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那次“住院”给谢军带来了震撼性效果,那之后他戒酒了。那之后的一年,天愈发的蓝了,水愈发的清了,他的身体也愈发的轻快了,那心里也变得恬静了。身体的各项指标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在这一年年末体检的时候,他的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他于是有些得意,于是有些飘飘然。
等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时节,他曾经的誓言尤然在耳畔响起,他在身体轻松了的同时,那颗舍弃了不良嗜好的心也日渐松懈,本来应该一以贯之的行为标准开始动摇,但那时他尚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欲念,知与行尚能和合成为一体。
人做任何事都需要身心做支撑的,因此有人说“健康”是“1”,其它都是“0”,如果没有了“1”,那后面再多的“0”也是白搭,只有当你拥有了“健康”时,你才有可能拥有其它的,金钱、荣誉、地位等等莫不如此,就是“喝酒”与享受也是需要有“健康”的身体做支撑才能行得的,否则你就是常人口中的“命浅福薄”,你可曾见过一个嘿儿啰带喘的主儿又是酒又是肉的连吃带喝的?所谓“饱暖思淫欲”,您都“饭不果腹、衣不蔽体”了,哪还有那份闲心干那事儿,那不是扯淡呢嘛!
那谢军的在戒酒的一年时间里明显地发生了天大的改变,他变得健康了,指标说明一切,这时他似乎又有了可以炫耀和骄傲的资本。而如果单只是炫耀和骄傲,就身体健康而言尚没有甚大关系,不过在他的心底里,那种“酒精”带给他的快感和诱惑依旧没有走远,或者说即使走远也在蓄谋着再度杀它个“回马枪”,打个比方说,一个从了良已经成为了良家妇女,然而那种作为妓女时的瞬间逍遥与某种快乐,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夜梦之中,是痛苦可也有快乐。那种“酒精”在体内燃烧,激情在空中飞扬,快感似狂流涌现,那样的思与想时而像闪电一般在谢军的头脑中掠过,时而又像猫爪子挠心一般骚扰着谢军的心。
谢军有一次玩笑似地对副总经理卢义讲了自己戒酒以来的感受,他说对于酒精还是像对于美人儿一样有想法,但美人儿不容易得到,所以也就“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断了念头;可这“酒”却几乎是“唾手可得”,因此每当吃饭的时候,见到一桌子的好菜,心中难免生出欣喜,进而就有一种对于“酒”的想法,要是在以前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喝上了,如今则是“眼一闭,吃饭!”等到吃饱了离了席,那对于酒的爱好与想法也就淡了远了!
言罢谢军问卢义道,“卢总,您戒烟了,现在还有想抽烟的念头吗?”
那时的卢义已经五十六七岁年纪,先前是一个特大号烟民,那烟瘾大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你但凡看见他,除了吃饭、睡觉、走路之外,他大多在抽烟,或者拿着烟正准备点燃。后来有一天早晨,他忽发“心梗”,办公室主任牛大爱急忙打了“120”,拉走之后在京东的这所L河医院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搭了三个支架。
说起来有些后怕,那一次卢义得的是“急性心梗”,如果耽误个把小时,也许就“叫天天不应”了,从那次事件之后,卢义便咔嚓一下断然戒了烟,那一年卢义五十岁,了解他的人说卢义是上有八十岁老母的“孝子”,阎王爷没有收他去,全是看在老母亲和他孝顺的份儿上,但不论怎么说,卢义从那一天开始便彻底断了对于烟的嗜好。
有些人对于某种“嗜好”是不忍舍弃的,因为嗜好就像是专门来诱惑你的魔头,它以令你骨软筋酥的方式进入到你的身体,更主要的是它会进到某些人的心灵深处,让你心身一体地接纳它,最终导致你毁灭。现代医学认为,让人成瘾的是人体分泌的“多巴胺”,那卢义就那么硬生生地将长就到他身上似的“烟瘾”戒除了,谢军问询他的时候卢义面无表情,说没有什么,不抽就不抽了!再抽就没命了,你还抽?
但就有那么一种人,宁肯丢了性命也不肯舍弃掉抽烟所带来的快感,那是“多巴胺”的诱惑,更是心的诱惑。在这家单位食堂就餐的人员中,就有这么一位,他是与卢义年岁相仿的税务系统的干部老商。老商在做心脏支架手术之前,那烟瘾与卢义不相上下,他似乎是那种“火”性身体体质,虽然身材瘦小却是烟不离口,整个人仿佛是一支被烤干了的烟叶,头发花白而稀疏,面容干瘪而枯槁,嘴唇干裂且呈紫黑的颜色。
自从心脏搭了三个支架之后,医生明确要求他戒烟,然而他在医院尚能忍得住,一旦出了医院的大门儿,此人便若鸟出牢笼,兀自一天的两包的“烟不离口”起来,即便在排队买饭之前,也要点燃一支烟之后再从容排队,旁边人好事者问他,“你就不怕‘二进宫’?”老商回答,“已经弄了三个(支架)!嘿嘿,这就好比干好事儿时戴上了‘安全套’,尽可以放心去办!”言罢便哈哈哈笑个不住。
问者曰:“您这心可真是够宽绰的!可是这保险套是戴上了,可您这么抽烟总是不大好吧?”言罢知道自己说道老商的痛点了,于是急忙闭嘴。那老商于是干笑了两声儿,估计也是心内忿然并念叨着,“乌鸦嘴!用得着你这么说三道四的。”
像税务干部老商这般好烟到如此程度的人,其实并不少见,有戒除某种不良嗜好三五个月之后复拾者,众矣!抽烟、喝酒这种种不良嗜好因为能够产生多巴胺,所以让人喜好成瘾。
在通过“断舍离”式的强制手段戒除之后,那看起来是奏效了,但你是真的戒除它了吗?未必!你或许能够三五天,三五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但只有超过三年五年而未复习者才算真的戒除成功!否则就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因为在你的心里总有一种欲望,一种近乎邪恶的力量在引诱你、勾引你、拉拢你,正所谓“有求皆苦,无欲则刚”,一旦你的心失去了刚正不阿的把持,就会落入欲望与欲求的魔掌之中,这就是欲望的力量,这就是邪恶的力量。
就像赌徒,在睡梦中都在做着洗牌、抓牌、出牌的动作,即使隔山隔水,听到了洗牌的声音也会想方设法地凑过去一样,欲望与邪恶的力量不可小视,从一开始就远离那种不良嗜好,是最好的选择;而一旦你已经沾染上了它,就要“断舍离”,断除它的关键不在暂时的戒断,或者说暂时的戒烟、戒酒与戒色等都只是第一步,迈出这一步是极重要的,但是请不要回头,心存侥幸地回头是心理上依赖与藕断丝连的结果,戒除某种不良嗜好的关键是摆脱心理上的依赖,就像谢军的大姨夫郁佑源戒烟那样,就像谢军的副总经理卢义那样,一旦下决心戒了,就坚决地不再碰它。
或许它曾经带给过你欢乐与幸福感,但那未尝不是过眼云烟,它们都是迷幻的,不是真实的存在。话虽如此说,但欢乐与幸福感即便是虚假的,也仍然难以割舍,因此像那位心梗支架后的税务干部老商一样,戒烟三五天后即捡拾起来复吸的大有人在;喝酒也是如此,那谢军即在戒酒一年之后,复喝了!
就在同副总经理卢义到密云水库边上的某央企招待所开会的时候,那谢军还请教卢义,何以如此彻底地戒断了“烟瘾”?那时只见卢义淡然一笑说,上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他得留下来给老人家养老送终,只此一念即是他戒断对于的“吸烟”的念与想。简单吗?简单,但又不简单!说它简单是因为它道理浅显直白,是个中国人都知道;说它不简单,是因为,它里面体现出了一种责任,人只有具备了“责任”意识,才能涌现出那种叫作“担当”的精神,而责任与担当,即便成为了应对不良嗜好那种邪恶力量的力量。这或许就是卢义、郁佑源等人能够斩钉截铁般地戒断不良嗜好的根本原因。
最后那卢义淡然一笑对谢军说道,“我们老太太(母亲)是老师,她给我起名字叫‘义’,就是希望我在世为人‘义’字当头!‘义’是什么?‘义’是‘人之所美’,就是要做世人所公认的具有美德的那样的人,在家言孝悌,在外言忠、言信,这辈子能做到这些,也就问心无愧了。”言罢,那卢义竟自呵呵地笑了。
然而谢军不是卢义,他没有卢义的那种钢铁一样的严格的自省、自律的精神,骨子里,谢军是软弱的,他对不良嗜好的那种近乎于邪恶的诱惑的力量,在戒酒一年后举手投降了。那是在一次某部委的某个部门的业务系统开发调研会之后,那家软件公司在酒店的餐厅举行答谢午餐会,没有白酒,只有红酒和啤酒。
他们的老处长知道谢军原先是喝酒的,且酒量了得,于是就顺势将绛红色的“干红”满满地给谢军倒了一杯。谢军不无尴尬地说,“张处,不好意思,我戒酒了。”“戒酒了?开什么玩笑,就是戒了饭,也不可以戒酒。要戒,也得回家戒去呀,在这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这样吧,你把这杯喝了,就算OK了!”那谢军终是挨不过,老领导如此对待自己,如果不干了这杯,那如何对得起人家?再说了,不就一杯红酒嘛,这在以前,就属于喝着玩的那种饮料,想到此,那谢军眼一闭,便一口喝下了半杯。然而,当那甘醇的酒水进到口中、喉中,最后流进胃里的时候,过往的那种酒精给他带来的欣喜与满足,便陡然升腾了出来,那一刻,谢军心道,“坏了,它回来了!我的心,又被它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