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尖叫声的一刹那,刘汉扭过头来,只见一块白晃晃的东西一闪,他听到“嗖”地一声,感觉耳边一冷,就看到自己的耳朵掉了下来,随即肩膀被剖开一条又深又宽的大口子,只一瞬间,从白生生的骨头和肌肉里,“通”地涌出了一股红彤彤的鲜血,那鲜血又直喷出来,把持刀人溅了一身一脸。
他反应过来,伸手摸枪,但那只手已经不听使唤了,直直地垂在那里,等他想到再换手时,却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鲜血。
持大刀的人见刘汉倒下,又朝他头上身上一阵乱砍,直到他已不能动弹。
巴江县人民政府第六区区长刘汉牺牲了!
现场“哗”一声炸开了,人们惊呼着四散逃开,有的乡绅吓得抱住头趴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进来的那群人同时掏出了枪,“砰砰呯”放了几枪。
现场人群更加混乱,纷纷乱叫着找路逃走,有的相互推搡,有的被踩到了地上。
就在刘汉突遭袭击的时候,姜山也反应过来,他拔出手枪大喊,“土匪来了!”就朝刘汉那边冲去。无奈他与刘汉中间隔着许多人,板凳椅子将他拦在这边,人群又瞬间混乱,他心里着急,就硬往前冲。
“哒哒哒”,机枪的声音又从后面传过来。
姜山扭头一看,一群土匪从一些住户人家里冲出来,边喊“杀死八路娃!”边朝坝子里的解放军战士和基干队队员扫射。他立即朝旁边撤退,边打枪还击边退到旁边的房子里。
原来这股土匪已经预先就进入了金银台,他们藏在上面,只等动手后就冲出来,两面夹击形成包围。
坝子里和寨墙上的解放军战士和基干队员,有的被击中倒地,有的开枪与土匪对射。
在持刀土匪将刘汉砍杀,另几个土匪朝天鸣枪时,在凤来乡到金银台的路上,正疯狂地冲过来数百人的大刀队员,他们个个瞪着发红的眼睛,像一群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朝寨子上快速地爬上去。
只有两里路的路程,短短几分钟,这群魔鬼就涌进了寨门,加入到对解放军和第六区干部的杀戮中。
只见刚才砍杀刘汉那个人,丢下大刀,一把扯下头上的黑头巾,一头黑发立即“哗啦”一下脱露出来,她脱下身上的黑色罩衣,把脸上的血抹了一把,又狠狠地扔下衣服,从腰间摸出手枪,尖叫着大喊,
“杀呀!杀八娃!杀呀!”
有几个受伤倒地的解放军战士和基干队队员,被土匪大刀队扑上去,一顿乱刀砍杀,寨墙上的几个解放军也中弹牺牲了。
姜山和几个战士队员一起退进屋里,一群土匪朝门内冲去,战士们一顿排枪,把土匪打倒一片。有个土匪冲上前来拉响了手榴弹,还没等他往里扔,姜山一枪过去将他击倒,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又炸死炸伤了几个土匪。
等土匪又发起一轮冲锋时,战士们将手榴弹扔出去,炸得他们血肉横飞、东倒西歪,外面的土匪死伤一大片。
土匪们被炸怕了,趴在地上,暂停了进攻。
见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姜山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决不当俘虏!为了新中国,我们要不怕牺牲!”
“副区长,您就下命令吧!”几名战士和队员说。
“那好,听我的!”说着他回头喊一声,“石头!”
“到!”一个响亮的声音。
这个叫石头的解放军战士低身跑过来。他最多只有十八岁,到了姜山跟前喊了声,“副区长!”
“你去把后屋那个窗户弄开!”
“是!”石头又转身低着头跑去了。
姜山他们退进来的这间屋,以前就是金银台上的小寺庙。
仿佛也被眼前的战斗所震撼,佛龛上的神像身躯微微颤抖,室内香烛纸钱满地乱跑,空气中硝烟同香灰混合在一起,熏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姜山让石头去弄开的窗户在后殿,窗户外面就是一排石壁悬崖,高达数十米。
大家听到了姜山的命令,就已经明白意味着什么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姜山对大家说,“等会儿土匪一定会朝我们扔手榴弹,我们先撤到里面去,他们扔完后就会冲进来,我们就打完最后一颗子弹,然后大家照我的去做!”
大家都点点头,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果然,在一阵密集的机枪弹的掩护下,几个土匪摸索着从旁边来到门外,接连往里面扔了几颗手榴弹。
爆炸声刚过,“杀呀!”又一群土匪乘着爆炸弥漫的硝烟狂叫着冲进来,
“打!”姜山喊一声。一阵枪弹打过去,前面的土匪倒下一堆,后面的才冲进前殿,马上又趴下了。
里面的枪声完全停止了。
樊赛花同黄元霸躲在土匪后面,她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朝土匪们喊道。
“八娃没子弹了,大家上,抓活的!”
几个土匪开始躬身站起身,跃跃欲试。
姜山迅速地向每个人移动过去,紧紧而短暂地握了下他们的手,“同志们,永别了!”
说完他朝那个窗户奔去,跨过窗户,站在悬崖边上,高喊:
“新中国万岁!共产党万岁!”往下纵身一跳——
石头飞奔过去,越过窗户,也飞身下去。
紧接着,几名解放军战士和基干队队员,先后跑过去,也高呼口号从悬崖上跳下去。
樊赛花和黄元霸带着土匪冲进来时,殿内已空无一人,她恨恨地吼道,“都给我去找,不许放过一个!”
1950年初,在凤来乡金银台上,区公所遭到突然袭击,由于土匪人多势众,第六区的干部以及二十余名解放军战士和基干队队员,为了新生的革命政权,全部壮烈牺牲。
这一天金银台上的杀戮结束后,天上突然下起了在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瓢泼大雨。就像打开了天闸,天河中的水源源不断倾盆而下,大雨一直到天黑才停止。
金银台上殷红的鲜血,和着雨水流淌着,大股大股地冲刷下来,浸红了那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