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王一山等人刚吃过饭,同几个干部正在研究工作,忽听得中街子方向一声炮响,接着就是密集的机枪声传来。
中街子靠北面的地方就是通往巴江县的大道,粮仓也在那里,有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驻守。
土匪发动进攻了!
果然,电话响了,是解放军班长李伟打来的,报告土匪突然发动了袭击,人数众多,已经将粮仓团团围住,战斗打响了。
还没待王一山说话,电话断了。
王一山疾步走到区公所外,又听到“轰隆!”一声,土匪的炮弹落在粮仓附近,山下顿时硝烟四起。同时,他看见黑压压一片土匪正从中街子朝区公所方向冲上来,边走边打枪,已经离这里很近了。
“活捉八路娃(对解放军的蔑称)!”
“火烧区公所!”
“为死去弟兄报仇!”
土匪的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准备战斗!”王一山大喊一声。
坝子周围,石头、沙袋垒成了阵地,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安放在两边对准山下方向形成交叉火力,其余人员立即进入阵地。
首先从上街子爬上来的一股土匪,肆无忌惮地狂叫着,径直朝区公所扑上来。
王一山喊一声“打!”一甩驳壳枪,当即撂倒一个。紧接着机枪“哒哒哒!”怒吼起来,前方地上溅起一阵土灰,冲在前面的土匪又惨叫着倒下几个,后面的赶紧退回去,一时间土匪被压制在土坎下面。
中街子的战斗极为惨烈。
所谓粮仓,原是几个杂货铺堆货的仓库,无险可守。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在班长李伟和副班长卢玉峰的带领下,在仓库门口用装上河沙的麻袋建了一个临时阵地。战斗一打响,土匪的一枚六零炮弹打过来,就伤了好几个人。
土匪仗着人多,轮番疯狂进攻,阵地前已经堆了几十具土匪的尸体,不久,解放军战士牺牲过半,卢玉峰也负了伤。
眼看着手榴弹扔完了,子弹打光了,李伟红着眼朝战士们吼一声:“上刺刀!”
一群土匪嚎叫着冲过来,战士们一起身,当场刺倒几个在麻袋外面,又一轮土匪扑上来,越过麻袋跳进阵地,贴身肉搏开始了。
副班长卢玉峰的大腿被子弹击中,血汩汩的往外流,他躺在那里,等几个土匪端着枪拿着大刀围过来时,突然滚过去死死抱住一个土匪将他掀翻在地,身后两个土匪见状,抡起大刀疯狂地砍在他背上,他用牙咬住土匪不放,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取下土匪身上的手榴弹拉响了。
班长李伟在刺倒一名土匪后,脑后被枪托一个重击,当即昏了过去。
其余的解放军战士全部壮烈牺牲。
此刻,肖剑等人焦急万分。他已经看到中街子到来的大股土匪,兵分两路,对粮仓和区公所发起了进攻。
他想从土匪后面冲击一下,减轻上面同志们的压力,但是从西面过来的大量国民党匪军已经压了进来,他们处在土匪和国民党匪军的中间,如果贸然进攻,可能造成无谓的牺牲,决定先等待时机。
这帮国民党匪军冲到将近中街子的时候,停住了。后续的队伍也开进来,在太平渡口的坝子里集结,并未再向前。
狡猾的国民党匪军已经知道境内的土匪正在与解放军激战,他们停下来,是为了收渔翁之利。
区公所那里,已经打退了土匪几次进攻。
见火力太猛,土匪们不敢再轻举妄动,隔着土坎在下面朝上喊话,但回答他们的是机枪和手榴弹。
战斗进行了一下午,冬天黑得早,夜幕降临了,枪声逐渐稀疏下来。
肖剑几人趴在小土坡上,冷静地观察着。
太平渡口的土坝里,几盏汽灯被支起,把这里照得通亮。
在土坝的旁边,一间临江的吊脚楼房屋的木柱上,绑着受伤被俘的解放军班长李伟。
他头部流血,脸上胸上,一些鲜血已经凝固,结上厚厚的一层血痂,另一些部位的血还在往下滴,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来。
土匪们围在周围,不时起哄叫骂。
一个上穿黑色短袄的男子,肩上斜挎着一条匣子枪,他手拿大刀,趾高气扬地朝土匪们吼道:
“弟兄们!你们说,啷个收拾这个八娃?”
“杀了他!”
“取灯笼(指挖眼珠)!”
“二当家的,剥他的皮!为弟兄们报仇!”
“对!剥皮!剥皮!剥皮!”土匪们一阵乱叫。
“二当家”兴奋得大叫,“好,就剥皮!老子剥他的皮!”
李伟挣扎着抬起头,“啪”地吐了他一口血水。
“二当家”被激怒,他眼露凶光,双手握住大刀,朝李伟的肚子一刀刺去,肚子当即被开了一条大口子,血一下涌出来,肠子露在外面。
“老子叫你吐!”他狞笑一声,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一句,“日你娘!老子今天亲自剥你的皮!”
说着他将大刀往地上一扔,从腿上拔出匕首,上前抓住李伟的头发,将头抬起来,闪着寒光的匕首朝额上落下去——
“住手!”身后一声猛喝。
“二当家”的匕首在空中停住了,他转过身来,要看看这位胆敢呵斥他的人是谁,还没等他看清对方,脸上就吃了狠狠的一耳光。
“混账!这是团座!”站在旁边的一个国民党军官呵斥道。
“二当家”刚要发作,一看对方身着国民党军官服,佩上校军阶,又听到旁边军官说了声团座,当即就捂着脸哑了声。
“团座”冷眼盯着他,又看看绑在柱子上的解放军。
李伟已经奄奄一息,肚子里的肠子流出来,挂在身下。“团座”皱皱眉,对“二当家”喝令一声:
“下去!”
“二当家”不敢吱声,垂下手,狠狠地吞下一口浓痰,走到边上去了。
“团座”朝身边一位军官示意,那名军官一招手,过来两名国民党士兵,站在李伟前面。
这两个士兵举枪瞄准,军官将手举起来,又放下去,只听两声枪响,班长李伟牺牲了。
区公所这里,王一山顾不得歇一口气,趁战斗的间歇立即清理伤亡情况和武器弹药。
有干部报告,两人牺牲,多人负伤,弹药已经过半。通讯已经中断。下午派去了两位到县里送信的同志,也不知情况如何。
这时,一名军大学员跑进来,要王一山赶快出去看看。
王一山来到坝子边的阵地前,在距一百米开外的土匪那边,几支火把伸出土坎,将那里照亮,土匪们缩在下面并不露头,传来一阵尖叫和狂笑声。
慢慢地,从那个土坎下面伸出了两根竹竿,而在火把的照耀下,摇摇晃晃地出来的竹竿上面,分明挂着两颗人头!
王一山悲愤地闭上了眼睛。
他认出来了,这就是被派出去送信的两位同志,他们没有能够将信送出去,而是被土匪残忍地杀害了!
几位同志愤怒得大声喊叫,一人抓起机枪对着土匪方向就是一阵狂扫,边扫射边要往下冲。
王一山制止了那位同志。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贸然出击于事无补,反倒会造成损失,这也是土匪所希望的。
夜深了,土匪也没有贸然进攻,他们在中街子和下街子的方向烧起了一堆堆篝火,到处是他们得意忘形、手舞脚蹈的身影。
而这时的松江镇,遭到了一次疯狂的洗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