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品楠被萧玉颖的行为感动了,他跑到建筑公司找了份临时工做。适值建筑公司接了一个工程,上海翠竹园墓塔工程,这个工程要得两年时间才能竣工。
由于郭品楠每天吃住在工地,萧玉颖只好独守着一间空房,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她害怕极了。发了工资,她就迫不及待地搬出了地下室,另租了一处向阳的单间,房间虽小,但很惬意、温馨。她买来了一些盆景放在窗台,又买来几张郑板桥的翠竹画张贴在墙上,在窗囗挂了一串风玲,风吹进来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棂,照在地下,空气中似乎有万千小飞虫在舞蹈。萧玉颖欣赏着自己的精心杰作,想起自己的工作与室内的格调格格不入时,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郭品楠瘦小的身影不经意出现在工地上。他是小工,自然干些杂活之类。抬钢筋自然算是最繁重的活了。与他抬钢筋的是一位大工子,抬钢筋时,他有意不配合,由于步调不一致,把郭品楠搞得直趔趄,这样不但费劲,速度还慢,而且大工子还一个劲地催着他快点,快点。大工子看小工子做活慢,干脆分堆。那几堆是大工子的,这几堆是小工子的。小工子之间由于能互相协调,虽然刚开始晃晃悠悠的,但很快就能步调一致,这样感觉重量减轻了许多。郭品楠冲着他的搭档说,真有点在山路上抬花轿的感觉,不过就是新娘子太重了点。搭档风趣地说,小郭,等你结婚时,我们去抬花轿,我们可是专家。两人嘻嘻哈哈地着笑着说着,一会儿,一堆就少了一半。
晚上郭品楠冲凉时,感到肩膀如针刺般疼痛,两只腿也酸痛酸痛的。他想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呢?家里的农活,他极少干的。父母视他为郭家的香火,只要有他,郭家就可以世世代代繁衍下去,生生不息。他望着自己羸弱的身躯,形销骨立,他暗自担心自己的承受能力还能有多久。火一样的建筑工地,挥洒着工人们的汗水,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着,日光,灯光,把他们的身影定格在这座墓塔里,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他们的脸面一律是黝黑的,但永远闪耀着不朽的光彩。
郭品楠与几个小工子有着共同语言。他知道了他们的名字:申加、余光、范秋浪。当余光悄悄地告诉他们自己是本科大学生时,几个人惊讶万分,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建筑队里还有当小工的大学生。原来,他学的是化工专业,在人才市场转了几个月,一直没有找到对口的,眼看囊中羞涩了,只好暂时来这里维持生计。至于申加与范秋浪呢,则是想从小工做起,然后做大工,就这样持续到干不动为止。家乡的男人们几乎在外都做这样的活,不足为奇。郭品楠说我也是被逼的,他没敢说萧玉颖做那活。他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挣钱还要养活老婆,她娇气得很,都被她妈宠坏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是你宠的吧?郭品楠刹那间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对不起萧玉颖,心里酸酸的,禁不住落下了一滴泪。
食堂的伙食太差,吃的是糙米,菜也没放多少油,比如,萝卜烧肉,也只见萝卜不见肉。民工们戏谑说,猪钻到萝卜地里去了。食堂的女胖厨师听到了便有些不依不饶起来,说你们指桑骂槐吧?有本事你们和老板理论去。
第二天,郭品楠、申加、余光、范秋浪四个人遭人打了,是外面来的人。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问是谁得罪了人?都说没有。那我们怎会无缘无故地挨打呢?郭品楠与一位大工聊起这事时,大工才告诉他,那个又黑又高鼻子上有颗黑痣的是二工头,也就是老板的弟弟,老板不在时,一切事务都由他负责,他也做大工,在工人们中间与工人们同吃同住,刚来的新工人都不知他是二工头。听这位大工一说,郭品楠茅塞顿开,他忽然想起来了,昨天三位大工因饭菜与食堂厨师发生争执,他们几个小工也在附和,当时的确是有个黑大汉在旁冷眼旁观,民工们说他与老板只是家门兄弟,恕不知是老板有意安插在他们中间的内线。
那天,大老板回来当众批评了二老板,二老板还振振有词地说几个临时工又不是大工。大老板严肃地说,影响多不好啊。大老板悄悄地在二老板耳边嘀咕了一阵,二老板眉开眼笑地说高!真高!妈的,几个臭男人,好长时间没闻女人味了,发情着呢!二老板边走边絮叨着。
翌日,开饭的时候,那个女胖厨师显得格外殷勤,她眉飞色舞地告诉大家,今天吃红烧鸡。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唉,你们别……别笑,这次是真的!女胖厨师正色道。原来这里面还有一段插曲,有次女胖厨师为了逗大家开心,用马铃薯做了几只鸡,开饭的时候,她说今天吃鸡,大家信以为真,顿时热情高涨,结果揭锅一看,上面是用马铃薯做的几只黄毛鸡,看上去栩栩如生,下面堆的是马铃薯。
看来大家的斗争没有白费,郭品楠他们几个小工也没白挨,米饭也比原来白了一些,也吃上了真正意义上的红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