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岁末,萧玉颖也想回家乡过年。听刘小倩和谢学士下月离职,便也打了离职报告。经理珍姐说老总考虑她来的时间不长,便特批了,要是其他人可能很难批了。因为刘小倩和谢学士是特殊情况。
刘小倩听说萧玉颖下个月也要离职,边缠着她,让她随自己一起去玩,萧玉颖本来和刘小倩开玩笑的,没想到刘小倩还真要她去相亲。刘小倩说相亲不成也没啥,可以在我家玩玩;再说你一个女光棍回家不怕人家说吗?萧玉颖说有什么怕的,独身又如何?话虽是这样说,可萧玉颖还是被她打动了,便决定去玩一趟,再回家。
三个人订好了火车票,只等时间了。
离职那天,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三个人没敢和公司的人打招呼,便乘地铁去了火车站。
只一夜时间,火车便到了刘小倩的故乡梦来市,然后坐上中巴前往客居县平凡镇新农村。也许是北方的缘故,这里的天气比上海寒多了。风呼呼地刮着,三个人各自在羽绒服里包裹着,羽绒帽也把脑袋裹的紧紧的,三双眼睛在里面忽闪忽闪的,似乎要洞察冬天的秘密。谢学士说:“看我们三个多像邮寄的包裹,被寄回了家乡。”萧玉颖说:“这可不是我的家乡!”刘小倩笑着说:“都快成我们村的媳妇了,还狡辩?”萧玉颖说:“你这死丫头,谁是你们村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三个人在车上有说有笑,中巴车终于在新农村路口停下。谢学士和萧玉颖打声招呼就拉着行李箱往另一条水泥路上走去。萧玉颖指着谢学士说:“你们不一块?”刘小倩笑着说:“他回他家,我回我的家。”萧玉颖说:“马上都要结婚了,还你的家我的家!”刘小倩笑说:“我们遵守婚姻法,也是我们村固有的传统。”两人说说笑笑穿过一家贴着红双喜字的小楼房,便到了刘小倩家的楼房前。她刚想掏钥匙,忽然想起什么,拍拍脑袋说:“你看我,说好到老庄子吃饭的,又忘了。”忙踅回头说:“到老庄子去吃中饭吧。”萧玉颖问:“你爸妈不在新农村?”刘小倩说:“他们都住在老庄子,隔道冲。”两人拖着行李箱在石子路上边走边聊。
刘小倩告诉萧玉颖,老庄子那边,父母舍不得丢下,养牲口方便,又有水塘,场子大。本来村里要求拆除的,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上头说要保持原貌,原因好像是经常有一些城市作家来这边采风,他们大多都喜欢来我们村蹭一趟,没事还和我父母在老庄合个影。尤其是庄子上的那口水井,据说是明朝的。刘小倩和萧玉颖说话间不知不觉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老庄子。她家的小狗见来了陌生人就狂吠不止,一见到主人在旁边,便不叫了,讨好地在主人身边蹦蹦跳跳。刘小倩蹲下身摇摇它勃子上的铃铛,拍了它一下说:“回去!”小狗舔一下主人的手背,撒欢而去。
萧玉颖说:“很淘气的小狗!”刘小倩说:“是啊,调皮!看家护院全靠它呢。”
见来了客人,刘小倩母亲系着围裙忙从院内迎出来说:“天太冷了,快进屋!”刘小倩问:“妈,你在做饭?”“正在做呢!”她妈回道,便又往厨房去了。
刘小倩把萧玉颖带进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便大声说:“妈,我房间是谁收拾的?这么干净?”她妈在厨房回到:“不是我,还能是你姐?”刘小倩满面笑容说:“谢谢妈!”
一会儿,刘小倩妈叫刘小倩逮住鸡,鸡扑腾了一下,刘小倩怕弄脏了羽绒服,便到屋换了一件旧夹袄,一手抓鸡腿,一手抓翅膀,她妈把刀往鸡勃上一割,鸡血便滴进碗里。她妈用刀尖在碗里搅了一下。刘小倩把鸡翅膀辫在一起,往盆里一扔,交给妈妈处理了。
刘小倩正蹲在水塘边洗手,忽听萧玉颖喊她,叫她别宰鸡,随便吃点就行了。刘小倩说哪有来客不杀鸡的,这可是正宗的土鸡!再说了,也不是为你一个人,你说不定还是我们村的新媳妇呢!她妈白了她一眼,说她胡说八道。萧玉颖笑着说就看你这个红娘称职不称职了。
刘小倩趁饭没好,便和萧玉颖出去转转。原来刘小倩家是前后院子,前院有水井,后院是关牲畜的地方。
在刘小倩家不远,还有一处土坯房,有两三间,也是她家从前的房子。这房子一直很结实的,原因是她父亲每年都要检修,换墙面,换新草。
刘小倩说:“听妈妈说最近来了一位体验生活的上海作家,就住在这屋里。每天只是关着门,不知在屋里干啥?有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的影子,没事时喜欢与我爸下象棋,偶尔赢了就在我家蹭饭吃。”萧玉颖问:“那要是输了呢?”“输了他就跑得特别快。”刘小倩说着咯咯笑起来。
刘小倩和萧玉颖转回来的路上,看见她父亲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往这边走。刘小倩离远喊了一声:“爸!”她父亲招招手示意她俩先回去。
刘小倩和萧玉颖走进厨房,她母亲正在从大铁锅盛菜,刘小倩和萧玉颖便把菜端到堂屋桌上。
刘小倩的父亲和那年轻人走进堂屋,她父亲便介绍道:“这是作家芳草,这是我女儿。”刘小倩的母亲介绍道:“这位是小倩的同事,叫……”“萧玉颖!”刘小倩抢着回答。
大家坐定,萧玉颖父亲便往酒杯里倒酒,作家忙摆手:“不喝!不喝!”刘小倩突然想起来,忙去包里拿出一瓶上海买的酒。对她父亲说:“爸,喝这个!”父亲欲打开,作家忙摆手。她父亲解释说:“作家是不喝酒,不赴饭局。有好多镇村干部请他去,他都拒绝了。唯独我们农家的酒,他能喝上几杯,就几块钱一瓶的。”刘小倩父亲斟了酒,作家还是婉拒,她父亲说:“天冷,暖暖身子,你写作也有灵感。”作家呷了一口酒说:“老刘,冲你说的有灵感,喝两杯。”老刘说:“人家诗仙李白一喝酒就来灵感。”刘小倩接过话茬说:“灵感是来了,最后小命丢了。”老刘白了小倩一眼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作家忙说:“李白确实是因酒醉溺水而亡,这个酒嘛,还是少喝点。”老刘说:“《红高粱》不是这样说吗?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今天俺这高粱酒,只要你不嫌孬,就多喝两杯,俺叫女儿给你敬酒!小倩,给你芳草哥哥敬酒!”小倩小声与萧玉颖耳语道:“姐,我也成了芳草了吗?”萧玉颖悄声说:“你是花,不是草。”两人忍不住笑起来。小倩母亲见她俩嘀嘀咕咕,便笑道:“小倩就是人来疯。”小倩止住笑,一本正经地举起酒杯说:“哥,我敬你!”芳草说:“点到为止!”芳草轻呷了一口。小倩父亲见状忙说:“大作家,这可不行,叫你一声哥,你得喝完,这是规矩。要不然你就是看不起咱农民!”萧玉颖和刘小倩母亲只是一个劲地笑。
小倩敬完酒,她母亲说话了:“大作家,你看这小倩敬了,小倩的姐姐小颖也要敬。”小颖忙端起酒杯站起来说:“今天第一次来我妹家,不敬神,不敬官,单敬大作家。”芳草举起酒杯说:“谢谢!点到为止!”老刘忙说:“不行!不行!要一视同仁。”芳草无奈,只好饮尽。最后是小倩母亲敬酒,她说:“大作家常说我做的大锅饭香,喝了这杯酒,你的小说才有高粱的味道。”“好,我的小说,正在酝酿之中,希望能像高粱酒一样甘淳。”这次芳草没有说点到为止,而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