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品楠没多久真的在原来的摊点附近租了两个门面。一个用电烤,一个用人工炉烤,并找人制作了一个牌子:郭师傅祖传烧饼挂在门头。开张那天郭品楠和师父都笑迎宾客,并承诺今日半价,余光也来了,他看到买烧饼的队伍排得长长的,便随口问了一句:“市长今天也要来呀?”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点半信半疑,直到中午时,人群才悄悄散去,他们没有看到市长有点遗憾。郭品楠和师父把门锁好,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到饭店吃饭去了。席间郭品楠让大家多提提意见。一个朋友说:“余光兄弟的一句玩笑对我真有启发。”大家忙问什么玩笑。他说:“余兄弟说了一句市长今天要来,你们没看到人群反应?”另一个朋友说:“可市长毕竟没来呀。”那朋友又说:“市长没有来,可市长的照片来了呀。”余光忙截住话说:“你是说品楠和市长的合影照可以做广告?”朋友点点头。大家都说是个好办法。沉默半天的师父终于开口了,他说:“报纸上曾经不是说你是乾隆御厨的嫡系传人吗?我看可以用那个招牌。”“师父,这是谬传呀,你才是真正的呀!”郭品楠感觉理亏似的说。“不管错不错,现在你是我徒弟了,也算是嫡系传人。”师父安慰徒弟道。“是呀,是呀,师徒如父子嘛!”大家附和道。“喝酒!喝酒!”大家觥筹交错。
下午郭品楠又做了一个广告牌立在门前,上书:清朝乾隆御厨后裔郭品楠烧饼香飘十里曾受到市长青睐。广告一打出,当天晚上前来买烧饼的络绎不绝。不出几个月师徒俩赚了个钵满盆盈,郭品楠烧饼顿时闻名上海。同时一些不法商贩也开始打着郭品楠烧饼旗号非法运营,一些偏僻的巷道、小区时有冒牌销售,渐渐地郭品楠烧饼店生意已大不如从前,同行也说起了风凉话,什么兔子尾巴长不了,什么借市长名气炒作云云。有家媒体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派记者深入采访后方知原来阴差阳错,真正的烧饼主人是郭品楠师父,就是照片上的那个背影,什么乾隆皇帝御膳房嫡系传人也是子虚乌有。于是一篇题为《郭品楠的烧饼大揭秘》的文章见诸报端,很快被多家报刊转载,甚至电视台也进行了跟踪报道。
自从媒体报道后,郭品楠的烧饼店已鲜有人问津。还有人从店前走过,对店里指指点点,门可罗雀。师徒俩合计了一下,干脆关门大吉。师父回家乡去了。郭品楠喝的酩酊大醉,他睡着了,脸上布满了泪水。忽然间郭品楠又出现在吴淞口,这里正发生着淞沪会战,他是其中的一员。硝烟、战火,如山倒的人群,整个天空弥漫着山河破碎的悲壮,上海沦陷,中国军败北了。他的军服上全是血,而那个替自己包扎的护士竟然是萧玉颖。
这几日,郭品楠似乎被梦中的场景唤醒,他想看看这个有着历史回音的地方,难道萧玉颖真得在吴淞?很快这个念头又被自己否定了,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而已。很快他就站在了昔日中日会战的场地吴淞口码头,这里已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高大的邮轮在水里招摇往来,似乎在向过去每一个不堪的日子告别——今非昔比。
在吴淞新村,郭品楠看到一个穿军装的女孩在一个水果店买水果,那背影简直就像萧玉颖。他停驻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她付款旳样子,拎水果的动作。当穿军装的女孩回过身见郭品楠盯着自己看时,便大方地问道:“哥哥,我们认识吗?”此时郭品楠才发觉自己失礼了,不好意思地说:“你长得真像我从前的女朋友?”“是吗?她在哪里当兵?”女孩仰起头兴奋地问到。“她呀,她……应该在梦里!”郭品楠想起萧玉颖在梦中替自己包扎伤口,穿着国民党军服就如实地回答道。“梦里?”女孩不禁笑了起来。临走时那女孩神秘一笑道:“哥哥你是不是得相思病了?你也当过兵吗?”不等郭品楠回答,只见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便一溜烟溶进了人海。
郭品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到萧玉颖,有好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呢?想打她电话似乎又觉得无话可说,不打吧,又坐卧不宁,愁绪满怀,但很快他的内心又被另一种痛楚所遮盖。这就是他的事业?他的商业梦?一夜之间统统成了笑话,什么新闻人物,什么狗屁御厨传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郭品楠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带着女友来上海,又与女友分道扬镳的蠢材。郭品楠不停地在心里诅咒着自己。也许萧玉颖的母亲早看出了自己的无能,也许她给自己的定论是对的。所谓的商业奇才,只是自己初战告捷的梦呓,虽然手里有了点钱,可是能有大作为吗?以前附近那个开着白色宝马车的姑娘见着他总是要套近乎:“在电视上看见你了,郭哥生意不错吧。”自己也曾想过与她联手做大生意,可是现在自己还能趾高气扬地面对她吗?自己现在已经名声扫地了,谁还拿自己当回事?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未来的烧饼大王了,所谓的全国连锁烧饼店也只是自己酒后嘴里吐出来的几个泡泡而已。
郭品楠闲得无聊,便到住在五角场附近的老乡家去玩。老乡姓王,因很早就在上海收破烂,所以又被人称为破烂王,现在他成了资源再回收公司的大老板,现在人人都称他为王老板。王老板六十岁左右,人善,乐于助人,口碑好,不管是谁在上海只要有困难找到他,他都很少拒绝。因王老板住的地方场子大,进出的汽车三轮车又多,时不时还有一些小轿车来。公司的员工也有几十个负责收货发货分拣等工作,没事的时候,员工们也能玩玩扑克、麻将。王老板做生意自然认识的三教九流很多,客人来自然要玩玩牌麻将什么的。带刺激的小到十块八块大到成千上万,不过这地方离市区较远又偏僻,加之一般都在地下室玩,所以也没引人注意。
郭品楠本来是过来散散心的,看到老王的场子这么大,不由的一阵心酸。便对王老板说:“你的生意做的挺大呀!”王老板笑笑谦虚地说:“凑和!凑和!这边灰尘大到屋里去。王老板住的地方到像小别墅,有几分奢华,一看就是有钱人。郭品楠刚坐下,一会儿一辆白色宝马车在门前嘎吱一声停下来。只见两个金黄色头发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她认识,就是常和自己套近乎,开着白色宝马车的美美。美美说:“郭哥你也在呀?”郭品楠说:“你认识王老板?”美美点点头,点支烟又递给旁边女孩一支,把烟盒伸向郭品楠面前问:“你抽吗?郭品楠说:“牙疼!”王老板说:“玩一会牌吧。美美说:“正手痒呢,王老板拿出扑克牌说:“美美打牌是要刺激哟,美美盯着郭品楠说:“郭哥,你看打多大的?”郭品楠心想,反正自己现钱有五千多块应该够了吧。不够身上带着卡呢,便说:“随你!”“那一百元起底吧。”美美与另一个黄头发女孩对视了一下,那女孩也点点头。揭牌了,王老板牌小扔了,郭品楠一看是带尖的杂顺子,一直在跟,旁边另一个女孩也在跟,美美眼也不眨地望桌上扔钱,直到跟到四千块的时候,美美问:“还跟?我的郭哥?”郭品楠此时心里也有点虚,便把牌一翻说:“难道你是同花顺?”美美把牌一翻说:“你看呢!”大家一看果然是同花顺。这一牌郭品楠输了四千。郭品楠自知腰里的一千元不够就说:“没准备打牌,出去取点款子。”
有了五万块钱压腰,一晚上郭品楠不停地跟别人的大牌,除了偶尔赢一次外,其余皆输,一夜下来五万块钱付之东流。为了复仇,郭品楠又与两个女孩及王老板相约几个晚上,怎奈郭品楠时运不佳,几十万元悉数进了美美和另一个黄头发女孩的腰包。
坐在美美的宝马车上,郭品楠仿佛觉得心被挖空了,原本以为赢个几十万做大点的生意,却没想到亏得连本钱都没有了。此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旁边的女孩睡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浑然不觉,他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