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节 小煤窑
杨钊听媳妇骨朵的话,俩口跟着一个表叔,去山西省河津市的一个小煤窑去打工。他表叔是那个洗煤厂的管理员,干了三年,很得老板信任。言说,一个月工资,七八百。比一年苹果园子收入都高。
一踏入山西河津市那个洗煤厂,杨钊媳妇骨朵就后悔:“妈呀,这里人比电视里的非洲人还黑。这里,天黑黑的,不见日头。这里,地黑黑的,不见庄稼。人黑黑的,咋分清谁是谁?晚上睡觉,分不清自己男人?不是白白吃亏,都没法给人家说?再说,这被窝染得黑黑的,比墓窑子还瘆人。床黑黑的,比茅厕还脏。屋黑黑的,比阎王殿还吓鬼。反正,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杨钊顾不得心里的失落,安抚媳妇骨朵:“既来之,则安之!这个省几千万人,人家都不嫌弃煤黑?那是黑色的金子。人家哪个不是有房、有车、有钱花?为了儿子上学、结婚、买房、买车,你不干,我不干?钱从哪里来?先把路费赚回来再说。”俩口正恩爱热火,肯定都彼此默契。看杨钊这样安抚,他媳妇骨朵只好等机会再提。
山西河津市的天黑、地黑、人黑,都比不过煤老板的心黑。这里是亡命之徒的乐园。每一个煤老板的心都黑,不黑,还真不行。
山西省发现煤几千年,中国第一部的《山海经》就详述山西煤。历朝历代的历史,都记述山西煤。可都是开采浅表的露天煤藏。明清时期,山西煤车载舟运。民国开始机械化开采,日本侵华更大规模。改革开放后,山西放开煤开采。山西开始轰轰烈烈的采煤工业。
私人开采煤,都是玩命的。谁有资本投入?都是放羊看坡场——因家当说事。多大的力量,干多大的事情。窑门后开挖的小煤窑,院子里开采的小煤窑。五花八门的小煤窑口,都是侥幸赚钱,然后更大更深开挖。百分之九十九小煤窑,打一眼没有水的井,也叫:独眼龙。上面装一个粗钢丝加工成缆绳的半土半洋的绞车,拖拉一个老汽油桶做罐子。然后,四面八方去钻探煤。因为煤层上方不是结结实实的石板做天板,那就收购一些洋槐木截七、八尺长的桩子做支撑。煤窑子通风非常差,瓦斯浓度特别大,需要通风并禁止烟火。空压机、凿岩机少不了。曲曲折折的坑道,没有取直,没有规划,不考虑生命,就是为了钱。
他们用亲朋好友或者雇佣人员的命换取了钱。养活上头吸血的地方管理者,养活自己和养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诸多人。
这个老板姓程,别看他这个姓在村里没有十家人。他却是村书记兼村长,还是市人大代表……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孝子。
他爷爷是地主,他爹倒霉挨一辈子批斗。农忙时,他需要多劳动。早上起来挨家挨户收尿。大家为了工分,把刷锅水都掺尿里。他不敢放个屁。队长家的尿,更是把半缸水掺杂。他也是不吱声。本来,一盆尿二分,大家都尿十盆八缸。比干三天活工分还多。大家意见很大,就批斗他。他顶着尿盆挨棒敲,敲一个,他需要回答:“我认罪。”大家问:“错哪了?”他回答:“吃多了,整天屙井绳、尿黄河……”大家哈哈大笑。
顽皮的半大小子见他:“蹲下!”他蹲坐地上,大家用腿从他头上摆过去,并说:“跳一个屎尿罐子。”他回答:“跳的好,长的高。”
冬天,队里贫农说:“咱们的红薯秧苗怕冻。”大家就去他家,揭褥子并拿走他家的被子,给秧苗防寒保暖。他们只好穿着衣服挨冻。
他小时候看着。先因为瞪眼挨打,他爹也跟着骂他。他也就学乖了。一家人看上去,像一窝瘟鸡。
他爹装憨、装傻、装老好人,做了保管员,他也在十八岁,被他爹送礼的关系参军入伍。
他在部队很吃得开。给连长做勤务兵。整天陪连长新娶的大学生媳妇逛街。后来,他闻听村里有煤矿,就不要志愿兵留部队的指标,回村里来。
他回村里,给前书记忙前忙后三个月,进村班子,做团书记。稍后,他拿一大堆荣誉,找同是当兵出身的乡长,要他照顾、照顾。得到首许,就让他爹出面动员村民上访,告村长后,做了村长,又四处活动,给村民许诺:他上台,发米、面、油。给乡长许诺:方圆三里的小煤窑,都有乡长的股份。他做了村书记,就把他的一家人,全安插村两委。开始,他先联合乡里,整治村地盘上的小煤窑。等全部归到村里集体后,又承包给自己。不到十年时间,他有三、五个小煤窑,一个洗煤厂,一个焦炭厂,一个运输队,一个商贸公司。村里、乡里、县里、市里,有数十个饭店……名字叫:全鑫实业集团公司。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爹也直起腰板,抬头挺胸。他十分孝敬他爹。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爹也不肯闲着,在公司做管理。公司的东西,严实的滴水不漏。
他爹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爱男人都爱的事情——找情人。他舍不得花钱,老是找自家饭店择菜、刷碗的老女人和四、五十岁服务员。还老是想霸王硬上弓。这些刷碗、择菜的,思想保守,不愿意和他亲热,却又迫于淫威,也就闹出很多风言风语,都传到他儿子程董事长耳边。程董事长闻听大怒:“这真不是东西。你们有啥不愿意?不知道让我爹——他老人家高兴?他是集团的宝,他在,公司多收入,让你们和你们的家,都有吃有喝,乐滋滋过小康生活。”他私下找自己的一个情人:“你让你姐妹出面找几个年轻漂亮的,来公司应聘。然后给咱爹办公室安排。一个月,按出勤率,给补助。一次,按她们的坐台费。”应聘来的小姐很高兴,管吃、住、行,还有底薪,一次还是那个坐台价。他爹也乐不思蜀。
程董事长情人安排好。程董事长他爹的服务费用,一次比一次高。有一次,程董事长笑着问情人:“还是那个人,咋翻番的工资?”情人说:“咱爹开始没见过人家这么热情的。放不开,后来,放开了,一干大半夜,都不下来。害的人家都不知道几回。也就一个劲加钱。”程董事长吼她:“不会按包夜,不会换人……”
程董事长如此孝敬爹的事情传开了。大家表面上骂他二百五孝子。其实,那些做爹的,巴不得有这么个好儿子。
程董事长他妈闻听,开始不相信。后来,坐实了,怒气冲冲找儿子对质:“屎吃不得,你偏吃,你真孝顺啊,给你爹找窑姐。”程董事长争辩半天。最后,他不敢再还嘴。他妈气得骂:“我怎么造孽,有你这么一个儿。倘若我也不要脸,你是不是给我也这样?”她看着程董事长。程董事长默不作声。半天低声说:“你都是我的老,你说了,我就照办。”已经偃旗息鼓的程董事长他妈,冲上去,就是巴掌。破天荒打了儿子一回:“你和你爹都不是人造的!”至此,程董事长才不敢再这样孝敬他爹。可他爹车轻路熟,自己会玩了。
杨钊表叔是全鑫实业有限公司旗下洗煤厂的看场子的。也就是看大门的。他小舅子的媳妇,是这个村的一家人的侄女。这狗扯十八里的连蛋式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是中国私企招人的一个主要方式。他一个看门的,别看被大家骂:看门狗。可,回家乡摇身一变,对土生土长难得进一回城、打工无门的农民子弟来说,那就是能耐。农民一年,干十二个月,一个月连一百元也挣不下,一年连一百元都攒不下。人家一个月三百,管吃住。乡长一个月才多少钱?也不过三、五百!还不管吃、住。
杨钊表叔自告奋勇找总经理,人家本不待见他。考虑到用工荒,也就破例鼓励几句,奖赏一个水杯。杨钊表叔高兴坏了,拿着水杯跑小煤窑办公室、焦炭厂,都试图和谁说两句话,再显摆总经理给的“水晶”玻璃杯。
杨钊被厂长叫去。所谓厂长,就是本村里一个开修理部的,会修机器。因为人实诚,也就做厂长。他这个厂长,只是干活。进场的煤,来干活的铲车司机、看门的、打杂的都不归他管。只管开机器后,监督人进料。机器故障了,他吆喝大家,帮忙修。杨钊给他递一根烟,他接过。一问?杨钊不会吸烟,厂长干脆把那拆开的全要走:“你不吸烟,还拿着干啥?一根一根递着,多磨人。”杨钊恭维他,他头都不抬,只是吸烟。半天才说:“这干活需要人家经理说规矩。我也是打工的。”
杨钊一听,知道他是实诚人。也松一口气。忙折回问表叔:“叔,人家不给我发工资。肯定需要问上边,咋干?”他表叔说:“人家和董事长是邻居。人家不吃你不喝你?咋给你说实情。晚上,叫他去吃一顿,喝一瓶去。你的烟,给我两盒。我找几个伙计打听、打听。”
因为缺工人,公司人事经理就破例见杨钊:“杨师傅,你来这里,就来对了,我们老板,是全国知名慈善家,一年,捐款几亿。这样大德行的老板,能亏咱们下苦的员工?他能做不大?他准备把咱们的煤炭卖给美国政府,让他们知道:我们国家,大大的了不起……”本来,杨钊就没见过世面,又敬畏人家。这一席话,立刻热血澎湃,忍不住话多起来。经理一看效果达到。就大方地拿出一沓票:“先给你一千元。”看杨钊疑惑:“这个票,方圆几百里,都和钱一般无二。钱买不上的,它能。”他让陪同的杨钊表叔和厂长都签字。
原来,山西小煤窑老板因为找不到人,也就采取亲朋好友鼓动亲朋好友来打工奖励制度。新来的工人,不给钱,压半年甚至一年工资。等稳定下来,才结工资。可以预付米、面、油,床单、烟酒等一切生活必需品。采取布证、粮票等模式。每个小煤窑老板都发行自己的“银票”。山西人真不愧他们先人是开“票号”的。
杨钊领取一千块“票子”,到商店、饭店、电话亭等,都可以交易。他媳妇骨朵也安下心,用它置办生活必需品。
杨钊给家报平安。那些哥们闻听这里不错,纷纷打电话要地址来。他表叔就撺掇他:答应他们。他也一路跑去请功。经理特地叫杨钊:“杨师傅,这里的活,你试着哪个合适?”这里都是啥活?第一赚钱,是下煤窑。骨朵不让他干,他偏尝试一下。早上,五点半起来,骨朵做好饭,唤醒他:“你早上多吃点,一天才一顿饭,吃扎实。”杨钊没起过这么早,早上也不喜欢多吃。媳妇骨朵催促再三,才吃完一碗。六点到井口上的会议室,开两个小时的安全生产会。不要带任何火种和香烟。跟着班长……拉屎、撒尿都有一套规则。杨钊耐着性子,听十八遍。管上、下绞车的,才带他们先拜老子像。老子,就是在天下第一关——函谷关太初宫写《道德经》的那个老子。他不只是作家、思想家,还是道教的始祖,更是管安全工作的部长。初一、十五,董事长都要杀猪宰羊并给老子像披红挂金,来求他管矿井安全和发财。每天早上,下井需要拜他。杨钊一看家乡的老子在这里这么威风凛凛。也就特别多磕三个头:“老子爷爷,咱们老乡。俗话,亲不亲,故乡人。今后请您多帮一把。”一下井,就让杨钊魂不守舍。这哪里是下煤窑,分明就是下地狱。井下坑道特别矮,杨钊这个子都是猫着腰。越走越低矮。空气特别难闻,呼吸越来越困难。见一个井下的工人,都是一团黑,看不见脸,只是一片乌黑。偶尔露出牙,才雪白雪白。杨钊后悔极了,只是不敢开口打退堂鼓。人家只让他看,他都干呕,呼吸困难。一会儿,肚子咕咕噜噜起来。杨钊干脆抱着支撑煤天花板的坑木。他抱着也不行,看天花板不时掉煤渣,他怕塌死自己。要知道:他媳妇还等着他,他儿子还没有上学,他大、他妈还等他养老送终……他忍不住把后事多想几遍:死了,能不能把尸首拉回家?不知道赔几万?他儿子今后长大会不会在逢年过节来他坟头?他媳妇找个啥男人好过完余生?他大、他妈谁先死?他媳妇会不会披麻戴孝送他们一程?听说,这里一个小煤窑,一年少死也三、五个……
昏昏沉沉的杨钊心灰意冷,随便听人家的指派。他发誓:今天能活着,再不会下煤窑。他也佩服那些下小煤窑干活的人。今后见人家别笑!虽说人家黑不溜秋的。但,这些都是神。不是神,没有九条命,咋敢下煤窑?
也许因为敬畏,杨钊不饿不晕,呼吸顺畅,腰不疼……不知不觉,他跟着众人又重见天日。
上井,已经晚上八点。他是第一批,还有的,要干到十二点以后,才算赚够今天的钱。
骨朵都来这里八遍,她也心跳到喉咙眼。看一个黑猴子对自己一笑,听声,才知道是自己的男人。小俩口觉得死里逃生一回。
杨钊特别珍惜骨朵。也按照骨朵的话,仔细洗个干净。他也顾不得腰酸背痛腿瘸了。他拿出全身劲往骨朵身上施。骨朵也万分怜惜和自己恩恩爱爱的第一个男人。像一床海绵一样吸纳并柔化杨钊的力量。那地铺的破砖烂瓦都禁不住他们的折腾,滋滋呀呀倾诉俩口的炽热和生猛。俩口生离死别一样久久不肯停。耳边,山西肆无忌惮的黑风黑哭声也挡不住他们甜美酣畅的爱情的声响。
杨钊连夜找表叔说:再不下煤窑。表叔连说带骂还威胁:“你拿人家的钱不干?能走的了?要知道,人家是山西半省的黑社会教父……”杨钊解释:只是不敢下井。他干其它的。表叔还是不依不饶的。
杨钊忐忑不安去给经理说。人家客客气气说:可以干其它的。杨钊想等他几个朋友来了,就承包洗煤厂的打碳。经理打电话叫来洗煤厂厂长介绍活:“这个活一直都是四川的小两口子干,一个白天,一个晚上。人家干三年啦。一个月工资,一个人才五百块钱。后来,他俩口要生儿子,老板不答应等他们半年。就决定给你们。主要原因是因为煤炭形式好,老板也想让大家都赚大钱。就特别添加八个人来承包。四个人一班,留八个小时,让机器歇息,检修并保障生产安全。”按照人头,一个人一个月七百五十元。董事长为了照顾杨钊,可以让他承包,按一个半人,领工资。老板年终,还有不下一万的红包专门给杨钊。
杨钊从电视的医生做手术收红包,才知道红包这个词。想不到这里也有,而且比大医院的大医生高十倍。早在心里乐开花。本来,一个月七百五十元工资,就是家里的三、四倍。他还按管理员,一个月给一千多。要知道:他表叔一个月,才三百多。这么好的事情,真是走鸿运啦。
杨钊期盼哥们早点到。那天,他和媳妇骨朵高高兴兴去接大家十多里地。
原说需要八个人,一下子来了十五个。杨钊发愁人家用不了。经理早指派他表叔过来拿一条烟、一箱酒,准备一桌子菜,款待大家并发话:都有好活。先吃好喝好。他还说:董事长不在河津市,要不然,他亲自在河津市款待大家。他这个经理不喝酒,也是外人,大家顾忌什么?不能畅所欲言。还是杨钊表叔代替公司。杨钊表叔还没有耍起主人的架子,杨钊却目中无人起来。
第二天,一个家里有事要走,有俩个感觉不好,跟他要走。剩下有三对夫妻外加六个人。
经理特别安排几个小媳妇到焦炭厂干活。焦炭厂的活十分轻松,就是看仪表,招呼洗浴。只是,到处是碳黑。杨钊媳妇骨朵她们几个,看在男人的份上,才答应干这个。杨钊哥们的朋友——卢氏木桐的叫陈西方的,却要下煤窑。
打碳的活真不轻。废石几十数百斤需要搬开,大块子碳,需要狠命砸。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手抽筋,还脏的跟黑猴子似的。
农村来的,都很吃苦耐劳。大家也特别节俭,舍不得花钱,就买米、面、油,自己做。到厂子拉几块子煤,整天整夜都是火。山西真不缺煤火。
杨钊媳妇骨朵几个,特别嫌这里脏。老催促自己男人洗澡。几个男人都没力气洗。整天都是这个事情闹。
大家都是四面八方的人,说话都是不饶人、不让理。一天都是磕磕绊绊的。生气的人,三天两头走,新叫来的,跟不上走的,人越来越少,经理一方面骂杨钊,一方面安抚:“四个人还是八个人钱。你赚大啦。你会不会管理?不行换人。”杨钊看在钱的份上,唯唯诺诺。
卢氏木桐的朋友陈西方下井开三轮车拉煤。杨钊不敢相信:那么仄的路,蜿蜒曲折,凹凸不平的地方,竟然开三轮车?万一,碰到支撑天花板的木桩?那……他给陈西方说,让媳妇给他说。都无济于事。
陈西方下班,总拿着票换酒给几个哥哥,也换零食给三个嫂子。大家很欢迎他。三个嫂子也都在打听亲朋好友的女孩,想给他介绍对象。
陈西方三天没有来,大家念叨,一个星期,杨钊媳妇骨朵一个劲说。半个月,大家都说杨钊:亲兄弟没有陈西方弟弟这样的人,你太不够朋友啦。由于大家四处打听还是一无所获。杨钊心里也着急。大家决定歇一天,凑钱花钱买酒和菜去找他。
陈西方工作的地方,还是这个老板的小煤窑,大家为啥打听不到信?大家还一直躲躲闪闪他们?杨钊心里有大问号。
这个小煤窑口离他们三里远。大家分开四处打听。大家见他们,都欲言又止。后面不时有公司的几个护矿队的人。
大家还是迷迷糊糊的东奔西走。等到日暮,还是找不到。大家人仰马翻凑一起,就地解决酒菜。
喝得有些小晕。杨钊看看黑了,他们准备回家。这个时候,一个电灯一直朝他们打。大家有些发怒。决定去那个窝棚子看看。
那个是陕西的矿工,陈西方带他来过。他把大家让屋里,又四处看看。才关门说:“你兄弟早死了。”原来,陈西方半个月前,开三轮车撞上支撑天花板的木桩,木桩压下来。大家抓紧时间抢救。开始还听陈西方呼救:“快点刨。”陈西方没了气,闻讯的老板装模作样派救护车去河津市拉。拉到外省的陕西省韩城市。他请市公安局来验尸并走流程。一方面让家里直系亲属说事。他家父母已经亡故。大哥代表签字。赔一万五千元。他大哥要看尸首?人家不让?要带回家?人家说这样不赔钱。万般无奈,陈西方被火花,都一个星期。
老板回过头,把和他一起干活的,全部打发走,结工资不让干。几个知情的,被控制起来,让在河津市他家的宾馆吃饭、住宿。一切安排好,才放他们回来。
杨钊哭不出来,大家吓得不轻,那毛骨悚然的感觉令众人默默无语。大家也怕人家监视到。匆匆回去。
晚上,大家都要即刻回家。杨钊也想回家。可舍不得一个月白干的工钱。他媳妇骨朵骂他都不听。大家相约半夜走。后半夜,他们丢下杨钊一个人都走了。
杨钊关严门窗还是不敢合眼。他思量明天如何应付。
第二天,他早早找表叔,表叔摔盆子嫌他们不通知他。让杨钊找厂长。厂长骂半天,忙打电话。不等杨钊给经理汇报。董事长亲自来。他当众就给杨钊一顿打。杨钊从来还没见过这么恶的狗,本来就胆怯,只有边护脸边赔礼道歉。董事长打他不过瘾,经理也挨几个耳光,他表叔也挨几个嘴巴。
董事长骂骂咧咧走开,经理本想打杨钊,看看倒地不起的杨钊就骂骂,踢他表叔几脚也走开。他表叔没有敢打骂杨钊,就是忙去给人家说软话去。
杨钊被叫去打碳。他乖乖去干活并听新来的几个工人的吩咐。直干到天暗黑。才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厂子里。
杨钊后悔没有和大家一起走,他想破坏机器再走,最好,找机会炸死董事长这个畜生再走。只是他还需要忍耐,需要时间等机缘。心中想着,不知不觉,他打盹。朦胧里,陈西方向他问好:“哥哥……”一激灵,杨钊顿悟。我兄弟想让我走。有福伤财,没福伤命。还在这里能干啥?人家不给钱还打人。今后咋混?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杨钊看看四周,没一丝动静,也就连夜走二十里路逃往河津市。他没敢到车站,走过车站四五里,才坐班车。到运城市,才敢找一个澡堂子洗净身子。坐上去三门峡方向的班车。过了黄河大桥才松一口:山西的狼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