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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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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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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头会》连载

第一十三章 西方神话的精灵

春天的阳光从天空铺下,有的折射进树林,有的沐浴着草地,耳畔是啁啾的鸟鸣,山子的心头,却时时升起无星无月的夜,如潮汐般漫卷。

那天和海子分手后,山子内心五味杂陈,反复权衡,回了趟龙江,把自己的学业情况简单介绍后,将到财贸学校看到的海子的情况告诉父母。这可不是中文系遇事喜好形象思维的通病,这是有影儿的事,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还与我有关,海子是家人,怎能放任不管。嗳,也有可能,山子的第六感觉有误,那只是同海子走得近些的女生,山子也可装作没看见,可是,万一呢?岂容侥幸。

母亲听后说我们家是只吃得补药,吃不得泻药喽,对象起码要正二八经考起哩,操之过急不得。父亲嘟嚷道他各是马尿灌糊涂喽,人是贱皮子,不苦,不饿,心就长歪了,等他回来红汗白流熬几天就晓得辣子红黄蓝绿是好瞧不抵饭的,依自家条件,领几年工资才能考虑婚姻问题。意思基本一致,老俩口没再理会山子,该干啥干啥,余事凭山子处理。但细心的山子分明从母亲的嘴角眉梢中瞅出些端倪,说不定她的心里乐着呢:“唉哟,闷葫芦会诓姑娘喽,小儿子媳妇不消操心啰”。

本应在周末抽空再到财贸学校一趟,自习时却鬼使神差提炼出“两带一不带”的意思,涂得半页纸,被蹑手蹑脚来捣蛋的黄紫微瞄见,她那居高临下的怪怪眼神,使人避之唯恐不及,忙装进信封,课间扔进邮筒,想想周末也不一定有时间,就再没放心上。

山子忙吗,也忙,也不忙。周末偶尔有班上公务需处理,学生会的事偶尔也会有,尤其是《红烛》校刊的编审,花多少时间都说得过去,但实际多数时间还是攥在自己手中。山子的周末生活渐成定式,有“班长夫人”陪同,她能帮上他的忙,已能独立完成校刊编审。余暇他也陪她四处逛逛,有种比同学、战友还亲的体悟潜滋暗长,从他俩儿在人群中已坦然结伴而行便可确定,山子已适应,甚至有些沉湎于这种泾渭难分的调调。

寒假前,海子来师专还书。他告诉山子他申请得寒假守校,学校供给米菜,四名守校生自己做饭,收假前还可以回家几天,守校费每人两百元。山子让海子把家里给的生活费拿去,海子说还有用的,你揣着吧,就离开了。海子就这脾气,明明有话,梗心里,令人着急,不熟悉的容易误会。中专生了,该知事,山子也不说穿那个话题。目视海子的背影,山子有种明月芦花、怅然若失的感触。山子疑惑,海子前段日子是怎过的,他究竟是担心面对家人时脸上挂不住借故拖延,还是纯粹只想挣那份守校费,或是堵气,或是另有原因。唉!随着长大,兄弟俩不再口无遮拦,但贴心的交流少了,该是书读僵了吧,还是儿时的木纳尚未褪去。

寒假收假前,海子回家三天。姚生根李芙仙约好一样,没直戳海子处女朋友的事。到家的当天中午,姚生根往海子手中塞把锄头,带着他去翻地。打鹰山有块远地,要爬很长的坡,对气头上的姚生根来说,爬坡正好。到了地里,不看时辰,不看肚子,锄到日头偏西才回家,海子左手磨起了泡,肚皮贴着脊梁骨。

第二天,仍上山。正午日头晒得背膛燥热,消耗身上的水分,脚下土层厚湿,翻开的泥土自有股外溢的潮意。地是养人的,不光长庄稼,还能治病,身上那儿破了,敷上一块湿土,一会儿就不流血了。海子索性打赤脚,将脚掌埋入土下,贪婪地和湿土肌肤相亲,能略微舒缓身上的滚烫感。想起小学初中时,自己曾秧一样站在水田里,风一样在田埂上奔跑,现在,自己又栽进地里,竟感到泥土的贴心。“嘎—嘎—嘎!”空中传来短促鸟鸣,海子抬头,见头顶上方盘旋着一只鹞鹰,它离太阳更近,气流湍急,不知是更热还是更冷,念头才起,它已经飞远,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怒江沿岸、高黎贡山片区有几处秃鹰的竭脚地,均因猎鹰而名“打鹰山”,无欲以观万物之生,万物生长时,掺杂了人的欲望,就会导致事物本质的败坏,海子莫名,汗流浃背的当下竟会凭空生出如此体悟。

“嗳!守校伙食各吃得惯?”姚生根直腰,唾口水于掌心,握锄把,用泥巴搓手,终于挑头搭讪。“吃饱就行,没啥不习惯。”海子埋头锄地回道。姚生根:“钱各拿着?”海子权当父亲问的是守校费,便咕哝学校怎会哄人,开学就发。姚生根笑笑:“你回来一起去做泥水活也可以苦钱呢嘛。”“学校图书馆钥匙我揣着,图脚抻直地看书。”海子这个假期看了老舍的《四世同堂》,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之类的好几本大部头文学书,轻松就打发了时间。“远田远地不富人,修地球就是赶马种菜园,忙个手不闲,今儿回早些。”姚生根要收早工。打鹰山的地是懒庄稼,忙不赢就任凭它长草,收成是鸟兽一半人一半。两人照例顺道找些干柴捆锄把上扛回家。瞅着走在前面的小儿子,姚生根嘴角微扬,心里的答案已八九不离十,闷葫芦藤藤蔓蔓顺着呢。

山子浇早菜水时,李芙仙蹲旁边田埂上割猪草。她上身前倾,一起一伏,每起一次,压住草身的左手就往后退让一点儿,镰刀刃亮,柄漆黑,伏下的瞬间,锋刃几乎铲着地皮,精准地将左手退开的那簇草齐刷刷地割拢于刀柄上,新鲜的草根气息,在刀锋过处弥漫。

“咋回事,海子好像没处对象嘛?”李芙仙问山子。山子思忖了一下:“我本来也没讲他处对象,只是担心,才回来说,就是处对象,也不见得就能处成。酒他倒真是喝过呢,各经常喝就晓不得了。”“他的钱各够用?”李芙仙嘴上唠着,手上也没闲。“够呢吧!后来这次他没要,钱我还揣着。”说到这,山子的愧疚已盖过在学校时的疑惑。“外人认不得他脾性正常,你做哥的就不该喽,你不会当面锣鼓对面锤搞清楚?”“我是班长还是学生会副主席,他不搭我讲,我也没功夫找他说。”山子说着,淋水的手心湿了,额上渗出汗珠。“你弟的事都没安顿好,啥屁主席,多花了几年高中的钱,就学得公鸡住进母鸡窝,锅锅达锅锅达。”李芙仙重重地压一把篮子的草,背起回家。

山子怔怔地杵在菜地,菜绿油油的,格外抢眼,他情愿自己是棵菜,兜头淋瓢冷水。

海子今天要提前返校办交班手续。姚生根中午赶集回家,听山子说海子上午就扛锄出门了,知道他又去侍弄山上剩下的活路,扒几口冷饭便也扛锄出门,看着忙碌的父亲,山子心似猫抓。

晚饭时,李芙仙不停地冲海子絮叨,说什么天大地大不如嘴大,爹亲娘亲不如饭亲,人是铁,饭是钢,肚里有粮心不慌,自己肚子疼不说就自己晓得,酒是穿肠恁毒药,灶门口烘粑粑,各拿火色……之类的,听得人心头各有滋味,闷头吃下的饭菜像是沤在肚子里,胀气。海子草草吃完,不等家人饭歇就去桥头候客车。姚生根舀勺米汤稀里哗啦扒完,撂下碗筷,冲着出门的海子吼:“要找自己毛病哩,你读恁是新社会的书,不是白眼书,哑巴书,要晒出来,要读出声嘛。”“你狗吃苍蝇瞎嚼,东扯葫芦西扯瓢,找什么话说,放什么马后炮,冒充什么好人,听风就是雨,刻子(主见)都不有,养马认不得马毛病,事情就是你搞成,你个白大爹,白了根不生,靠山山倒、靠墙墙歪,全得小娃儿猴(能干),指望你么饿成干巴呢,还读什么叫化子书……”李芙仙拉开架式吵了起来。姚生根垮着个脸不理她,只当耳聋,绕到后院菜地,掏出装烟丝的龙门洗衣粉袋子,卷起支“大喇叭”,噗噗噗地吸;山子洗净碗筷后钻进屋,闩上门,脸如秋茄子;伫立桥头的海子,耳旁是母亲的叱骂声,便一脸的狼狈,愧疚地期盼着客车。

师专脚下的易罗池,是九窦喷泉聚而成湖,有哀牢蒙苴荐之妻沙壹于池中触木感孕后生十子,第十子名曰九隆的传说,门票五角钱。湖畔林木葱笼,小径通幽,环湖行道柳枝依依,湖面常年似镜,湖心有亭,明将邓子龙题楹联“百战归来,赢得鬓边白发;千金散尽,唯余湖上青山”于亭上。鱼游浅底,青山、蓝天、白云、亭,还有山腰的兹云古塔和飞来飞去的鸟影映于湖面,是古时永昌驰名的内八景之一。山子和黄紫微常常绕湖闲游,累了,并坐湖堤,脚吊湖水里,一任游鱼舔脚心,拂面的风声清晰可闻,微波泛起,清凉惬意。夜越静,湖越瘦。

“你家为啥不让成海处女友?”她慧黠地问。相处日久,两人有关海子的话题还是首次,缘起那半页纸。山子稍一沉吟:“他还小,有些事难免欠考虑,我也只是转达父母的意见罢了。”她笑笑:“处女朋友,把握住度,不一定是坏事。”“起码也要看对象吧。”“哪对象咋啦?”“听说是自费生。”“哦!自费生咋不行?”“要自己找工作的。”“你家就孤陋寡闻喽,自费生恁工作,可能比你我包分配的还好,各信?”山子没回答“信”,也没有回答“不信”,只低着眉眼笑了一下,自忖千辛万苦从农村读书出来,岂会轻易像歌里唱的“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见山子不答,她用脚尖划着水,半天一雷,问:“哪女的漂亮吗?”山子一怔,想不到她问这个。“这我倒没注意,过得去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嘻嘻!她和我谁漂亮?”她言笑晏晏,山子的脸嗡地热起来,“这怎么比?你是你,她是她。”中国画和西洋画都重气、神、韵、致,山子既无师承也没受过专业训练,连技法尚且一知片解,难免落入眼高手低的窠臼,总未能创作出具有知性、沉稳、聪慧这些极富内涵和神韵的宝贵品质的女性形象,展现抗衡时间的美,而她问的,恰恰是会有视觉疲劳的外形,所以一时语塞。“你不说就是她漂亮。”山子忙说:“各美其美。”“我胖。”“女性之美,下美在貌,上美在态,你是上美,耐看。”逼得紧,山子权且不顾逻辑的敷衍,猜她也不会细加分辨。“是吗?”黄紫微注视山子。“是呢,你是丰腴。”其实她在山子眼里,没有那种令人震惊的外形,却像是一泓清泉,会向岩石深处渗透。“鬼话!”黄紫微娇嗔道,看着他颤颤地笑,细细的牙齿像湖底晶莹的石子。

“成山,你心好……人也漂亮。”她的眼里有亮亮的东西在闪,抬头看看身后,说:“我俩儿去上边坐吧。”湖西畔的密林中有块石头,她先坐下。山子看四周,没有第二块石头,就坐地面。她说天凉了,坐地上不好,一起坐呗。山子迟疑,她嗤嗤笑,说不会吧,在水边你还和我坐一起的,怎么到背静处反而不坐了,你是真封建还是假封建。山子只好凑拢坐石头上,两人挨得紧,且只穿着衬衣,山子感到她的身上凉凉的。黄紫微又哈哈笑起来,山子不懂她为啥笑,低着头,有些紧张,只是盯着自己的上衣的第一粒纽扣,黑色纽扣的扣眼上,交叉地钉着浅蓝色的线。她笑了一阵,啥也不说。虫声唧唧,他偷偷看她,树林筛碎了月光,她像身上穿着一件迷彩衣,感觉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自己好像也变了,变得较以前敏感,较以前神经质了。山子的目光像灶洞里的火焰,她也开始心神不宁,她知道他变了,自己也变了,但变得怎样又参破不清。她的脸色开始涨红,心跳起来,嘴唇微微颤抖。山子用肘轻轻碰一下她,说,回吧。她说,再坐一会儿吧。山子说,好,再坐一会儿。

半晌,她转身,盯着山子,问:“敢吗?”“敢什么?”山子愣了一下,嘴张得老大,心似要跳出来。黄紫微拽住他,齐肩的秀发笼住了她和他,他的手臂有力。寒星寥落,返校的一级级石阶像是龟裂着的无数呐喊的嘴,渐次模糊,来到三年前报到时擦肩而过的场地一隅,二人又依偎在了一起。天是黑的,星,密密麻麻地撒在深邃的夜空,是那么贴近,又那么遥远,校园一角的古塔屹立在高处,像丘比特的金箭,射向漫无边际的夜空,又坠于山下易罗池的湖心。这或许是个错误,山子内心有个声音,如头顶忽闪而过的流萤,几乎没有发现。

月光下,隐约可见附近也有几对身影。哥德说:“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师专禁止学生谈恋爱,但学生往往不能止住激荡的心,只要不特别出格,大家就睁只眼,闭只眼,有些是要毕业了,有份情感要了结。

缱绻情深的山子,常常不受控制的有种意象,眼前浮现出海子,海子像是一只只顾埋首啃草的羔羊,继而不远处又浮现一个破败的羊圈,圈旁是只瘦得胯骨露在外面的羊,像信号故障的黑白电视,图像渐渐扭曲,陡的完全黑屏,脑中一团糨糊,意识断线,心尖有种既似蚂蚁又似泪滴的异样。

山子和黄紫微的相处,多是在校园旁的山野间漫步、歇憩,最后一个学期的实习都被有意似地分到永昌县的一个山区中学,细品味,相识如同已几个世纪。尽管最初近距离相处应该算是纯粹的同窗之谊,但终于还是逾线了。山子承认,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爱情并没想像中的那么神圣,一个人会用几十年时间专注地喜欢另一个人,也同样会因为感恩,或一次无意间的牵手,或仅是平常的相处,或是一缕小小的虚荣心……而萌芽,最初的萌芽也许并不执着,而彼此却会有意无意地走向最终的执着。羊群在贫瘠的山梁上应该也会有生存、繁衍和情感等问题的困扰吧?人又何异。高中那段痛楚的往事,自己也有错,对李德蕙寄到师专的信尚未拆开就遗失,岂不是一种冷漠的伤害,现在若要道歉,连个回信的地址也没有。

实习时,两人有大量时间厮守在一起。“我是不是不自重?”她侧身问他,他仰躺草坡,眼眸闪闪亮。“你这样问我我难受,我可不是哪种不自重的人。”山子没直接答她,他以前惯与自身相处,但自从那张纸戳破后,他已不排斥同她肢体上的接触。阳光融融的午休,他她钻进校后林地,看着熟睡的她,他用指尖划过她的脊背,她便发出隐约抗拒的呓语,潜意识地移开身体。他知道,她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陌生人之间,在公共汽车上碰触身体让人反感,甚至轻微地相靠,也会引起争吵;在图书馆,有人放弃远处空闲的座椅却选择与他人邻近的座椅,他人便可能会萌生警觉。倾心的双方看似平庸的肢体接触,因情感的加持便成了珍贵的体验。

这天晚饭后,山子没邀她,山林间踽踽独行。

实习将结束,对将来工作单位的担忧巨石般压在山子的心头,他不愿让她觉察到他的悲观。中专生涯,硬是把颇具棱角的海子打磨成了一个臼杵,总不主动与家人交流,山子非用方法才能掏出他一字半句,言语间他对工作分配像不上心。他毕竟年纪小些,也没有女朋友,只要父母身体尚好,便可四海为家,海子的口头禅是总不可能到火星上去工作。至于父母,言语间除了农活、收成,就剩家长里短。“嗳!你到哪里?”冷不丁的问话打断了山子的思绪,转身见她靠着松树,注视着他。周围,是山,还是大山,层层叠叠的山峦,向远方无限地延伸,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他也找棵树靠着,答道:“我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就到这儿来了。”“谁也没叫你来。”她吊着个嘴,面有愠色。“大家对毕业分配议论纷纷,一天一个说法,令人难受,我想静静。”他明白无误地道出了自己的心绪。

她有些不安地:“你这样说,我很担心。”山子垂下眼帘,“说实话我也担心,不知道明天会咋样,我好像身上没有力气。”她心里一凛,“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好吗,我觉得空落落的。”空落落的?山子有些分神,周遭的空气像被压缩,脚踩在地面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揽住她的肩,“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九隆地区的中学,特别是山区中学,还有许多的代课教师,你们这批学生,就是要到艰苦的地方从事教育事业,教育是基础啊!”实习前林映松老师反复向同学们强调这句话。山子并不认为老师有什么不好,自己就是老师教出来的,只是现在自己的情况有了变化,他她想工作生活方便些,这与分配的学校息息相关,实习前大家都填报过“服从分配”,可私底下还是有些取决于活不活动的说法,山子想努力捕获住乌云中偶尔透射的亮缝,只有尽人事,两人的这份感情才算靠谱。

“我想永远这样……”

“傻瓜。”

“你说我傻。”她装作生气的样子。

他修长的眉毛蹙了蹙,深黑的眼眸闪闪发光,“我也傻,傻在一起,我……”他凑到她耳边,咕哝了一句。她红了脸,良久,轻声说:“来日方长吧,先找个相近些的学校要紧。”他又有了点伤感,“我只希望你好,只要你好,我都愿意。”她捏了他脸一下:“我就想咱俩儿在一起。”山子沉默。她微微侧过头:“这时候还不明白我的心么?”

“明白,我明白,哎。”他嘴角略带苦涩地笑,叹了口气。“哎呀,不许你叹气!”她揉了揉他光洁的额头。山子搂着她,心中荡漾起一阵涟漪,这涟漪催起的却是温暖和凄楚皆有的感触。她挣脱他,仰面正色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不后悔。”他眉毛微扬,含笑凝睇,目光烔烔。

“我是说,”她盯着他的眼睛,“我跟了你,不后悔,我会证明给你看。”山子的眼前立刻蒙上了一层雾,隔着雾,她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更加柔和。明暗交替的光影中,山子觉得自己正在融化,他融于雨后松花般的清香中,眼前的眼睛是如此明亮,眼睛的主人像西方神话中的精灵。

“嘎!”不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鸟鸣,天空红得像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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