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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出车祸
出车祸了。
谁出车祸了？
陈立柱。
那天是大雾小雨，雾大到二十米外看不到对面的人，那时候还没有雾霾这个说法，现在说肯定是雾霾。小雨小到和雾差不多，毛毛细雨。陈立柱开着他买的桑塔纳二手车借着大雾小雨去看和那个她约会，在一个非常见不得人的地方。车跑的并不怎么快，可心里却是着急的。人这种东西可怪了，越不让他怎么着吧他就非怎么着。你说你个陈立柱明知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不受人待见的，魏来运责怪你，杜书香当然就更加的不痛快，人人都指你不是个，从什么角度说也不能做这出轨的事。对不起祖宗，对不起亲人，对不起痛你爱你的杜书香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自己陈立柱也无法解释，怎么解释呢？就是作家也解释不了，莫言解释不了，陈忠实解释不了。这叫什么事呀？想着法往一起去，冲破所有的一切只为了相见，见了面就那个，这叫野味。噢，一个野味能解释一切吗？为什么非要买这个桑塔纳二手车？为什么非要学驾照？都是为了约会？对，应该这么说。y魔怔了，这个陈立柱魔怔了，他走入了迷途，走入了一个打也打不醒，叫也叫不醒的迷途。有人说爱情就是魔鬼，是魔鬼嘛？陈立柱先生。中国，就是这么个地方，对人们纪律性的道德性的东西太多了，你可以不遵守呀，但万万不行的。
如果说陈立柱当年非要追杜书香的时候不是也这样吗？从他看到杜书香第一眼起那是一会看不到心里就难受，什么叫难受，那种难受非常难形容，第一个就是心悸，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着实，心里头的肌肉收缩，打不出血来，哆嗦哆嗦的。第二个心短，喘气喘不动，象气不够用的。第三就是睡不着觉，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点困意都没有，闭上眼睛就出幻影，那幻影东一头西一头，一会儿想到天上去，一会想到地里去，招三幕四不着调。那时候陈立柱不是搭了一个窝棚吗？不是给杜书香跪下了吗？不是喝了一瓶酒喝醉了吗？等等。
陈立柱驾着车，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因为雾大看不清楚，他就伸长了脖子，使劲的往前伸，眼睛矇眬就擦擦眼睛，越擦越不清楚。这是一条县乡公路，县乡公路路面较窄，两辆车错车就要小心。他突然发现在车前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辆拖拉机，那拖拉机是平板的，在平板上垒了几层石头，那种农村盖房用的基石。那拖拉机本身跑起来就颠波，再加上公路上有的地方有坑洼，这么一颠就掉下一块基石来。那基石正好掉到公路中间，陈立柱发现后马上踩刹车，打方向盘躲这块基石，左边一躲车是躲过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对面来了辆东风牌大货车，你说这是不是命？怎么赶的那么巧，车就迎面相撞。
陈立柱是魏来运培养对象，他对他特别的关照，这个陈立柱真是个不错的小伙，他好学习，跟着杜书香全靠自学楞考上大学，大学四年本来分配到济南大城市可他不忘记了自己的乡村下决心回到家乡，市里一中也要留他，那时候本科毕业的师范生很受欢迎，可他不动心，坚决回到丁马村，他忘记不了他的杜老，他忘记不了他的来运哥，来运哥从部队放弃提干机会回到丁马村深深的感动了他，他下决心要做一个伟大的人，做一个有理想有志气有能力有追求的人。他做到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遇上她怎么一下子失去了一切，他不理解为什么？他沉下来时就想这个问题，就像吸毒样，怎么就抗不住诱惑。第一次，他们第一次时候是那样的忐忑，忐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强按着，两只手在心窝里按着。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是不道德的这是不文明的这是不规矩的这是遭人骂的这是个遭你白眼，从此将自费武功从此将掉入陷阱从此就再也无法做一个大写的人。他曾因此怨恨这个中国这个中国的道德标准这个中国是个封建的 国家这个国假装文明这个中限制人性。他曾羡慕美国羡慕资本主义社会羡慕人家的自由羡慕人家的性解放。他曾特别推荐李银河推荐他的男人推荐她的性放开。人真的离不性吗？中国人全都宰了算了，全把小鸡割了。第一次的时候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什么也不想了，脑子一片空白，这可是自断前程自断人生呀。他掉下去了掉进了那个无底洞，无底洞呀，掉下去了就没有底就没有深浅。
车迎面相撞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闪了两个字“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个世界完了，人生完了，杜姐完了，来运哥完了，天完了，地完了，一切的一切全完了。其他他再也没有想，不是没有而是有也不知道了。陈立柱的小名就叫东风，为什么叫东风呢？因为生在那个东风的年代，因为生的时候屋外正刮着东风，农村那土坯屋里的土炕上他娘就迎着这东风生下了他。接生婆是西院的二大娘，二大娘当场就起了个小名“这孩子就叫东风吧，但愿顺着东风一路走好，长大成人，传宗接代。”
没有了，完了，一个生命就这样完了。你才四十二岁呀，远远没有活够，人生的路你才走了一半。你走了没有痛苦了可活着的人呢？你的父亲那个老头，那个白了发的老头，他受得了吗？那个爱着你的杜书香，她知道你的出轨可她一直装作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不愿意伤害你，不愿意把你推出自己的怀抱，她不愿意让孩子失去爸爸失去父爱，她不愿意让人们说呀。我的立柱呀，你千不该万不该做这对不住的事呀。老天在上面亮亮的看着我们可我们又做了什么让上帝如此伤心。
陈立柱抓着方向盘被死死挤在那儿，他的前胸被挤破了，里面的心脑被挤烂了，血从嘴里喷出来，喷到车玻璃上，那鲜红的血像花梅花红红的梅绽开，很鲜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