去的回忆,他说,小小,你跟谁学的这些教育人的话啊?她说,你啊,我记得那次你给我送雨伞的时候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而我记得的好像就只有你凶巴巴地教育我时说的这句话。他在一边偷偷地笑,你记住的总是我的不好。她镇静地反驳,因为你的不好很少,所以我记得很牢。小小的话带有几分玩笑,却又这样真实像无边的梦中那句最真实的话语。
宁远生在上海陪着安小小度过了几天快乐惬意的日子,但那种快乐却似乎并不是他所想要的。那些记忆让他感觉到生活的累,这并不是一种回避,只是在某个突然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会突然闪过韩佳微笑的脸。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脑海里却如此杂乱,似乎安小小和韩佳本来就是一个人,他几乎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