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团聚
国庆节前,吴飞给养父打了个电话,全家人准备回去过节,又问大哥能不能也回去过中秋节好见见面。贾长根联系了达枸,达枸很高兴:中秋节一定回去,全家人团圆团圆。并且提醒爷爷不能让外界知道。
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一前一后,两个儿子携家人先后回到岵山脚下的小院子里,爷爷高兴得合不拢嘴,贾双河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身着便装的吴飞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住随后进门的欧阳达枸,“大哥,终于见面了。”然后握住他的双手动容地说,“大哥,那年咱妈为了我让你吃尽了苦,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
达枸说,“渡尽劫波兄弟在,我在青海也找到了真爱,有了幸福的家庭,还有了可爱的女儿。”
“咱妈在世的时候,经常对我说,以后你一定要找到你大哥,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他了。那年五月份二哥为我挡了一铁棍牺牲了,我感到在这个世界上欠你们哥俩的情太多太重了,就在当年九月份,我特地请假专程去青海找过你。当地组织带我来到移民点,那里没有一家移民户,当地的人说这里的汉民都回去了。我就给爹打了电话,爹说听从青海回来的老户说你养母客死在青海,她留下的儿子叫外地人拐走了。于是我通过地方组织帮助查找你的下落,等了两天没见结果,他们解释说时间长了也没有档案资料,再请他们寻访周边的群众,总算找到了你养母的坟地,我给老人家坟上培了新土,采些山花放在墓前作为祭奠。”
达枸明白了,“在双河周岁那天,也是九月份,我们一家去给我养母上坟,看到坟上新添的黄土和尚没枯败的花草感到奇怪,原来是你去过。”
欧阳双河不知何时站在父亲的身旁,引起了吴飞的注意,他稍微思索便欲发问。
“三爹,我是欧阳双河。我见过您,问您认识贾双河吗,您还反问我一句。对吗?”双河调皮的笑笑。
“你们见过面,什么时候?咋知道他是你三爹?”父亲有些意外的问道。
“快一个月了,当时和志高哥哥在部队军演现场采访,正好碰见三爹,那时只知道是吴司令。”欧阳双河现在的心情愉悦多了,“三爹知道我是欧阳双河,就回头看看我,我只是对三爹咋会认识贾双河感兴趣才发问的。”。
“我说嘛,你只是关心自己喜欢的人。”吴飞爽朗的笑着,“贾双河也是很喜欢你的。这两个叫双河的孩子真是巧遇得令人惊奇,好好管住你弟弟啊。”吴飞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很喜欢欧阳双河这个孩子。
“三爹,见面就和侄女开玩笑。”双河撒娇道,用眼瞄了瞄贾身旁的贾双河,贾双河静静地听他们说话,把他们看来看去也跟着笑。
吴飞转身对达枸说,“咱妈就埋在院子外边不远,今天是中秋节,去给咱妈说几句话烧张纸吧。”两位妈妈紧跟在后。
欧阳达枸和吴飞在母亲坟上流下了思念的眼泪,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老人去世时,吴飞从部队赶到家里,按照当地风俗披麻戴孝,替两个哥哥为母亲送终,直到过了头七才走。那几年他几乎每年回来探家一次,每次都恳请爹和他们住在一起,贾长根就是不答应。
吴飞满怀深情低语,是咱娘把我从生死线上救活,是咱娘把本该喂二哥的乳汁分给了我,是咱娘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把本该属于你的口粮分给我和二哥吃,对她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无以回报,唯有让爹快快活活的度过晚年。
他指着对岸露出水面的陡峭山脚,回忆起童年的往事,小时候,吴飞和二哥常常来到丹江边玩耍,看着纤夫们拉着货船往上游去。他们的脚步很缓慢、沉重, 石缝里的脚窝都是他们多年踩出来的,一步也不能踩错。有时候哥俩会把娘给的馍送给大不了他们几岁的哥哥吃,看着纤夫们黑红的脊梁,啪啪往下滴落的汗珠,吞咽着送给的馍馍,哥俩也想帮他们拉,人家还不干,说长长的纤绳如果被你们拽弯了,劲就使不到一处。纤夫们一溜一溜的走过去了,货船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麻袋,有船工用竹篙不停地点住岸边,免得碰上石壁。哥俩默默地坐在河边,望着纤夫们时隐时现的背影,和那根粗大的纤绳在俩人眼前低低地荡动。
快八岁时,两个孩子要上学了。当时正逢文化大革命初期,公社的几所学校没人教书更没人上课,还赶上双河镇和沿江一百多个大队要往邻省的汉江下游搬迁,那里原来是做为蓄水区的低洼湖区,地势较低,条件也很差。在县武装部工作的贾长根正忙着组织船只从最便利的水路分批次往汉江运送移民。没有法子,只好把老排长请过来商议,老排长就把两个孩子都接过去上小学,后来一块当了兵。
临走时,老排长带来一辆小车,两个孩子怎么劝说也不愿上车,爹还拿来兄弟俩平时最喜欢推玩的铁环和自制的陀螺转转,可谁也没看一眼。三狗抱住娘的腿,二狗抱住爹的腿,哭着喊着不肯松手,娘紧紧地搂住他俩,饱含着泪水把他们一一抱上车,狠心关上车门,娘迎着扬起的尘土在后面追赶着,直到小车没了踪影。
“好在那些艰苦的岁月已经过去。”欧阳达枸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轻叹一声。
贾双河拉着姐姐和妹妹已经到水库边观赏风景,四周群山环抱,郁郁葱葱,水面宽阔,远处山腰中露出点点房舍,白鹭不时在水面上腾起,掠起点点晶莹的水花;湛蓝的天空飘动着团团白云,一派迤逦风光,美不胜收。花果煞有介事的把他俩拉到一起拿起双河的相机说,让我看看你们像不像一对。贾双河乘机搂住欧阳双河的腰把脸贴过去,吴花果有些生气,扔下他们就回。欧阳双河追上去,“我是他堂姐,开玩笑哩。”
花果不依不饶,“这一次我妈就想把你领回家。”
“你不是不愿做我的女朋友吗?”贾双河笑脸相向,觉得逗逗她挺惬意的。
“都怨我妈!”花果气呼呼的,边说边把采来的野花狠狠地甩到路旁。
中午,爷爷用家乡菜招待大家,红尾鱼、鲫花鱼、翘嘴白鱼、鲤鱼,丹江酸菜、猪肉粉条、本地红薯、煮包谷穗、绿豆杂面条加上两家人带来的各式中秋月饼、水果和点心,吃得大家热乎、爽口、称赞、开心,小院子里飘荡着一片欢笑声,洒落在树林里。
这时,吴飞的警卫员从外面领着三个人进来,对吴飞说,他们是镇里领导,中秋节过来慰问离休老干部。
爷爷站起来,“是马镇长来了,欢迎啊,谢谢各位领导还惦记着我。”
“大叔,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真是热闹。晚辈祝您中秋节快乐!”年轻的马副镇长一见这场面,有点儿局促,不住的和大家点头打招呼。
他们放下慰问品就走,这才注意到停在院子外面不远处的几辆小车,挂的都是外地牌照。马副镇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有一个好像是燕南市的书记,送移民去燕南时见过面,还是省委常委哩。”另一个人说,“领咱们进去的这个人举止像是便衣军人,刚才也拦住咱们盘问。县里要求国庆节期间各乡镇保持安全和稳定,是不是向上面汇报一下?”
他们随即向镇里主要领导汇报了此事,等到傍晚时分县里主要领导赶来,这里已经人去楼空,院门紧闭,连贾长根也不见了。问附近的村民,说是下午有三辆外地小车开过去,有两辆像是北京的车。
“从北京来的?这老爷子究竟有没有儿子?”县长沉吟了一下问。
“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孙子常年在跟着他,去年上大学时因打死人被判了死刑,前几个月听说部队有个将军把他无罪弄出来了。”镇长解释道。
“胡说,肯定是原先证据不足或有失误。这件事你们一定要弄清楚了。他孙娃子的爸爸是谁?”
“八九年时牺牲了。”
“唉,老爷子真是太不幸了。他是离休老革命,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
“保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