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激动,寄信也激动。这是开启他们重归于好,修复感情的伟大行动。这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事,在凌林看来,成了她一生中最重的一个决定,最重大的一件事。
两人能不能不计前嫌,握手言和,重归于好,全看这封信了。
既然这么重要,凌林就没有急着把信寄出去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没有瑕疵,达到既定目的才行。凌林生怕信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能让祁宏心生不满,例如,态度不好,用词不当,心意没有表达到位。
在课堂上把信写好后,放学路过邮局,凌林没有把信寄走。站在邮局前,凌林犹豫了一下,决定把信带回家,准备睡觉前再好好看看,认真斟酌一下,该修改的地方修改一下,最好能够清整工整地重新誊写一遍,把姿态放得更低,把意思表达得更完整,把语言润色得更华美,把字迹写得更漂亮,从里子到面子,都要给祁宏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由于信是在课堂上偷偷摸摸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个别地方意思也不顺畅连贯。
让凌林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想法,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后果,随后发生的事,不仅毁了她的清白,还让她差点把生命都搭进去了。
回到家,进了自己房间,凌林没有多想,把信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了浴室洗澡。凌林准备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的时候,再来誊写那封信。就在凌林洗澡的时候,谢天放回来了。谢天放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蹿进凌林的房间。他蹿进凌林房间的第一眼,看到了那封信。
信是谁写的?或是写给谁的?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谢天放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快步走过去,拿起信件,一目十行地瞟了起来。信件开头的称呼——亲爱的宏,就已经让谢天放妒火中烧,脸色难看极了;越往后看,谢天放的脸色越难看;把信从头至尾看完,谢天放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酱紫酱紫的,冒烟了。
信是凌林写的,不是别人写过来的;信是写给祁宏的,不是写给他谢天放的。信上的内容再清楚不过了,凌林低着姿态,极尽温柔,向祁宏求复合。原来凌林和祁宏之间,确实产生了极大误会,这正是凌林邀请他一起出国的原因,凌林是在逃避。
但到了英国,凌林后悔了,在信中,向祁宏道歉了,并主动向祁宏定下了一个三年之约——三年正好是他们完成学业,从英国回到中国的时间,也是他们结婚成家的适龄之年。
这封信,让谢天放彻底明白过来:祁宏和凌林没有真正分手,他们之间,仍然藕断丝连;他不顾一切,从中国穿越千山万水,不远万里,陪凌林到英国求学,可是三年后,等待他的大概率是鸡飞蛋打,做了无用功。
这封信让他生气,让他愤怒,让他绝望,让他窒息,让他抓狂,让他不顾一切!谢天放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抓起打火机,擦亮,不由分说,把信点着了。
信烧起来,火苗越来越大,熊熊燃烧,顷刻间,凌林在课堂上偷偷摸摸,辛辛苦苦写下的几页信化作一阵青烟,成了一堆灰烬,掉落地上,打着滚。
凌林在洗澡。她一边洗澡,一边愉快地唱着歌。听着哗哗的水声,愉快的歌声,谢天放都要气疯了,他知道,如果凌林没有写这封信,她是没有这么高兴的,不会唱歌的。把信烧掉后,谢天放还是觉得不解恨,他发誓要把凌林生活中,关于祁宏的一点一滴都要无情地清除掉,什么都不留!
谢天放开始翻箱倒柜,他拿出凌林的行李箱,拉开拉链,认真地搜了起来。这一搜不打整,他找到了很多祁宏的东西:祁宏的照片和一套男式西装!
照片上的祁宏,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脸上灿烂地笑着,很阳光,很帅气,一脸热恋中人才有的幸福表情。那些照片,有在长沙的,有在清华的,有祁宏的独照,也有跟凌林的合照!
那套西装,已经有点褪色和起皱了。不用置疑,西装是祁宏的,被凌林当作宝贝一样带到英国来了,跟那些照片一样,在他们俩的关系史上占据重要地位,具有重要意义。那套西装是祁宏穿过的,渗透着祁宏的汗液,散发着祁宏的气味,代表着祁宏本人——看见这套西装,凌林就会想起祁宏这个人,想起关于这套西装的往事;披上这套西装,就代表了祁宏拥抱了凌林,给她温暖,引她遐想。
有时候,凌林确实披上了这套西装。就在前天晚上,谢天放借答疑请教之机,过来找凌林,就看到她披着这套西装,靠在床头看书。当时,谢天放很纳闷,凌林什么时候有一套陈旧的男西装了?他当时以为是凌林从杜维那儿借的。直到从行李箱中,把旧西装翻出来,谢天放才想明白,原来那套西装不是杜维的,是祁宏的,是凌林从国内带过来的!
谢天放抓起西装,撕了撕,没有撕烂——西装不同于信纸,容易被撕烂;他生气地把西装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踩了几脚。谢天放还是觉得不解恨,他把那些照片抓起来——祁宏的独照和与凌林的合照,都抓起来,扔在地上。
谢天放把打火机擦亮了,把西装和照片点着了。大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蹿起半个人高的火苗,呼呼呼地响。那些照片和那套西装,顷刻间被大火吞噬,化作了一堆灰烬,跟信件的灰烬混在一起,堆在房屋中间,很大一堆。
正在浴室洗澡的凌林,先是听到了大火呼呼燃烧的声音,心里一惊,关了水龙头,凝神谛听,确认什么东西烧着了,接着她闻到了衣服烧焦的味道,她以为家里起火了,赶紧擦了一把身子,裹着浴巾出来了。
凌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火渐渐地小了,那些照片和那套西装快烧完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堆在屋子中间的地面上。她看到谢天放脸色铁青,横眉竖目地站那儿,脚下是一堆灰烬。床头柜上那封信不见了,她的行李箱开着,东西很凌乱,刚被翻过,被她视为珍宝,用来安慰和怀想的那些照片和西装都已经不见了。
凌林明白过来:是谢天放看到了她写给祁宏的信,是那封信把谢天放彻底激怒了,是谢天放一怒之下,把那封信,那些照片,那套西装,点火全烧了——谢天放要把祁宏从她生活中彻底抹掉。
“谢天放,你,你怎么能这样!”凌林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她手指着谢天放,大声斥责。凌林做梦都没想到,谢天放是这样一个人——其实,谢天放是什么样的人,凌林早就领教过了,应该想得到的,可这段时间她被祁宏和钱小芸结婚的事气晕了头,失去了基本的分辨能力。
信、照片、西装被烧,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像一匹脱缰野马,失了控,远远超出了凌林的想象和承受范围。看到凌林从浴室出来,谢天放一个箭步冲上来,还没等凌林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凌林,快步走向床边,扔在床上,然后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下去,覆盖在凌林身上。
凌林被吓坏了,花容失色。她惊慌失措,恐惧万分,本能地伸出双手,用力推搡谢天放,希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但她的力量太微弱了,谢天放实在太沉重了,太有劲了——谢天放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拉扯着凌林身上的浴巾。浴巾不像衣服有纽扣,不像裤子有皮带,很快,凌林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谢天放眼前。
凌林绝望极了,心里想:完了,这下全完了!
凌林想喊,可喊不出来,她的嘴巴被谢天放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全身被谢天放压着,动弹不得。凌林拼命地扭动,挣扎,但无济于事,她根本不是牛高马大,力大如牛的谢天放的对手。
凌林慌乱极了,后悔极了,绝望极了,她后悔不应该生祁宏的气,报复祁宏;她后悔不应该叫谢天放跟自己一起来英国——即使要报复祁宏,要到英国来,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来的!一切都应了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凌林还没来得及惩罚祁宏,自己倒是先被惩罚了。
挣扎到最后时刻,凌林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没有任何办法和力量来对抗谢天放的侵犯,除了从眼睛里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凌林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浸湿了床单和枕头。凌林感到双腿之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什么东西挤进了她的身体,她感到窒息,晕了过去。
凌林清醒的时候,谢天放已经不在身边了,洁白的床单上印着一朵鲜红的梅花,刺痛着她的眼睛,她的神经。这朵梅花告诉她,她已经不是一个女孩了,她成了一个女人了。
凌林坐起来,抱着头,蜷缩在墙角,无声地流着泪,想着心事。
在跟祁宏谈恋爱的时候,凌林也暗暗地期待过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在那个寒假,跟祁宏在湖南大学的男生宿舍同居一室的时候;但凌林没想到,让自己从少女变成女人的,不是祁宏,而是谢天放——把她处女之身卷起的,不是期待中的人,不是期待中的那种和风细雨式的催化,而是这样一种狂风暴雨式的摧残。
天渐渐黑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又黑又冷。凌林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她绝望地想:发生了这样的事,祁宏还要不要我?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不管祁宏要不要她,经过这件事,有一点凌林是明白过来了:即使祁宏不要她,她也不能将就,跟谢天放在一起。凌林不是一个将就的人,这个男人对她做下的孽,犯下的恶,她一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他了。
在得知自己被祁宏欺骗背叛后,曾经一度,凌林对谢天放产生过好感,现在,这种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厌恶,深深的厌恶,这种厌恶渐渐恢复到了跟祁宏热恋的时候一样了——那时候,凌林躲着谢天放,看见他的背影都觉得恶心,可现在自己就是被这样恶心的一个人给糟蹋了。
虽然谢天放得到了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人;虽然谢天放得到了她一次,却不等于以后想得到就能得到了,凌林还不想破罐子破摔。这种得到,对凌林来说,就是毁灭,既毁了凌林,也毁了凌林与谢天放的未来发展——是不是也毁了凌林跟祁宏的关系和感情,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个答案凌林没办法回答,只得由祁宏来回答。
但凌林想,自己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谢天放了。
那天晚上,凌林是越想越绝望,她甚至想到了死,想到了很多种死法:上吊自缢,在梁上套一根绳,把脖子伸进去,把凳子蹬掉,死后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大大的眼睛凸出来,死状极惨,太吓人了,不适合自己。纵火自焚,被烧成一撮灰烬,不行,这栋房子是杜维的,她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坏心眼,杜维跟自己无怨无仇,自己死了不要紧,不能把杜维给害了。出门撞车,更不行,凌林不能害别人,万一还撞不死呢?跳楼,也不行,像她这种花容月貌的女生,不希望死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思来想去,凌林突然想起,小院后面有一个湖,那湖水澄澈干净,正好可以清洗身体,把身上的污秽清洗干净。对的,投湖自尽,溺水而亡,可以给自己留个全尸,也没什么骇人的后果,是一种最体面的死法了,比起上吊自缢,投火自焚,跳楼和撞车,没有那么难看,也不会那么难堪。
凌林穿上衣服,下子床,梳了头,出了门,向小院的湖边走去。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凌林坐在湖边,吹着夜风,理不清头绪来。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很脏,让她感到厌倦,她很想走下湖去洗一洗,彻底地洗一洗,认真地洗一洗,把身体内外,从肉体到灵魂,都清洗一遍,洗得干干净净。
这样想着想着,凌林站起来,慢慢地向湖中间走去。湖水冰凉,让人心里升起一阵阵寒意,凌林觉得这水温刚刚好,让人清醒;这种感觉也挺好,很适合这个时候的她,很适合这个时候的她的心情。凌林越走离岸边越远了,湖水慢慢地没过她的膝盖,没过她的腿,没过她的腰,没过她的脖子,没过她的头顶,将她完全淹没,只有长长的头发漂在水面,散开在水面上,随波飘荡。
凌林先是感到自己的嘴巴,鼻子,耳朵,眼睛,被水堵住了,渐渐地呼吸困难;然后感到嘴巴,鼻孔,耳朵,眼睛被打开了,水汹涌地灌了进去,她觉得很呛很闷,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意识模糊迷离的时候,凌林感到祁宏来了,拖着她的身体往上浮——凌林仿佛听到祁宏说,林儿,我要把你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那一刻,凌林在心里说,我还是触摸到了祁宏,他到底还是原谅我了,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了!
等凌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天空已经放晴,鸟儿在树上跳跃,追逐,嬉戏,叫唤。凌林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梦一样。
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凌林马上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她注意到床边坐着一个人,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谢天放。
谢天放的存在,清楚地提醒凌林,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是梦,是真的,千真万确。
看到凌林醒来,谢天放紧张极了,他站起来,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谢天放做贼心虚,让凌林更加确认,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谢天放走后,杜维进来了。
“凌林,你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杜维说,“好好的,你怎么要投湖呢?”
“我还活着?”凌林问。
“还活着,差一点点就死了。”杜维说,“到了英国,大好前程等着你呢,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死觅活呢?”
“我记得我要死了,怎么就没死成呢?”凌林问。
“是我把你捞上来的。我下班回来,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一个黑影,正在一步步走向湖心。我当时吓了一大跳,以为碰到鬼了。”杜维说,“我壮着胆子走过来一看,确认是你,但这时候,水已经没过你头顶了,我不得不跳下湖,向你游过去,把你从湖底捞上来,拽上了岸。然后我和天放对你实施了急救,是天放给你做的人工呼吸,不是我!”
凌林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胃里一紧,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吐出来了就好,吐出来了就好,等会喝点粥,补充一下体力。”杜维说,他不知道凌林为什么呕吐,“好好的,来到英国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身子脏了,想洗一洗,没想到自己不谙水性,差点被淹死了。”凌林说。
“屋里不是有浴室么?你想洗澡,可以在家里洗啊,用不着跑到湖里去啊。”杜维说。
“浴室的水太小了,我怕洗不干净。”凌林说。
“你这思维有点怪异。恐怕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吧,我跟天放抢救你的时候,他说,你们吵架了,是你想不开,他一时也没有看住你。”杜维说。
“杜总,他是高看自己了,我不可能为他想不开,去投湖自尽的。”凌林说,“但从现在开始,我确实不想看到他了!”
“没有想不开就好,我相信你说的,这是一次意外,是你想洗个澡。”杜维说,“凌林,生活是美好的,挫折和困难是暂时的,彩虹都在风雨后,我事业受挫,感情受挫的时候,也想过用死来解决问题,但我挺过来了,现在每天忙着做生意,赚钱,享受生活,过得充实,过得惬意。你也千万别想不开!”
“你的话,也许我以前不明白,但现在,我死过一回了,明白过来了,活着真好,很多美好的东西都值得我去珍惜,值得我留念,生活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凌林说。
“你能想通想透,我就放心了。”杜维说,“你才二十岁吧,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美好的前程正在等着你,千万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放心吧,我已经不会了。”凌林说,“不过,你这个地方给我留下了太深太大的心里阴影,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让我看见那个差点葬身鱼腹的湖——每到晚上,这个湖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怪吓人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个湖,多漂亮啊!我是从湖底把你捞上来的,难怪你有这种感觉!既然这样,你就换一个环境吧。”杜维说,“免得你住在这儿,老想不开心的事,心里全是阴影!”
“可是,杜总,我身上没钱!”凌林不好意思地说。
“如果你急于离开这儿,没钱,我可以借给你一些。”杜维一边说,一边从裤袋里掏出来一叠钱来。
“我身上暂时没有太多,现在只能借给你这些。这是一千英磅,是我今天收到的货款,借给你应急用,如果不够,过两天再来找我。”杜维说。
凌林没有拒绝,因为她急需用钱,急需离开这儿,因为她已经身无分文了。凌林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完成学业,奔赴跟祁宏的那个三年之约——她已经想清楚了,这三年,自己清心寡欲,不闻世事,努力学习。
想到祁宏,想到那个三年之约,那些消失消散的力量又渐渐地重新聚拢了过来,凝结在心。
等杜维走后,凌林下了床,坐在书桌边,开始给祁宏写信。
信的内容,凌林大致还记得,没有被谢天放那把火烧掉,那内容,凌林都能背诵了——谢天放把信烧了,她可以再写;谢天放烧一次,她再写一次;谢天放烧一百次,她再写一百次。她一定要把那个三年之约写下来,给祁宏寄过去,那个三年之约是她和祁宏的感情契约。
信很快就写好了,凌林一边写信,一边不由自主地哭了——她心碎了,却又充满希望。信笺上是斑斑泪痕,很多字的笔划都发散了,变得模糊了,但凌林相信,祁宏可以认得出来——哪怕信上没有一个字,祁宏都知道凌林要写什么,想说什么。
凌林一边写信,一边感到胸闷气短,心痛如绞,她真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意气用事,撺掇谢天放,跑到英国来了,那个时候,凌林真没想到英国之行是这样一种结果。
把信写好,折好,装进信封后,凌林开始收拾行李和衣服。凌林把信放在行李箱里,用衣服层层包裹起来,然后拉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杜维的独家小院。
杜维准备送她,凌林没有让。谢天放想送她,但又不敢,他知道自己把凌林彻底得罪了。
谢天放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默默地看着凌林离开。他知道,他和凌林之间,在他得到凌林的身子之后,他失去了凌林的心,他们之间,已经划上句号了,今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这与很多恋人之间的关系,正好相反,他和凌林之间,来不及开始,就已经落幕了。
天气阴冷,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大街上行人稀少。凌林没有打伞,在斜风细雨中,凌林头也不回地走着。路过邮局,凌林停下来,打开行李箱,把信件翻出来,买了一张邮票,涂上浆糊,贴上,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在信封上亲了亲,把信投进了邮箱里。
把信寄走后,凌林如释重负,渐渐地感觉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爱情的力量。在英国的遭遇,凌林没有写进信里,那封信,她还是保持原样,信的内容基本上是被烧毁前的,只是态度更谦卑,语气更温柔,心境更平和了。
被谢天放强暴后,她已经不怪祁宏了,她相信,祁宏也不会怪她,不会不要她,即使她现在不干净——在感情和精神上,她是干净的,她从来没有跟其他男生她谈过恋爱,至少没有开始,她心里只有一个祁宏。
回到学校,把宿舍定下来,交完房租,买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从杜维那儿借的一千英磅就差不多用完了,所剩无几了。
在英国,没有钱,寸步难行,凌林又不愿意向父亲开口要。凌林决定靠自己,以祁宏为榜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身无分文的祁宏,在上了大学后,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凌林要把祁宏受过的苦再受一遍,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加理解祁宏,更加珍惜祁宏。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份工作,实现自给自足。下午上完课,天色还早,凌林在学校附近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厅。那个中餐厅是杜维的一个朋友开的,杜维曾经带她和谢天放来吃过饭,凌林跟老板有一面之缘,也算是熟人了。老板也是中国人,原来是过来留学,但是成绩不好,毕不了业,但他有商业头脑,于是留了下来,在剑桥大学旁边开了这家中餐厅。
从中国来的留学生越来越多,爱吃中国菜的外国朋友,也越来越多。这个中餐厅渐渐成为剑桥大学附近的中国留学生的聚会之所。
凌林对老板说,自己读书需要钱,可不可以让她在这儿打一份临时工?
像凌林这样来找临时工的留学生很多,都是来了又去了。老板喜欢用中国留学生,勤奋,廉价,灵活,听话,还能够在留学生圈内传播名声,带来生意,凌林又是熟人,所以,老板很高兴地聘用了凌林。凌林在中餐厅端菜,洗碗,涮盆子,一个月三百英磅。这个钱,够她交完房租还略有节余。凌林很开心,在异国他乡,她终于可以自食其力,让自己活下来了。
凌林长得漂亮,也手脚勤快。有她在店子里,很多中国留学生和外国青年,都慕名前来,以看她的名义,来中餐厅消费——凌林实在是太漂亮了,在中国女留生生中绝对是一块招牌,一道风景。饭店的生意渐渐火了起来,两个月后,老板给凌林涨了工资,一个月五百英磅。
凌林很珍惜这份工作,尽量把服务做到更好——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是挤出来的,有点儿僵硬,这个只有她自己明白,别人看不出来。当然,工作结束后,凌林把全部的时间和心思用在了学习上。
经历了初来乍到的辗转奔波,颠沛流离之后,凌林在英国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开始顺风顺水。