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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弃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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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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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共春风容易别》连载

第五十章 尴尬(一)

玉兰为了孩子,为了让白羽劝动李妍妍返校复课,她不得已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单独面对白羽。 

虽然吴格的谣言让她直面白羽时,感到不安,感到别扭,感到尴尬,但是她必须要面对。潜意识中,现在能够帮助李妍妍的恐怕只有白羽了。

玉兰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和精神的压力,哪怕再次牺牲一个女人的声誉和清白。想到他们之间无中生有的“关系”,玉兰不禁红着脸,越加感到别扭。

她扫视了屋内,难为情地说:“这里连个凳子也没有!”

在玉兰思想中,权衡儿女的命运和自己的荣辱的分量,儿女的命运和未来就是她衡量标准。她无法直面李妍妍不去读书而整日呆在自己身边,更无法面对这么好的孩子就这样废在自己的面前。她要把李妍妍弄到学校,和自己的”命“拼一拼,给李妍妍也给自己六个机会。知子莫若父,而知女就莫若母了,李妍妍渴望读书的心情她是知道的,这次公然辍学,一定有因。可自从李妍妍回家言明再也不愿意上学了,无论她怎样追问,李妍妍只给她一个回答:“我不想上学啦!”

“没关系!我不坐!站习惯了!”白羽随口说。其实白羽内心何尝坦然无波呢?

他这是第一次独立面对这个漂亮的女人,面对风言风语谣传中的和他已有多年私情还有肌肤之亲,甚至还生下女儿的百里挑一的女人,多年来独身练下的钢筋铁骨,竟然觉得很不自在,不禁偷偷地望了她几眼。

说来也怪,想到这层,白羽的眼睛总是不争气地想着向玉兰身上望去,他好像闻到了一丝很淡很纯也很香的气息,这种气息好像钻入了他的鼻子,进到了他的心里,就像一只女性的纤巧的小手,柔柔地在他的心里。

玉兰心中七上八下的,她感到耳根子脸上,甚至整个身体都发起热来。好羞人啊,她想。她本来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竟不自觉地相握在身前了,并不停地搅弄着。浑身不自在,全身难受,她心中又暗暗地骂起了吴格。

玉兰心中惴惴难安!自从李安死去,她还没有主动单独面对过任何一个男人,她不想惹是生非。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你在谨言慎行,无理由的不幸总是落到自己的身上,玉兰本以为只要自己注意言行,好好抚养子女,就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现在吴格的谣言把他和面前这个本无相干的男人推到了风口浪尖,竟然让人欲罢不能。

玉兰心痛,在流血!玉兰的白皙的脸上,显出了复杂的神情。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偷偷地望了一眼这个男人,让她羞愧不已的是男人也在望着她,她臊得满脸红晕,匆忙扭转头去。

目光极为敏锐而又怀着同样心情的白羽又岂能发现不了玉兰的变化呢?看到玉兰羞形于色,心中竟怦然而动。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这样卑鄙,而想这样落井下石的卑劣无比的心思,白羽诅咒自己。

当他发现玉兰偷看自己时,也觉得自己太失礼了,脸上燥热,忙别过头。

白羽想急忙要摆脱这种羞人的气氛声音有些哆嗦地说:“我想了解一下李妍妍回家后的情况!”

玉兰羞愧难当,看到锅台上放着的刷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筷,双手捧起来,小心地放到了忙碗笼中去了,回头说:“白老师,你说妍妍是不是病了,或者受到了什么刺激啊?”

玉兰对女儿的担心全蓄在她隐含着羞色而疲惫的眼中。

白羽望了一眼此时忧心忡忡的玉兰,安慰她道:“没有什么吧!或许是什么地方想不开,孩子嘛,只要她抹过这个弯儿,不就一好百好了嘛!不用太担心啦!”

“可是最近以来我总是觉得妍妍这孩子哪里不对头!可我又说不上来!”玉兰惶惑地也有些怯怯地说。

“他在学校也没有先前活泼了!上课总是痴呆木讷!我让同学劝劝她,可是她总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也正担心呢!没想到她竟然会辍学!”白羽说。

“是不是那件事儿给妍妍刺激太大,让她陷进去了?”玉兰担心地问道。

“极有可能!孩子的承受能力毕竟很小,心里很脆弱,要是那样要解开她心中的结可能要费一番功夫的!”

“我对她实在没有辙儿了,你没来之前,我正愁着呢!”玉兰愁眉不展,想到李妍妍,想到伤心处,她的眼中有了晶莹的东西。她太虚弱了,不仅是肉体上,更是心灵上的。

望着玉兰,白羽心中怪怪的,脑海中浮现着黛玉葬花的情景,黛玉低吟慢啜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如泣如诉,如哀如怨,荡气回肠,让人泪下: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门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女人真是不容易啊!太不容易啦!白羽为玉兰母子的遭遇而悲哀,他的心在流血!

“白老师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想办法帮帮妍妍,这孩子太可怜啦!”玉兰幽怨地说。

白羽心神回复,忙说:“噢,那你把最近她在家中的表现给我说说吧!”

“其实,自从妍妍不愿意上学,我就想告诉你,可是出了吴格…”玉兰打住话头,咬着牙说,“吴格这个挨千刀的那件事儿,我也没有机会告诉你!”

玉兰对吴格耿耿于怀,心中的怨气难以消失。一个寡妇被他这样作摆,怒他恨他是很正常的事儿,白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你说说吧!我也许能够帮得上忙!”白羽稳住了跳跃的心神说。

玉兰站在离白羽不远的对面,双手交叉地垂放在小腹上,这会她的神情显得很平静,只听她悠悠而伤感地说:“妍妍爸已经去世四年了,可是我总是觉得她爸爸的死留在她心头的阴影始终存在。她爸爸卧病在床的时间里,这个孩子除了上学外,回家就帮助我照顾爸爸,给爸爸端茶送水,和爸爸说话,把她在学校的事情讲给爸爸听,有时候她爸爸就会激动地哭出声来。爸爸经常对着她说爸爸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的幸运,可是爸爸却不能把你抚养成人,是爸爸的罪过。每当这时候,父女俩总会抱头痛哭的,有时候我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她爸死的那些天,这个孩子不吃不喝,也不想上学,只是坐在曾经摆放爸爸病床的地方出神发愣。后来,我看着这样会憋坏孩子的,就哭着劝着哄着,我告诉她她爸托梦给我,要我一定要让女儿上学,让女儿一定要争气,女儿考上大学时别忘记告诉他,让他为有这样争气的女儿而骄傲。我还多次到学校找老师和学生到家里找她,总算把她弄到了学校……”开始的时候,玉兰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声音缓慢而深沉,可是讲着讲着,她的情绪再也难以遏住了,哭出声来,热泪迸出。

白羽看着沉浸在悲伤苦痛之中的玉兰,他想到了酒后被淹死的父亲,想到了父亲去世后受不了打击一病而去的母亲,想到了受尽禽兽蹂躏而死去的花样的妹妹,想到了临死之时绝望不舍的妻子,伤感和酸痛就像泉水一样地直往上涌,眼泪也洪水似的倾泻而出。

白羽只觉得玉兰心中的苦水随着她的声音全都流到了他的心里,再从他的眼里奔泻而出。白羽从衣袋里掏出纸巾,好不容易才擦干眼泪。把其他的纸巾递给玉兰,说:“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孩子要紧啊!”

“嗯!”玉兰接过白羽递给她的纸巾,半天也没把眼泪擦干。白羽向她望去,只见玉兰的双眼眼泡子肿得越发厉害了,而且就像擦上了胭脂。

苦了这女人啦!白羽心想。

“后来的情况呢?”白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玉兰没有看白羽,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妍妍也真的争气,听说在学校她只是学习,回到家里帮我些做家务外,有闲空还是学习,每次考试都在班里第一,就算是在学校也能拿到第一的。我有时听到妍妍背着我,和爸爸说话,她哭着告诉爸爸,她知道学习,她的成绩很棒,门门都能拿第一。我真怕这孩子憋毁了,被压毁了,好多时候,我劝她出去找孩子们玩,她都不愿意。她只知道学习,只知道帮我干活,苦了孩子啊!她小小的年龄就吃了别的孩子一辈子也难以遇到的难和苦,我这个当妈的,真的是愧对孩子了!他要是生在殷实的人家,说不定会有个好的前途,可惜了这孩子啦!”

玉兰沉默了,白羽没有打断玉兰的思绪,她莹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悲戚,那种悲戚浓郁得让白羽很不舒服。

白羽无意识地想象着她们母女承受的心灵之痛,炼狱似的精神的蹂躏足以摧毁所有理智的防线而沉沦。因为他白羽就是多次走出那种毁灭的包围的人;此时白羽的脑海中再次强势地回映着他和父亲,和母亲,和大妹,和妻子生离死别的情景,汹涌的刺痛使得他浑身不住地颤栗起来,他何尝没有过要报复要毁灭哪些给他给他的亲人带来不幸和灾难的人,甚至于想到了报复这个社会;只不过他在几近沉沦的边沿悬崖勒马了。

玉兰弥漫着哀伤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来:“妍妍小学毕业之后,再也不愿意上学了,这孩子懂事,她和我说‘妈妈,我不上学了,我要和你和弟弟一起共渡难关!’可是假期里,我经常见她背着我抹眼泪,看着她爸爸的遗像和她用过的书本呆呆地出神,有时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有次我无意中看到了妍妍的日记,那是一篇写爸爸的文章,那每个字都像刀一般捅在我的心上。有两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爸爸走了,无情地带走了妈妈和我的快乐与幸福,带走了我的依靠和温暖,带走了我的希望和未来。给我留下了是他临去之时的依恋、痛苦和不甘,还有那无尽的黑暗。……

暑假结束她该上初中了,可是开学后由于家里实在贫穷,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交几百元的学杂费,我让她到学校和老师说说,缓缓再交,可她就是不同意;我要去学校找校长和老师说说情,可她死活就是不答应,还告诉我,我要是去了,她就离家出走,吓得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想!——再加上她一门心思地想帮我减轻负担……虽然学不上了,可是这孩子背着我没少哭,我知道这孩子想上学,有几次我发现她夜间多梦,甚至哭出声来。我知道她的苦,我知道她想上学。要不是你来找她帮她交了学费,恐怕妍妍永远不会踏进初中学校的校门啦!”

白羽不禁敬畏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女人,尽管白羽的语言表达很棒,文学素养非常好,可是他实在找不出适当的词语安慰玉兰,他只能无限同情地望着她。

“本来孩子上学好好的,谁知道吴格这个孬种竟干屙血的事儿!”玉兰怒嗔而悲怆说,“那天上午,这孩子回到家里,一头钻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呜呜啦啦地哭,我知道她是怕我知道伤心,可是我还是发现了。我叫她,她不搭理;我让她起来,她也不动。后来虽然不哭了,可是她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实在气不过,硬把她拽起来。我反反复复地问她,我就差跪下来哀求她了。她她竟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哭诉着她在学校受到了的委屈,她告诉我她觉得同学们对她是那样的不友好,还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特别这次,只要她从校园经过,学生们就对着她议论她,她们还说她是我和你……唉……你说这些学生咋能这样呢?其实那件事儿发生的那天晚上,妍妍就不愿到校了,还是我劝的逼的……我给孩子跪下了,她才答应到学校上学的!我想是妍妍已经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了,对于她来说,不上学恐怕也是一种解脱了吧!可是她这么小不上学,我心里堵得慌,我不甘心啊!”

白羽心中辗转百回,正要宽慰玉兰,说出来他的打算。

“有人在家吗?”大门口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们不禁同时惊呼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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