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升道虽然口头上答应了白占彪在凤来乡网络人员、准备枪弹,其实他心里却另有打算。
现在区政府王一山他们盯得紧,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只有隐蔽地行事才不至于暴露自己。于是他暗里找了几个还算信得过的人,要他们捐枪捐弹。
没想到一开口就遇到困难。这些人中,有的忌惮共产党解放军,生怕火石落到了脚背上,因为害怕而拒绝了他;有的是不想掺和到他的事情中去,怕惹来麻烦,给他碰了个软钉子。
还有的人在他面前哭穷叫苦,说这点枪弹,也是拿烟拿布换的,总得回个本儿什么的。白升道知道这部分人是想趁火打劫,在他这里捞点油水。他心里恨得要死,不能表露出来。当前如此形势,又不敢把这些人逼急了。
他回到家里想了想,咬咬牙,找出来一些烟土和几十饼洋纱,打算用这些东西去换一些枪弹。
再去找这些人的时候,就顺畅多了。
白升道换到了一部分枪支弹药。只是这些枪支多是“中正式”、“汉阳造”之类的老式步枪。特别是“汉阳造”这种“老套筒”,已经老掉了牙,早就应该淘汰了。那些子弹也是零散换回来的,有的三版、有的五版,有的只有数粒。
这白升道平时就是个“窦角”(指吝啬鬼)。举个例说,如果有条鳝鱼在他面前路过,他也会掐下一截尾巴尖儿来。也有人说过,白升道啃过的骨头,狗看了也要哭一场。
眼见着花血本换回来的这一堆玩意儿,他实在是心疼得要命。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东西他是要派上用场的,至于什么用场,当然不是给白占彪送去。
一天晚上,他雇来几个“抬脚”(指搬运苦力),替他将枪弹用油纸包好,上面又覆盖了谷草遮蔽,每人挑了满满一担。确信没人注意后,他带着这几个“抬脚”连夜出发了。
天不见亮,白升道已经行进在了白玉山上,他此刻春风满面,好像来了什么喜事。
到了上午,白升道已经进入到了跑马坪乡的地界。在经过一个哨卡时,他被几个国民党兵拦住了。
见到他们,白升道兴奋得连忙上前点头哈腰,“老总,不!国军弟兄们,我是——”
“站住!别上前!否则毙了你!”一个士兵厉声喝道。
白升道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只好站住。
一个国民党兵上前用刺刀挑开谷草,喊了一声,“有枪!”
听到有枪,另几个举枪对准了白升道。
“误会,误——会,”白升道吓得话也说不明白了,“误——会,老——总,误——”
“住口!把手举起来!”这几个国民党兵不想听他说话,又命令他们抱住头,蹲在地上。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士兵,走过来对白升道说,“你,跟我来!”
白升道乖乖地跟他走过去,那人就在旁边对他开展了审讯。
白升道将来龙去脉说出来,又要求见傅司令,这个士兵对他态度好了些,
“既是地方上的乡长,容我禀报司令后再做处理,”他说。
于是几个国民党兵在这里看押着他们,那人赶去向上面报告去了。
傅纲常听说本县凤来乡的乡长来到跑马坪求见,还带了枪支弹药作为礼物,就叫来参谋长黄家豪、崔龙。见宋镇山在,也请来一同商议。
他问宋镇山凤来乡是否有此人,宋回答是知道的,白氏家族的白乡长,倒是还有些耳闻。
“参谋长,你怎么看?”傅纲常问黄家豪。
黄家豪说,“恭喜司令啊!这些地方乡绅定是闻得司令威名,前来依附的呢,可见我巴江游击纵队是人心所向啊!”
崔龙也点点头,说,“纲常兄大可开门迎接,就是有诈,想他一个乡长,又奈我何哉!如果是安心来投,正好可笼络人心,树我军威啊!”
宋镇山心里在想,这白乡长和白占彪都是白家的人,怎么今天他独自来到了跑马坪?不过他没有把疑问说出来。
傅纲常这时站起来说,“好,那就有请白乡长!”
黄家豪立即传令下去。
白升道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正在焦急时,就见一个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走来了,那人走拢后对他说,“白乡长,傅司令有请,”
白升道大喜,马上招呼几个“抬脚”将枪支挑上,乐滋滋地跟他们去了。
走进寨子,傅纲常等人在正厅阶沿上等着他。
“白乡长,请恕手下无礼,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呀!哈哈哈,”
旁边一个军官对白升道说,这就是傅司令。
白升道受宠若惊,连忙作揖行礼,“在下凤来乡乡长白升道,早闻得将军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升道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说毕又朝众人拱手,傅纲常给他一一介绍。
当介绍到宋镇山时,白升道也听说过这个人,心想这人倒是精明,来得比我还快,他心里就又不是滋味。
来到正厅坐下,傅纲常说,“白乡长这次到跑马坪来,是对我国军纵队的莫大支持,我代表巴江反共游击纵队,向白乡长表示感谢了,”
白乡长站起来,招了一下手,几个“抬脚”将箩筐担上来,揭开谷草,里面露出了枪支弹药。
“傅司令,诸位将军,白升道听说贵军到此驻扎,特代表凤来乡父老乡亲前来慰问,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笑纳!”他指着地上的枪弹。
傅纲常低头看了下这堆东西,皱了皱眉,另几人也没有说话。
“哈哈哈,白乡长果然煞费苦心,尽心竭力,可谓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啊!哈哈哈,”傅纲常转而笑道。
“一点小意思,一点小意思,”白升道颇为得意。
傅纲常又请白升道坐下。白升道说,“傅司令,上次白升道盛情邀请贵军来我凤来乡驻扎,不知为何没能成行?”
“哦?有这回事?”傅纲常假装问,他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个白升道。
白升道就把如何得到傅纲常给白昌盛的信,又如何回信的事说了一遍,他当然不敢说后来又报告了共党区政府。
傅纲常好像想起来了,“呵,对了,有这事!不过后来计划改变,此事也就搁置下来了,致歉,致歉啦!”
白升道笑笑,“那次如能成行,也不枉我凤来乡诸乡亲盼望国军到来之愿,我也早日得见傅司令一面啦!”
几个人都笑起来。
崔龙说,“难得白乡长对国军一片忠心,我定将禀报上峰,为你请功,”
黄家豪也说,“特派员这是对白乡长褒奖有加呀!”
白升道这才想起刚才介绍的这个是特派员,赶忙给崔龙弯了一下腰,“还请特派员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几人又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