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邻省一路翻山越岭进入巴江县境内后,崔龙更加小心翼翼。
走了几天,一行人已经疲惫不堪,尽显困乏之态。崔龙命令一律不得用火,他们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柳菲菲拿着一份电报过来,“特派员,傅团长来电。”
崔龙一看电文,立即兴奋起来,好似打了一针强心剂,“好啊!国军已经攻占跑马坪!”
傅纲常部果然不负所托,按计划到达了指定地点。
他命令带路的向导,尽快穿过森林。
这个向导其实对国民党军早有不满,这次被逼着给匪军带路也属无奈,他想着法子在路上给他们制造些麻烦,于是领着他们专朝荆棘深处钻,专往陡峭坡上爬,弄得这些人叫苦不迭。
崔龙几次停下来看地图,也有点怀疑,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虽说延迟了些时日,也眼看就要走出去了。
崔龙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这里的树林同森林深处相比,树木小了许多,也矮了许多,对这一队人来说,隐蔽性大为减弱。崔龙停下来,让大家恢复下体力,出了森林后会快速通过易暴露地段,在行进中如遭遇共军,也有精力投入战斗。
柳菲菲依然精神抖擞,仿佛不觉得疲倦,她没有给人添麻烦,反倒注意照顾崔龙,这让崔龙很感动。联络上峰和巴江县情报人员的事务,她也做得很妥帖,崔龙十分放心。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点意外。
那个向导不满国民党兵,虽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想着如何找机会教训他们一下。
正好他走到一旁去方便时,看到了当地猎户在草丛里安放的兔夹子。他想了想,回来对一个国民党兵说,“老总,那边好像有情况,要不你过去看看?”
这个国民党兵也不细问,随他一同过去。
一会儿,崔龙这边听得一声惨叫,忙派人过去查看。
士兵跑拢一看,他的同伴倒在地上,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的一只脚被夹个正着,十分痛苦。
向导正满怀歉意地在旁边搓着手,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士兵举枪对着他,“他娘的!反了!”
向导连连摆手,一副委屈的神色,“老总,不是我!不是我!”
这个士兵又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解除了对他的怀疑,把枪放下了。
得到报告,崔龙连骂蠢货,气得把手中的拐棍朝这个回来报告的士兵扔过去。
树林里的惨叫声,惊动了两个人。
这两人是附近的猎户人家,一老一小,爷孙两个。
爷爷姓胡,七十多岁,花白胡子,人称“花老胡子”,一家几辈人都以狩猎为生,孙子叫“小刺猬”,今年七岁。
“花老胡子”一生刚毅正直,斗过不少狼豺虎豹,是远近闻名的老猎户了,他的儿子就在新政权县政府基干大队当队员,这个小孙子,就常年和爷爷住在一起。
“小刺猬”最先听到惨叫声,他正在坡上的树林里玩耍,听到声音从下面传来,赶忙趴在地上朝下面张望。
只见树林里有一队拿枪的人。一个人倒在地上,还有人在骂骂咧咧。
他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个兔夹子还是阿公陪他去安放的呢,放夹子的地方并不是人常走的路,怎么会夹着了人?
“小刺猬”以为闯了祸,慌忙跑去找爷爷。
“花老胡子”正在山坡上一块石头下面瞌睡,小孙子慌慌张张跑来了,“阿公阿公,遭了遭了!”
“花老胡子”欠起身来问道,“啥子事?哪个遭了?”
“小刺猬”将刚才看到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花老胡子”听说有一队拿枪的人在下面,连忙拿起猎枪,同孙子一起前去,他们悄悄躲在山上树林里观察下面的情况。
这一看,“花老胡子”看实在了,这分明是一队国民党兵!
“狗日的!到这里来做什么?巴江的国民党军队不是被打跑了么?”“花老胡子”想了想,他判断,“一定是邻省逃过来的!”
“这帮人来这里又要作恶!”“花老胡子”愤愤地想,“得赶快去报告!”
他对‘小刺猬’说,“这些人就是阿公给你说的怀蛋,你阿妈就是他们害死的,你赶快去报告区政府的王区长,我在这里盯着他们。”
“小刺猬”点点头,转身要跑。
“等等!”“花老胡子”叫住他,“你怕不怕?”
“小刺猬”摇摇头,“阿公,我不怕,我晓得你是要我去找解放军来,收拾这些怀蛋!”
“花老胡子”满意地笑笑,说,“这里到区政府有几十里路,当心点,记住,我会在路上给你们放‘记号’的。”
“花老胡子”所说的“记号”,就是将一根小树杈放在路口,将没有分叉的一头指着的方向,就是他的去向。
“小刺猬”飞快地跑去了。
这群国民党兵好不容易把兔子夹从受伤那人脚上取下来,包扎完毕后,一行人开始出发。
“花老胡子”悄悄地跟在后面,一路上放着“记号”。
“小刺猬”一路飞奔,很快就跑了十来里路。当他跑到一处半山腰,看见山下有一支队伍。
就在他还不能判断是不是解放军的时候,他看到了邓翠花。
“小刺猬”认识邓翠花。阿公曾在赶集的时候带他到镇上去,在区公所见过她。阿公还对他说,国民党兵绑走了她男家。
邓翠花穿着的黄色军制服同这支队伍的颜色差不多,“小刺猬”觉得这些人肯定就是解放军了。
他大声喊叫着朝他们跑下去。
这是一队正在开展征粮工作的解放军战士,冯岚同邓翠花也在里面,他们看见从山上下来一个小孩,就停住了。
冯岚听完“小刺猬”报告的情况,当即决定要截住这股国民党军。
她找来带队的解放军班长说明了情况,班长立即向全班发出命令,战士们马上集合起来。
冯岚又让邓翠花回到区政府报信,增援这里的战斗。
“小刺猬”带着大家出发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刚才发现匪军的地方,这股匪军已经离去,阿公也随他们跟去了。
“小刺猬”领着大家按照地上的“记号”沿路追去。果然,每到一处分路的地方,阿公都稳稳地安放了一个小树杈在地上,为他们指明方向。
邓翠花也一路小跑回到了区政府,这天王一山区长到县里开会,肖剑在这里。
肖剑分析,从匪军的人数来看,不像是傅纲常那股溃军,他想到了县里通报的情况,“他们莫非是——”
来不及细想,他决定立即组织区政府剩余的战士和一部分基干队员,随邓翠花前去增援。
到了下午时分,冯岚他们追上了崔龙。
这伙人已经走出了山林,从上面看下去,他们正行进在一处山坳里,这里没有多余的树木,一行人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们眼里。
可以看见,队伍中间还有两个女人,都穿着国民党军服,她们两人在这群人中特别抢眼。有个人被夹持着前行,应该就是那个被兔子夹弄伤了脚的人。
“花老胡子”就等在冯岚他们前面,见到孙子带着解放军来了,特别高兴,他没想到这么快。
崔龙走的这条路,是沿着巴江县北面的白玉山山脉一路向东,这也是傅纲常匪军行进的线路。
冯岚判断了一下方位和地形。这一带视线很好,如果贸然追上去,会被他们发现,匪军会马上开始抵抗。最好的办法是在前面等着他们,打他一个伏击,后面的队伍再包抄过去,这样胜算更大。
她问了“花老胡子”,得知前面有一个叫“小剑门”的地方,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就叫一名基干队员立即前去给增援力量报告,让他们赶到前面,在“小剑门”伏击这股匪军。
“小刺猬”也要求一起去,说他知道抄近道的路,保证很快就能到“小剑门”。
冯岚有点担心,这孩子已经跑了这么远的路,够辛苦的了。“小刺猬”却坚决要去,冯岚看了看“花老胡子”。
“花老胡子”朝她点点头,“山里的孩子,跑惯了的嘞,让他去吧!”冯岚只好同意。
为了不让这股匪军察觉,冯岚他们等崔龙一行走出山坳,又翻过一个山坡,看不到这里的情况时,才下山一路追上去。
“花老胡子”老当益壮,硬要一同前往,冯岚见他求战心切,也就答应了。
肖剑率领队伍疾行过来的时候,碰到了来报信的人和“小刺猬”,问清了情况,觉得冯岚的想法可行,就让“小刺猬”带路,抄近路朝“小剑门”方向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