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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不觉间一学年已经过去，来学校的第二个假期——暑假到了。壮壮哼着歌收拾行李，间隙不忘催促拖拖拉拉的老四。
“知道了！着什么急吗？有你在家呆的日子！”
老四总嫌她，说她比妈还烦。壮壮并不理会，凡话照直说，为此姐俩常常拌嘴，好一会儿，恼一会儿，吵吵闹闹又热热落落。不过寒暑假是她们共同期盼的日子，没有繁重的工作和学习任务，又能回家长住一段时间，这怎么能让她们不高兴吗？
时间尚早，老四嚷着要玩儿，壮壮也想放松，于是姐俩走走停停，惬意行路。回到村口远望青湖，塘渠棋布，湖波潋滟，水中倒映的团团低矮灌木的绿影和淡蓝的湖水交相辉映，形成空灵安宁的美景佳境。看着这清新气象，姐俩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忽见一群灰鹅挡在路中，壮壮赶紧刹车慢行，但受扰的鹅群并不待见她们，很不情愿地摆动开肥胖的身躯，一边低声叫唤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挪到边上，悠闲笨拙的姿态甚是可爱。
“鹅！”看见灰鹅，后座上的老四跳下车，几步奔进去，惊得鹅群四散逃窜，嘎嘎乱叫。她呢？哈哈大笑的同时，不忘学鹅扇动两手，扮出一副振翅的怪模样。
壮壮随她下了车，虽知无用，但还是责怪一句：“看你，又搞恶作剧，真是玩疯了！”
老四睨她一眼，继续玩乐。壮壮便不再多管，远远眺望前方护湖的石狮子，一时更有兴致的回忆涌上心头。壮壮突然吆喝老四：“别闹了，到石狮子那儿去吧，咱们小时候常玩儿的地方。”
“还说我呢，你不也成老顽童了？”老四斜迷着眼睛瞟她，拿她打趣。
壮壮灿然一笑，顺口说：“好！那就过去看看，当他一回老顽童。”两人眼里闪出亮光，迈着轻快的脚步一同向石狮子处走去。
“毕竟年代久了，都有裂纹了。”老四摸着狮背说。
壮壮抬手指着另一只狮子也说：“它背上爬着的这个小狮子还是那么可爱！”
“哦，这一家子可真幸福！”老四难得地发出感慨。
“嘻嘻……”壮壮不禁笑出声来，满心感受着人类以各种理想化方式表达出来的对团圆的希冀。看着三只狮子能常年厮守一处，以其威严的震慑力默默守护一方水土，她也心生感动。
“老四，咱们到旁边那个小塘看看？”
“好。我记得小时候咱们常一遛小跑到那儿，蹲在塘边儿捉蝌蚪，等捉腻了几个小脑瓜就凑到一块儿，你争我抢地数数，看谁捉得最多。等笑够了，闹够了，众人将垒起的泥坝三下五除二豁开，放蝌蚪入塘，再把泥手在水里一拨拉，不顾飞溅一身的泥点，兴高采烈一路赛跑，分头回家。”
“是那么回事。”壮壮也似乎回到当年。虽然那时人们的安全意识不如现在，想起来心有余悸，但乐趣却是终身难忘的。
带着共同的美好记忆，她俩继续往前走，一路吮吸着青草味浓厚的润湿空气，只觉沁人心脾，清爽通透。
“你瞧！野生的枸杞树！”老四碰了碰壮壮胳膊，指着一旁枝枝杈杈的树说。
壮壮端详一番，看着已成熟的颗颗红枸杞，笑着喃喃地说：“小时候，玩昏头饿过时的时候，看见半红不红的枸杞拽下来就吃，觉得可香哩!”有同感的老四听了，跟着也笑了。
壮壮又四处望望，带着难得的童真笑意朝前指着说：“看那棵树的树皮，呈什么色儿？”
“哪棵？噢，是不是那棵，树皮呈灰白色儿的？”两人最终指向了一处。她们一起走到树前，上上下下打量，自然记起沙枣的味道。
“也许成人难以想象，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沙枣对孩子的诱惑力有多大。饥肠辘辘的小馋猫们眼巴巴看着挂在树上的果实，哪有能忍得住的？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哧溜哧溜爬上去，坐在树杈上大吃一通，然后才捂住裤子上撕破的口子回家挨骂去。因肚皮鼓了，挨着骂还都嬉皮笑脸的，那种乐趣……”壮壮不看老四，只是对着树轻轻自语，显然她的思绪已再次穿越回童年时代。
难得壮壮能拥有半刻乐享童年妙趣的时光，老四不愿打扰，只微微一笑，将视线移回树上，来来回回摩挲树干，脸上同样泛起鲜活明亮的色彩。
等壮壮转过头抛来一个难为情的笑容时，几分钟已经过去。于是他们继续聊天，不曾想湖中的黑鸭子被她们的说笑声惊扰，纷纷掠出水面振翅低飞，一时间水花飞溅，哗哗作响，鸭群身后几十条航道般的波纹左右荡漾，扩散开来，展现出一幅拂却俗世凡尘的明净画面。
心情大好的姐俩驻足饱览一番才向村里走去，临到家门了，老四伸长脖子说：“姐，二丫家盖新房呢。”
“哦，就是。砖墙砌得老高了，快到顶了，真好啊！”壮壮朝邻里望去，二丫家土房一侧的空地上，几个工人正站在架子上干活儿。
“村里人的光景越过越好了，人们手里有余钱了。”壮壮又感慨地对老四说。
“嗯，平时不注意，现在细看看，村里新盖的红砖瓦房真的多了。比较之下，土房子越发矮了。”
说着姐俩都笑了，老四嘴快，又抢着说：“咱家什么时候能盖新房呢？”
“哥已经在县林业局上班了，迟早得在县城买房子。玲玲和你一个两年后面临高考、一个面临中考，爸妈还得攒学费，哪儿顾得上呀？”
老四遗憾地撅起嘴，壮壮只得安慰她：“没事，等玲玲和你都挣钱了，还愁家里没新房子住？”
“对，不单盖一层，还要盖两层。”听姐姐这么一说老四高兴了，嘴一张海口就夸下了。
壮壮扑哧一笑，喊道：“别耍贫嘴了，赶快进家！呀……”
“怎么了？”
壮壮拿下行李，悄声提醒老四：“期末成绩跌了一大截，爸妈问起咋办？你不争气，我也得跟着挨批。”
“就你多事儿，好好的心情，让你一下破坏了。别搅局呀，我自有办法。”老四嬉笑着做个鬼脸，壮壮看了只能摇头。
水清见了两孩子，稀罕得只顾高兴，一时忘了问学习的事。壮壮不好提起，老四更不愿意。这个被宠惯坏了的老四，一边老妈老妈亲昵的叫，一边扑上来靠着水清的肩来回蹭，那个亲热劲儿，没的说。水清虽然嘴上嗔怪，说她越大越没个女样儿，但心里却热乎乎的。娘仨坐到一块儿，话不停，嘴不拢，欢声笑语不时传出窗外，听得院里拾掇柴火的刘老汉也喜笑颜开。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后，农民种地的积极性提高，收入也随之增加。正因为赶上这样的好政策，刘老汉才敢张罗着让四个孩子读书。但说实话，因为花销太大，他家过得并不容易，日子比一般村民紧巴得多。为了让家庭开支尽可能正常运转，刘老汉农忙时在田间地头“刨生活”，农闲时还得走乡串村收售羊皮贴补家用。经年累月忙碌的他，骨头酥了，身体垮了，才五十多岁的人，花白稀疏的头发已经成为裸露头皮的点缀了。
但辛苦没白下，儿子强强——家里的这根正苗子三年前参加工作，大女儿壮壮现也成了公家人儿，这在村里是人人艳羡的事儿，所以一想到这两孩子他的心里总是美滋滋的，觉得吃再多苦都值得。剩下的两个女儿玲玲和老四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也都识文断字，虽然他希望她们同样有出息，但不强求，觉得顺其自然就行。
但生活不会一直这么顺当地过下去，最近他觉得身体明显虚弱下来，干活儿多了便感疲惫。这不，他刚想抱起一堆柴火搁好，腰还没直起就一阵干咳，咳得把屋里人都惊了出来。
慌了神的壮壮搀住刘老汉问：“爸，怎么了？”
刘老汉抚摸着胸脯顺了几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答：“没事，老毛病了。”
水清有些担忧地盯着他，他觉察出她的不安，便轻轻推开壮壮，把衣襟拉展，两手一摊，对水清说：“快拿药和水去，喝了不就行了。能有啥事儿？”
一会儿，刘老汉又像正常人一样了，壮壮和老四也没太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