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意平时在白家大院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早些年还上着私塾,背些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旧书,后来家里要让她上新学。上了一段时间后,又因身体虚弱常年汤药不离身,不得已只好回来在家中静养。
再后来白昌盛也没了那个心,索性让她呆在家里,再也没打算让她上学。
白如意在白家大院,平时就看看闲书消遣。有时请进了戏班子,就听听戏,如是而已。
现在白如意听说要送她到远处走一趟,自然高兴。她对时局之类的东西向来不关心,只当是外出玩耍,所以也就爽快答应下来。
只是她不太喜欢侯三这人,看不顺眼。侯三贼眉鼠眼的,给人以一肚子坏水的感觉,既然是父亲安排来保护她的,又有张妈陪同,她也就没有好说什么。
白如意还有一个想法,她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见到樊幺妹了,如果这次能够邀请她同行,该有多好。
主意打定,她背着家人让人带信给樊幺妹,叫她尽快赶来,一同出发。
几天过去了,白如意还没有上路。侯三有点按捺不住了,生怕白家改了主意,让他的好事落空。他心里像猫抓,不时到后屋去探头探脑。
倒是白昌盛开始催促起来,让如意尽快成行。
白如意见父亲催促得紧,又不见樊幺妹来,不得已只好先行出发,她还期待着樊幺妹能赶上来,与她一路玩耍呢。
冬日里本身天就亮得晚,早上五时,四周还一抹黑的时候,白昌盛就吩咐赶快上路,不得耽误。
侯三早已等待多时。
张妈背着个随身包袱,同如意从内屋出来。白昌盛再三叮嘱后,侯三将扁担绾上绳索,担上箩筐就出发了。这箩筐里担了不少布匹绸缎、白糖烟酒之类礼品。
天亮时,三人已走到两省交界地段,开始一路爬山。
山路崎岖,走路自然开始慢了起来。
侯三心里有鬼,在前面更是磨磨蹭蹭。所挑物件并不算重,但他一会儿换换肩,一会儿歇歇脚,走得更加缓慢。
白如意平日里哪里走过恁远的路,才走不多远,脚下就打了血泡,叫唤着走不动。张妈又扶着又牵着的,也是心疼。几人行进完全慢了下来。
按计划当天下午三人应该赶到南垭口一个叫茶店的小镇上去歇息的,但三人走到天将黑尽时,也才走了一半。
侯三提出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明早再走。张妈和白如意无奈只好同意。
三人来到路旁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依着凹陷进去的石壁搭建,石壁光滑,微微泛红,房屋由木头搭建,屋顶上盖树皮。
这间房屋有两个窗户,其中一个窗户亮着灯光。他们知道是有人居住了。
侯三上前敲门,不多时门便开了,原来屋里住了两老口。侯三看见厨房的桌上已点了油灯,那老婆子正在做针线。
侯三向老头子说明来意。见是大户人家模样,老头答应了。又问清并没有吃饭,就叫老婆子烧火做饭。
饭菜端上来,一碗清水南瓜,一盘油煎冬笋,一碟干盐酸菜。
老头好客,见侯三像是脚夫,想来也要饮饮酒去疲劳,就端来一碗老白干。侯三也不客气,就着一碗干饭、几碟素菜,将酒饮尽。
老两口将自家住的房间腾出来给白如意和张妈住,又到厨房给猴三打了地铺。老两口就到隔壁的柴房歇息了。
天空漆黑得像锅底一样,看不见半点光。
侯三倒下后,哪里睡得着?那碗烧酒在他体内渐渐变成一股股邪火,烧得他浑身难受,血管里像有无数条爬虫在蠕动。
捱到半夜,侯三坐起身来,尖起耳朵听着动静。
柴房里两个老鬼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正屋里没有动静。
不过他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确定白如意两个是否睡熟。
这侯三的鬼算盘原本是这样打的:到了镇上后,找个理由支开老妈子,然后就霸王硬上弓。白如意一个弱女子,哪里有反抗的能力?到时还不轻易而举就成了他碗里的菜?
又煎熬了一阵,侯三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他体内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径直冲进他那个小脑袋里,嗡嗡作响。在漆黑的夜里,他的两眼发出狼一样血红的凶光,牙齿咬得咕咕响,颈子上青筋绷凸成一股一股的。
“狗日的!弄就弄!怕个卵!”
他立即站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柴房外面,细听了一会,确定两个老鬼熟睡后,来到正屋门外。
说是门外,其实没有门,只有一个蓝布帘子,将卧室与厨房隔开。他轻轻掀开帘子,朝着刚才看到过的有一笼麻布蚊帐的地方走去。
此刻侯三已经是色胆包天,哪里还有什么顾忌!料想动起手来时,如果老妈子反抗,就一拳打昏他。白如意一个孱弱的雌儿,只用一只手将她项脖捏住,哪里还动弹得了?
至于隔壁那两个老鬼,想来也不敢做声。
他又朝柴房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这两个老东西,胆敢坏了我的好事,莫怪老子‘下黄手’(指下毒手),放你们的血!”
他弯腰摸了摸绑在右小腿上的匕首。那把匕首插在刀鞘里,正同他一样发出阴冷的寒光。
侯三站起来,上前将蚊帐拉开,却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正想着如何下手,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火光一闪,惊得他立即回过头来。
原来这火光是从窗户外透进来的。
看见火光的同时,他听到了屋外有噔噔噔的走路声,听声音不只一个人。
侯三赶快猫下腰,酒意也被驱走大半,他迅速回到厨房,躺下假装睡觉。
这时屋外的火光也亮起来,又听见有人说话。果然,随即响起了敲门声。
“嘭嘭嘭!”敲门声力道很大,在寂静的夜里像是打雷,惊醒了屋里所有的人。
老头点燃油灯,慢悠悠的起来开了门。
听得外面有人吼:“老头儿!有吃的没有?饿死老子了!”
这老头一看,院内站了七八条精壮汉子,他们头戴军帽,穿着黄军服,都背着枪。
这些人每人一个火把,已把屋外照得通亮。
为首喊话的人剃成光头,腰间斜挎一把匣子枪。那光头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这群夜行人大汗淋漓,像是走了不近的路。
“老---老总,没---没什么吃的。”老头已被这阵势吓到。
“莫不识抬举!”边上一个汉子恶声恶气地说,“这是我们肖队长!”
老头摇摇头,哪里懂得这些?在他心目中,当兵的都是老总。
侯三觉得好奇,他扒到窗户前,想看个究竟,刚一露头,就听外面一声喊:“有人!”
七八个汉子倏地闪开,纷纷举枪对着屋内。
一个人从侧面冲出来,一把推开老头,肩膀一撞门就进去了,在余光中,将趴在窗户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侯三抓住,用枪抵住了他的后背。
侯三还在发懵,就被那人拎着出来丢在地上。
又有几个人端枪一拥而入进入房内。
火把立即照亮了内屋。
一汉子猛地掀开蚊帐,见到一个老妈子拥着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床上,惊恐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