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品楠听说初中同学张建委在上海滩混了好几年,而且混得人模人样,便给他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同学倒是挺热情的,声称过来“三包”:包吃包住包找工作。尤其让人感到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话里还夹杂着上海腔,什么“侬好”“阿拉”之类的。郭品楠是个老实人,知道张建委在初中就爱说大话,同学们还送了他个绰号“空话大王”;可是面对现在的这个“洋”同学,他还是相信了,看来建委真是发了。
郭品楠怀着喜悦的心情,来到女友萧玉颖家。丈母娘乜斜了他一眼,直接了当地说:“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别把俺家小颖带丢了。”“钱婶,我向你保证,要是......”“不要说了,俺不问......”丈母娘还想讥讽他几句时,萧玉颖从里屋出来阻止了母亲的奚落。答应跟他一起去。
车到上海柳叶镇时,已是翌日晌午。郭品楠在一家小百货店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满怀期待哼起了小曲。一会儿,同学满面春风地来了,他是骑自行车来的。倏地,郭品楠刚在客车上还想着坐小车子的感觉如一团烟雾般被眼前的情景冲散了。张建委看出了他失望的表情,解释道:“我平时锻炼惯了,骑车可以全身运动。小车子被朋友借去了,真不巧。”跟着张建委七转八拐,进了一条幽深的胡同,经过一个小店时,他指着店里的人道:“这是你嫂子。”几个人忙打着招呼。
进了屋,郭品楠就四处张望起来。这间小屋约十个平米左右。放了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很大的空间。一条铁丝上晾满了衣服,拐角处放着一张吃饭的圆桌,还有几张掉漆的方凳,床底下的鞋子东倒西歪地摆着各种姿势,墙面是用报纸糊的已泛黄,并掺杂着油烟的痕迹。倏地,他明白了,同学其实是个爱面子的人。
吃过中饭,张建委打开了隔壁的房间,这里堆满了杂货,余下的空间仅能容下一张钢丝床。他不好意思地说:“这两年生意不好,你们将就一下吧,过阵子,我找一间好一点的。”萧玉颖瞥了一眼郭品楠,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责怨。郭品楠想起与女友海吹的情形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住了一个礼拜,同学娘子的脸也由晴转阴。张建委也没给他们找到工作。他内疚地说:“我没时间陪你们,你们就在附近随便转转,不要迷失方向。”
两人在镇上走走看看,感觉上海热闹多了,就连小镇都有那么多人。萧玉颖动情地说:“要是我们能定居上海就好了。”郭品楠使劲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说:“那我们就努力拼搏吧!”
顺着小街两人边走边聊着。路边一个新疆人穿着白衣戴着白帽在高声吆喝着:新疆的羊肉串!
一阵风,一股香味飘了过来。郭品楠买了两串。萧玉颖埋怨道:“钱省着点用,带的钱本来不多。”
两人顺着一条条小巷转着。萧玉颖抬眼看到一家院门前写着“出租”的字样说:“我们还是租间便宜的吧,你还好厚着脸皮呆下去吗?”郭品楠点头表示赞同女友的提议。两人挨家挨户地问询着,最后找了一间最便宜的月租一百元的地下室。
两人白天忙着在外找工作,晚上回到地下室休息。来上海已经有一个半月了,钱都快花光了,工作还是没有眉目。两人只好一顿吃两个菜包,最后是饿极了才吃一个菜包。由于饥饿劳累加之地下室阴暗潮湿,萧玉颖病倒了,发起了高烧。恍惚之中,她看见了地狱的大门敞开着,一些狰狞的面孔交替闪现着......
郭品楠心急火燎地买来了退烧药,退了烧,萧玉颖清醒了。郭品楠含着眼泪说:“我们去医院吧。”萧玉颖一个劲地摇头。她知道他们已没多少钱可以支付昂贵的医药费了,还有房租要付。郭品楠紧紧地拥着她,泣不成声地说:“都是我害苦了你,难怪你妈说我是个无用的人。回头我去向张建委借钱。”萧玉颖的眼角顿时有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说:“我宁死也不愿求人了,当初家里人那么反对我与你在一起,我就说你们还是让我选择死吧,我就拿着尖刀对着自己的脖子,他们全吓傻了。你想,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能怕什么呢?”郭品楠呜咽着。他的脸颊贴着她滚烫的脸。“小颖,今生我决不会辜负你的。如果要死,就让我替你去死吧。老天啊,你为什么这样无情?如果相爱也是错的话,那你就惩罚我吧!你为何要一个女孩子承担罪孽呢?”
萧玉颖睡熟了。望着她的睡态,他心生一种莫名的恐惧,然后他便声嘶力竭地大喊,直到她睁开眼睛,诧异地望着他。下半夜,她好像睡得很沉,他摸着她的脉搏很微弱。他轻轻唤了几声,没有反应。他便疯了般地呼着、叫着:小颖,小颖你醒醒。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回应。他便捧着她的脑袋使劲摇晃着。小颖,你不能走啊!你丢下我一个怎么办?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像一阵雷雨迅猛击打着她的梦境。倏地,她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在苍白的脸上纵横奔流。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她说:“我感觉自己行走了很远很远,当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人的召唤。我最亲爱的人,我又回来啦!我的一颗心永远放不下你啊!”
第二日,萧玉颖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沐浴着冬日最后一缕阳光,她顿时精神亢奋起来。冬天就要过去,春天就要来临啦!这时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