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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偶遇
6月29日的傍晚，天气有点诡异。陕东省省会大河市新开发建成的东郊片区，一座开业不久的五十多层大厦耸入云端，夕阳的余晖恋恋不舍的照着它的顶端，分外突兀亮眼。起风了，这座大厦也像海市蜃楼般灰暗起来。49楼的一间会议室内，一群年轻人居多的学者围坐在那张硕大的椭圆形桌子周围，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有人面红耳赤，有人满头出汗，还有人脱去衬衣，白白的背心露出两个膀子，看样子一个下午的演讲和讨论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和精力，反倒为他们的争执增添了很多的话题和论据。会场上自发的分成三个小小的争论群围，只有靠门口的这一边稍显的冷清些。
这时，门外出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一米六七的身高，头上扎着乌黑的马尾辫，身穿白色的上衣和浅蓝色的裤子，面容清秀靓丽，像一片轻柔的云朵飘了进来。霎时全场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朝着她看。
她叫欧阳双河，去年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省报实习，是替她的表哥来参加这个讨论会的，本来她案头上还有一篇稿子需要修改补充送审，但还是由职业习惯而生出的好奇心所驱，便匆匆赶来。她环顾了一下会场，就在门口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定了定神后扭头低低地向旁边的人打听，“武教授来了没有？”
“刚讲完话，是不是出去了？”那个同龄人用热辣辣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下，又非常热心的扫视了一下主讲台和全场，摇了摇头。
“哦，还是来晚啦。”女孩自言自语的话语中无不透漏着遗憾，她打算马上离开这里。
三十多岁的男主持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走到她身边，弯腰递上一本会议签到簿让她在上面签个名，她一怔没有搭理对方，主持人不愿放过和美女接触的机会又把签字笔递给她，她想了想就翻翻到会人员的签名然后在尾页签上字。主持人接过来看看一脸惊讶，“你就是薛志高呀？”
“他临时有个急事，让我来替。”她抬头瞅了瞅主持人，主持人也在瞪着眼看她。
想想就窝火，本来下午自己就抽不出身，硬是被这个外地的表哥在电话里反复乞求让来替会；本来还能提前到会，哪知路上接个电话一不留神车子竟然会撞到树上，所幸人没事，可车子却开不动了，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让保险公司来人处理，自己拦辆出租车急急赶来；本来有个学术问题也想请教一下武教授，再听听大伙儿讨论的内容，看有没有能借用的价值或题材，谁知却临近尾声。
“今天晚上不少人还要赶回市县和院校，晚上聚餐就不搞了。每个参会人员去门口领件纪念品吧。”主持人看看大家没有什么新意发言，让大家把自己打印好的论文交上来，又拿出一份早就写好的稿子，朗声地把这次研讨会做个小结，就站起来大声说道。
讨论会就这么结束啦？此刻的双河心有不甘，仍坐在那里不动，看着人们离去，面前刚刚掏出的记事本上一个字也没有写。
三十多个参加演讲会的人陆陆续续走完了，主持人低头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走到这个小嘴微微噘着的女孩后面，又把签到簿递给她，“抱歉啊。如果对我们的论坛有兴趣，请把你的真实名字和联系方式写上 ，下次再组织活动了我会专门通知你。”双河拿起笔就写，咋回事？签字笔这会儿怎么也划拉也不出墨水来，她用力甩了甩仍不管用。主持人瞅瞅没说什么，顺手在门口的桌子上拿了一件纪念品递给她，这是一个刻有与会者姓名的独山玉篆字印章，拳头大小，装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双河知道不是自己的印章，但还是接过来。这时从身后窜过来一个小伙子碰了她一下，挎包里好像装有块什么坚硬物，狠狠地顶疼了她的腰部。
“怎么，人都走完了？”他还是把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四下望望大声嚷道，额头上的汗珠也来不及擦去。
“你找谁？”主持人问。
“武教授走了没有？”小伙子看他的眼神还有点希望。
“早就走了！演讲会也结束了，回吧！”主持人显得有些生气，他见不得不讲规矩的人，连纪念品也懒得送。小伙子蔫蔫地走到门外摸弄着挎包在想什么。
主持人把双河领到走廊上一个电梯门口，不一会儿门开了，他礼让双河进去，双河进去后回过头来摆摆手，“再见！”倐地那个小伙子从斜刺里冲进来，吓得双河赶紧躲开，生怕那个挎包会再撞到自己。
电梯轿厢的门关上了，小伙子先伸出手，似乎在楼层电梯控制板上按了个数字，双河扫了一眼也没再按。电梯开始缓缓下降。突然轿厢里的灯全灭了，电梯上下卡顿两下停住了，双河失态的“啊”一声，不一会儿滑坐在地上，黑暗中小伙子声音亮亮的安慰她，有我在，别害怕。
“有手机没？”小伙子的声音，“看看有没有应急电话。”在慌乱中，双河急忙摸出手机弄出亮光照射着四周，她在轿厢壁上看到了应急电话，瞅着上面的号码摁下按钮，一阵沙沙的声音响了一会儿。
有人应腔了，“什么事？”
“我们这里的电梯坏了停在楼层中间，灯也全灭了，请赶快来人修理。”
“几号电梯？”
“没注意。”
“坏在几层”
“不知道。”
“好吧，你们不要乱动，马上派人过去检修。”
双河胡乱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信号。“省点儿电吧，一会儿还得用的。”小伙子善意的提醒她。
轿厢里又是一片漆黑，过了一阵子，双河又打开手机，时间已经是八点半，用手机照向那个应急电话号码再打过去，对方不耐烦地说，“已经联系到维修部门了，人可能马上就到。”双河顺着一面厢壁坐下来，情绪糟糕极了，内心不由得悬起来，不知是狭窄的黑暗空间带来沉闷焦躁的压抑，还是担心那个陌生人会突然对自己图谋不轨，就慢慢地向壁角另一端挪动着。而小伙子已经发出了均匀鼾声，这反倒让双河踏实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莫名的朝那个人的方向把身子挪动，似乎还碰到了他的衣服，谁知这家伙实在是太困了，竟慢慢地倒在她的腿上，还把后脑勺贴着她的胸脯蠕动着。双河有些生气，腾出双手想把他推开，忽然小伙子在梦中含混地喊了声“妈。”双河缓缓放下手不忍心推醒他。小伙子扭了下身子醒了，感到自己躺的地方温软的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他忽地起身，很是局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急急地低声乞求着双河的原谅，黑黢黢的看不到对方表情，双河能够想象出小伙子的窘迫，反复的道歉声把空气搅得爽爽的，听得出这是实实在在的诚意，她红着脸不吭气。小伙子说了两遍，又转身摸索着再次按下通话钮。
“对不起，全市正下着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郊区马路上有些树木刮断，部分道路积水很深，局部停电，车辆和人员难以通过，请耐心再等一会吧。”
忙碌了一天，双河闻言顿时也撑不住了，就趴在膝盖上睡着了，手机掉落在地上，小伙子捡起来靠近她坐着，他脱下自己的衬衣轻轻地搭在双河身上。
不知熬过了多久，顶上一阵很大的响动，透出了刺眼的光亮，两个人赶紧从地上站起来。面面相觑，双河见他只穿件背心，就把衬衣递给他，笑了笑表示谢意。
他们抬头向上看去。
“你们不去开个房间谈恋爱，干嘛喜欢在电梯里玩刺激。”深更半夜，面前这个不到四十岁的维修工也挺不愿意来的，无奈只好扶着电梯门挖苦他俩。
“先让她上去吧，师傅，麻烦您啦。”轿厢门与楼层电梯门相错米把高，小伙子半蹲着让双河踩在他弯曲后的大腿上，双河犹豫了一下踩上去了，又拉住师傅伸下来的手，小伙子用双手托起她的脚把她送到门槛儿出去了，然后他也拉住师傅的手一使劲跃上来。
师傅刚想再说点什么，“辛苦了，师傅。谢谢，谢谢...”小伙子用一连串的话堵住了他的嘴，同时走过去揿开了附近的电梯门进去，双河急忙也跟上他，瞄见他按了个1层就站到轿厢一边，然后盯着对面小伙子看，小伙子羞得低下头傻傻地盯着控制屏上不停闪动的红色数字。
电梯停稳后门缓缓打开了，小伙子立刻冲出去，双河揉揉双眼，理理头发，整整衣服慢腾腾的出来，拐出小走廊，推开弹簧门，只见一个偌大的地下车库，几盏顶灯发出煞白的光线，小车稀疏地停在两边，地面上湿漏漏的反射着光团，她感到有些凉意就扭头返回想到大厅的楼层去，只见电梯已经升上去了，傍边的广告牌灯光一明一暗，上面的卡通怪兽似乎变得挺瘆人，她只好赶紧返回车库，但心里一惊，那个人咋也不见了？
“嘀铃铃。”小伙子骑辆自行车在前面拐弯了。
“等一下！”双河这时慌张地喊道追了过去。
“你跟着我干吗？”小伙子有些奇怪。
“我，我——怕。”双河也不知道这话是咋说出口的，脸颊有些发热。
小伙只得停下等待双河走近。
车库很大，他们走走看看，好不容易找到出口钻出挡车杆，又被保安拦住盘问了半天，放行后小伙子骑上车子很快走出二十来米长的匝道，绕到马路上往右拐去。
一下子可把双河搞懵了：这半夜三更的哪有公交车，出租车也不会到这偏远的地方，这可咋办？证件手包全丢在自己的车上。正惆怅着，谁知那个小伙子又转回来。
“你家离这儿远不远？”他没有下车，只是单腿支地，也没有正眼看她。
“恐怕有二十多公里。”双河估算了一下，眼巴巴的瞅着他，小伙子不语就蹬起了车子，双河有些沮丧。
“我送你回去行不行？”
“行！”双河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利索地坐到车后座上，“往左走。”车子又稳又快的沿着宽宽的马路行驶，在静谧的夜空发出“嘶嘶”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