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区两省移民搬迁,不但牵动省市县领导们的心,也牵动着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心,中央媒体多次报道了移民搬迁过程中所发生的许多感人故事,南水北调中线大渠沿线省市领导和热心人士也纷纷前来慰问。这里每天都会有一曲曲故土难舍、旧居难忘、乡音难丢、亲情难离的悲壮情景催人泪下。这不,双河所在的报社通知,要求大家深入移民搬迁现场,以此为中心和当前的重点工作,弘扬移民精神,再现真实场景,多去寻找新题材、新亮点,让全省人民为移民们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精神致敬!
双河的一家为回双河镇在等待一个时间点。
七月下旬的一天,热浪席卷着丹江两岸,一辆普通的小车驶抵岵山脚下,欧阳达枸从车里出来,望着满目青山,一湾碧水,心情格外激动。看见有个人远远的迎过来,双河赶紧跑过去,仔细地凝视着他。一年了,还是在夜里相处了几个难忘的小时,但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对方,今日相逢,两个人紧紧的拉着对方的双手,眼角都湿湿的。
“姐姐,”贾双河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可见到你了。一年来,我好想你,是你救了我。我早就该去感谢你,可是爷爷的身体状况和我们的移民登记前期准备,使我一时难以离开。”
“我知道,我也好想早点儿和你见面,今天终于可以看个够。”欧阳双河更是心潮起伏,难以名状。
“爸,他就是贾双河。”她拉着他来到爸妈面前。
“伯父好,伯母好,一路辛苦了。爷爷腿脚不好,在前面小院里等着您们。”这声伯父喊的是那么的自然、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达枸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脱口说,“你们两个真像姐弟。”妈妈也随声说道,“两人都叫双河,有缘分。”
弯曲的山路有里罢长,两边树木青翠,鸟语花香,仿佛行走于莽莽林海中。一个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老人拄着拐棍站在门口。达枸愣了一下,紧赶几步扶着爷爷。爷爷却走到欧阳双河跟前动情地说,“你就是双河,我很感激你呀!”
“爷爷!”欧阳双河急忙近前搀扶爷爷“爷爷好!”
“这是你妈妈?”
“嗯。”
“你培养了个好女儿。”老人又对双河妈妈问好。
“大伯,您老人家好。”
“好,好。”老人转向欧阳双河,“你很正直,有良心有担当,我们双河能遇见你,就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也是他的好姐姐。”
达枸见爷爷不和他说话,就默默的在一旁端详着老人,似乎想看出什么。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那棵粗壮高大的黄楝树下石桌石凳上,寒暄了一会儿。爸爸坐在爷爷身旁,望着满脸饱含沧桑的皱褶,有多少话要说,有多少事想问,更有多少情未了。
贾双河端来了一盘装的满满的熟花生放在石桌上,给大家倒上茶水,递给欧阳双河的爸爸妈妈每人一把蒲扇,就坐到欧阳双河身旁,低声说,“姐,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欧阳双河看着他,但心里却在想,会不会是金银钱财之类的礼品,小贾,你不会这么庸俗吧。
贾双河起身,从屋里拿出来一块近似椭圆形圆滑的黛青色石头,看上去质地较硬,估摸有三十公分高,“这是我前些年在河边捡到的一块奇石,很奇特。你看这粗细不匀的线条勾勒出的图形,像不像个少女?”
欧阳双河看着石头心里松了口气,她前后反复掂量,“像,很有情趣。这是送给我的。”她马上喜欢上手里的石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贾双河认真的点点头。
“大伯,双河镇是不是有个老人叫贾长根?今年和您差不多年纪。他还有个两个儿子?”欧阳达枸看着面前两个孩子的对话,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疑虑。想了想谨慎的问,并紧张地观察着爷爷的神色。
“你听谁说的?”爷爷也在感兴趣的看着两个娃子的一举一动,听了欧阳达枸的问话,扭过头瞪着他,他的面部表情引起了爷爷的注意。
“邓小女。”两个人对视着。欧阳达枸已经猜出老人的身份,还是沉重地说出了三个字。
“邓小女?她现在在哪儿?”爷爷被震惊了,疑惑的看着他着急地问。
“在青海,已经去世四十多年了。”妈妈和两个孩子也在专注的听他俩对话。
“哎,她娘家是附近邓楼村里,丈夫叫欧阳顺,还没搬到青海就去世了。她把我的… …”爷爷眼里很快涌出些许泪珠,停了片刻就反问道,“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我是……您是不是就是贾长根?”达枸有些激动,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说话显得口吃起来。
“是我。”爷爷又重复道,“我就是贾长根。”
“爹,我是你儿子大狗啊。”达枸说着流出了眼泪双膝跪在爷爷面前。
欧阳双河和妈妈都不敢相信这一幕,睁大眼睛愕然站起来立到爸爸身后。贾双河更是迷茫地看看爷爷又看看欧阳达枸,“爷爷。”他小声喊道。
爷爷颤微微地用一只手扶他起来指着他的左腿,“先把你的裤子挽起来叫我看看。”
达枸听话的挽起裤子,爷爷很快在他左边小腿肚子上找到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点状疤痕,爷爷老泪纵横地指着它,“你真是大狗,我的娃儿啊。当年我探家回来,正是种麦子的时候,全村青壮年劳力都在地里头干活,我就去地头找你们娘几个,看见你被地沟里一条蛇咬了一口,正疼得哇哇大哭,我急忙抱起你就去公社医院,跑了十几里路。所以这个疤痕我记得最清了。大狗啊,人老了感情脆弱,喜欢回忆往事,这些年我时常能梦见你小时候的事。我听回来的几户老人们说,邓小女死后你就被人拐走了,不知去向,你去青海的日子过得可好。”贾长根擦了擦模糊的双眼,但激动地泪水还在往外流,贾双河急忙把桌子上的毛巾拿给爷爷。
“爹,儿子在那里过得还顺利。儿子没在您身边尽孝,心里很不是滋味,痛得很!”达枸动了真情,“我养母去世前对我说了咱家的事,又把我托付给当地的一户藏民人家照看,他们继续供我上学,后来我大学毕业后才参加了工作。这是您的儿媳妇,就是她父母在我幼小的时候收养了我并成全了我们的婚事。这是您孙女。”大狗又把娘俩介绍给爷爷。
“爹。”双河妈妈也很激动,站起来整了整衣角,按当地称谓恭恭敬敬的喊了声。
“爷爷。”这时,欧阳双河十分高兴,“我可是早就把您当成我爷爷了。”
“双河,认认你大爹、大妈和姐姐。”
双河恭恭敬敬分别给两位长辈鞠了个躬。喊了声大爹、大妈,然后站在姐姐身边。
“我妈和两个弟弟呢?”欧阳达枸急切地问。
贾长根思绪万千,慢慢地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声音苍凉地讲述了往事。
五十年前,正逢自然灾害之年,生活非常艰难,三狗饿的经常哭闹,大狗妈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实在难以支撑下去,她趁丈夫还在部队上,狠狠心就把大狗送人。事后却经常念叨,心里很不舒服,常常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流眼泪。身体消瘦不堪重负。娘家父母也心疼她,不时带点儿粗杂粮去看望她和孩子们。“文革”中,双河镇再次搬迁,两个孩子要上学校了,可是大队和公社的中小学已经停课。只好把他俩托付给自己的老首长,后来他俩双双参军考入军校。不幸的是二狗在八九年五月的一次事件中为掩护三狗牺牲了。受此打击,加上大儿子下落不明,日夜思念,大狗妈妈心力交瘁,身体很快就垮了,不到年底撇下老伴儿离开人世。贾长根虽然年过花甲,也开始在独自一人的凄凉生活中苦熬。
欧阳达枸一家人心绪沉闷,久久难以平静,眼睛一直润润的,小院的空气里弥漫着着无言的伤感。
“双河,你领大爹去奶奶坟上烧张纸。你,陪着爷爷。”两个双河,贾长根一时无法怎么称呼才好。
贾双河领着大爹大妈去奶奶坟上拜祭,奶奶的坟在门外一里多地的山沟里,只是没有什么路。欧阳双河则为爷爷捶背按摩,祖孙俩愉快地聊着。
“爷爷,黄海军区的吴飞吴司令和您是啥关系?是不是父子关系?”
是啊,已经有五十多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